自来也最为显着的一个特征,就是那仿佛叠加了三层毛发的一头白发,她以前在他所着的书籍中见到过作者照片,那上头的他要年轻一些,毕竟《坚强毅力忍传》是好多年以前的书了,如今见到了活人,这种真实的感受一下冲击了她本人,她没忍住偏身看了一眼他身后飞扬的发尾,就连发尾都如同头顶的那部分一样,刚硬地翘出了许多分叉,并不是毛躁,有点奇怪,明明斑的头发也张牙舞爪地肆意生长着,可她就觉得长得像豪猪,但白色就不一样了。
好像…毛发过于丰盈蓬松的白色大狗啊。
他没有戴木叶的护额,而是一个刻着’油’字的生有奇怪犄角的护额,眼下的红色印文,细长地延伸到了快要接近下颌的位置,整张脸不算英俊,但是维持着一种老派的疏阔正气,跟大蛇丸的阴郁邪气完全相反,很难想象他们过去交情不错。
他手持一张封印符,贴在鸣人额上的姿势都像那种祭祀杂艺舞姿,要是画上脸谱,都可以去驱小鬼了。
大约是她油然而生出一种喜闻乐见,一瞬不瞬两眼放光地盯着他,自来也握拳在嘴边正色轻咳了一下,”嗯,我果然还是有魅力的啊。”
裟椤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坚强毅力忍传》第二部你在写了吗?”
“我记得我以前给你写信时,你有提到是在计划中了。”
“难产了这么多年,你肯定是黔驴技穷不知道怎么编了,是吧?”
自来也一听这话,着实瞪大了双眼倒退一步,“咦?”
他上下巡视一眼裟椤,“你是那个小读者?”
“昂。”裟椤上前一步,继续道,“我之前遇到一个长辈,他猜你到最后会给主人翁安排一个非常显赫,神化后的身世,你真的有这个打算吗?”
“…那倒没有。”自来也摸着下巴说,“事实上,我觉得第一部的结尾已经够用了。”
潜台词就是,第二部在断断续续之中的确难产了,更重要的是,作为原型的长门已经死了…这着实打击了他继续写下去的想法。
“…你不觉得有种缺憾美吗?我以前有个徒弟说他很喜欢那个结尾呢。”
“他觉得是个很好的结局。”说到这里时,自来也隐晦地看了一眼鸣人的状态。
裟椤同样摸着下巴思索道:“那也确实,忍者的人生本来就是那样,匆忙地迎来了死亡的结局。”
“而且你要表达的鸣人该有的人生态度也表达了…”
天天心里的吐槽已经压抑不住了,现在什么情况啊?这两位还在这里聊得那么闲适?大和老师都吐血了啊吐血了啊!
还有鸣人刚才差点尾兽化了啊!这事件还不够紧急的吗?!
小樱抽着嘴角看着这场面,“…哪个鸣人?”
裟椤回头回复道:“哦,不是这个差点尾兽化的鸣人,他可比不上《坚强毅力忍传》的主人翁,人家可是拥有金石之坚的人。”
她鄙夷的神情半点不隐藏,甚至还看着鸣人摇了摇头,后者神志已然完全恢复,脱离了九尾的那阵蛊惑。
鸣人怔然地立在原地,他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鼓动得他心头百般情绪奔涌的话。
【鸣人,他们就这么欺骗你,你生气吗?愤恨吗?】
【你的老师,朋友,通通都在骗你啊…】
【他们明明什么都清楚,但却一直瞒着你呢,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太弱小了…】
【你小子什么也做不了…】
【朋友被人宰杀,你竟然到现在才知道杀人凶手是谁。】
【你这么没用,所以佐助才要离开木叶啊,所以阿月才会死啊,如果不是因为你,阿月就不会死了…佐助也不会抛弃一切去追寻力量,都是因为你,你什么忙也帮不上…你没法帮他报仇,也没法替阿月报仇…】
【想杀志村团藏吗?我帮你啊…只要你解开封印…解开封印啊…我把我所有的力量都给予你…】
他抬头看了一眼好色仙人,那表情就像在外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回到家里,不知道要怎么向长辈诉说自己的委屈,焉头焉脑地憋闷着。
他自幼长在被人忽视的环境,骨子里迫切地需要人认同,他能受苦受累忍受训练或者生活上的磨难,前者需要坚定的心,后者却需要一颗不太那么在意的心。
在裟椤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身世被隐藏了,但他刻意忽视了这一点,他觉得肯定是有原因的,家里一张父母的照片都没有,好像他是凭空产生的,他是个孤儿,却又偏偏有漩涡的姓氏,那就意味着他出生的时候,至少有人知道他父母的名字啊…
不然他能自己爬到木叶警卫队办理身份信息吗?!
