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祥居失火。”珞魅正色道。
“庆祥居?”苏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做什么的?失火之后呢?
“明日......”
没等珞魅将话说完,苏悟插话道:“明日自会有人来找我对吧?”
珞魅轻笑着点头。
这些话她都记下了,都不知道换换说辞。
“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哪怕透漏一点儿也行,苏悟期待的看着