跟宇智波一样,他也有家辉啊!像鸣人卷一样的漩涡标志啊!
可是,可是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他的家族,他的父母…
他不是蠢蛋,他只是刻意忽视这些奇怪的点…
他现在知道人柱力的身份有多敏感,也知道村子里的大人对他的厌恶跟憎恨是从何而来,他以为自己是罪人,村子收养他,他应该抱着感激的心情的…
但是他没想到,会因为自己,导致了阿月死亡…
自来也大掌一按,按在了他的头顶,囫囵地刨乱了他头顶的头发轨迹,什么话也没说,因为问题的症结不在他,也不是他解释什么就能令他成功跨过去这道坎。
很多事情的确是情况所迫之时的不得已而为之,年龄不同的人看事物的点就会有所不同,他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都是他所需要承受的。
因为这就是属于他的人生,人生的核心要点就是要经历要忍受,这基本上,从生到死贯穿了一整个人生。
裟椤见人冷静下来了,心情也就稍显轻松了,她初心只是想解释缘由,因为提到死亡,他就肯定会想要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很多事瞒了他那么久,早点解决,他轻松她也轻松。
“鸣人,这跟你无关,你弄错重点了。”
“是,你的身份被隐瞒,我知道了你的人柱力身份,但杀人的不是你,所以不是你导致了我的死亡。”
“是我获悉了跟团藏切身利益相关的秘密才会死亡,他杀我不是因为你,他杀我是因为他自己利益受损,你只是恰好被动地牵扯进了一个秘密当中。”
“忍校的常识性教育欠缺,才会导致你在因果性这一点弄错了。”
“所以你不要把责任归结到你自己身上,我这话不是在安慰你,而只是告诉你事实。”
“你如果想不明白这一点,那你继承的鸣人这个名字,”裟椤抬眼看了看自来也,笑了一下,“就辜负了长辈的心意,不然你换个名字吧我觉得,虽然你在事实上也很倒霉,但你有些时候有一点烦人。”
“不,不是一般的烦人,那是相当地烦人。”
“心性比不上’鸣人’,还总是大呼小叫地吵闹,情绪总是突然激动,控制不了九尾的能力,无法接受别人离开你的生活,所以一心想要拉佐助回去,现在你了解了,木叶对佐助来说是痛苦,你还要强迫他回去吗?”
“我也是同样的道理,木叶不再属于我未来人生规划的一部分,至少目前是这样。”
“如果后续情况失控的话,大家的脑子都被情绪所控,我们说不定还会是敌对方。”这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其他人听,有些决定做出可能的确很难回头,早些点明,对各自都好。
【她只是想把你撇开她的人生,看不懂吗?】
【啧啧,又要被丢下了啊,跟佐助一样,根本没把你当做朋友嘛哈哈...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哈哈哈...】
鸣人甩了甩头,他眉目间的踟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勇气,“阿月,你说,我要怎么帮你?”
“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帮。”
“…事实上,我没想让你帮忙,”她敛眉道,“我说过好几次了,这是我自己的事,大家立场在事实上不一样了,三代一直没有处置团藏,并不单纯是他们有深厚的同窗情谊,”
“而是因为他们各自组成了木叶的一部分,三代需要他,村子需要他,所以允许他的存在。”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了自来也,“我说得对吗?”
自来也没说话,用沉默表达了这一确定的事实。
“我不是在刨根问底地追究三代的责任,而是希望你们看清楚些,事实就是这样,已经发生的事没法改变。”
“人所有的行为都有一个起因,原因已经存在,人可以用各种行为来应对,我有我的选择,那么佐助也有他的选择。”
“他是个活人,不能按照所有人的希冀,往一个方向生长。”
“他只会往自己想去的方向走。”
这话也是在变相地说服他们放弃将她跟佐助带回。
他们几人在一侧地界争论,而半被树木托举的大和却饱受折磨,他本来想不至于伤到佐助而拿下他,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些勉强啊...
佐助整个人的目光是冰冷阴鸷的,他死死盯着半死不活的佐井,如果不是为了找到情报,他早就杀了他。
“志村团藏的所在地,告诉我。”
佐井这回双眼不是下意识眯着,脸上也不再挂上虚假笑意了,而是想要睁眼却被肿胀的眼皮阻隔,他盯了对方几许,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佐井要被打死了!”天天惊叫了一声。
自来也暗叹一声,纵身一跃,结印后吐了一道油炎弹,那些火焰以极快的速度隔开了佐助与佐井之间的距离。
佐助被那些高温油气团灼伤了部分皮肤,他没有再度冲上去,而是拉开了一部分距离,身后的翅膀缓慢地扇动着,他垂眼居高临下地晲视众人。
“那你告诉我,如果明知他的选择是错误的呢?!”小樱拧眉扭头质问裟椤,“我们是朋友啊,怎么能看着他深陷进去?!”
自来也落地后站在原地,身后是佐井跟大和,他抱着手说:“佐助呐,要不谈谈吧?”
“我听了很多那个小丫头的想法。”
“暂且还不知道你的想法。”
“你自己说,你后面要怎么办?”
与此同时,裟椤瞬身至佐井身前,有些事她要确认一下,“被打成这样也不说,这么忠心啊,是死士吗?”
她就蹲身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平常人,佐井有些不懂,他以为就算不是跟佐助一样喊打喊杀的,也至少不该是这么平静的神情。
“他感情被人抹去了,他被按照工具来培养,”大和站了起来,嘴角的血已经干涸,凝结在脸上,“他被下了禁制,你想从他口中获得团藏的信息,不可能。“
裟椤回头看去,忖度道:“你是被藏起来的成功融合木遁细胞的实验体是吗?”
大和没有回答,他警惕地看着裟椤,后者察觉了他眼中的郑重审视,她便抬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单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被团藏藏起来了。”
“那看来的确如此。”
紧接着她又问:“那你怎么出来了?还成为了担当上忍?”
这是个较为复杂的故事,大和心说,他抿唇道:“我没有义务告知你。”
“行吧。”裟椤站起来,再次看了一眼佐井,朝他扬了扬眉,“你老板是个怀有野心的坏种。”
“你趁早转行吧。”
而天上的佐助,老实说他有点疲累,差不多该到极限了,刚刚历经了跟大蛇丸以及大和的两场战斗,眼下对上了自来也,他虽然目前很想毁灭一切,但理智尚存,真的对上了,他没有把握。
他目光再次看了眼木叶一众人,只是没有停顿地划过,最后落定在裟椤身上,对方也正看着他。
他喊了声她的名字,便收回了咒印。
大蛇丸的咒印向来会对身体造成负担,裟椤很清楚这一点,在对方收回咒印的同时,她便瞬身过去接住了他,落定在地表时,耳边是他克制得有些艰难的喘气,有点虚脱的模样,他的手臂就横在她肩颈处,以此为支撑。
这样也好,力气没了,身体在疲惫状态下会使得大脑分泌一些缓和情绪的物质,多少也中和了点怒气。
佐助强撑着抬眼,看向自来也,“我要杀志村团藏以及牵扯在内的木叶高层。”
此话一出,自来也神情未变,“意料之内。”
大和走至自来也身旁,说:“自来也大人,纲手大人原本想把他们二人都带回木叶…由她亲自告诉佐助事情的缘由,但是,这中间出了点差错…”
佐助一听,面上已然摆出了嘲讽的神情,他深吸气打算开口,却被裟椤偏头止住,“你省省力气吧,动嘴皮子的事,老祖宗很行。”
她目光里已不是方才的那种淡然,而是带着点狡黠,就是那种’我要开始挖坑了’的意味。
“…”佐助选择了闭嘴。
“你们混淆了两件事。”裟椤开口道,“就像宇智波灭族的决定一样,混淆了概念。”
佐助心神一震,捏紧了双手,终于,终于要谈到这件事了吗?她刚才磨磨蹭蹭地一直到现在,终于打算从头到尾地给他解释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到底为什么发生?
“宇智波计划政变,跟事实上发生政变,这其中有区别。”
“我们计划杀团藏,跟事实上因为杀团藏造成了无关人士伤亡,同样有区别。“
“这两者的概念是一样的。”
“都是未发生,与发生的区别。”
裟椤沉吟了一声,笑着审视了一眼自来也,“旧日重临啊,自来也,轮到你面临这个难题了。”
“我看过你写的书,《坚强毅力忍传》可以说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我意识到,你书里表达了一种你对和平的向往,实现和平的手段与方法论,你有自己的见解。”
“威慑性的和平,你认为无法长久,不是吗?”
“眼下如果强行带回我们二人,那就无异于威慑性的手段,佐助已经颓了,丧失战斗力,而我,我不想跟你们打,而且我也打不赢。”她皱巴着鼻子耸了耸肩,“那怎么办呢?”
这家伙要卖他!佐助心绪有些激动,他挣扎着想要给她一剑,但却被裟椤另一只手扯住了腰带,“别动,你在给我添乱。”
“你!”
“你们友好地请我们回去,但我们不想回,本质上就是这么件事。”
“现在你要怎么办?”裟椤刻意放缓了语调,盯着自来也的身体语言,然后在下一瞬,在他抬手之迹,说——“你要跟你在雨隐村的那位晓组织首领徒弟一样,实施威慑性的手段吗?”
就是这瞬间心神的松懈,裟椤带着佐助结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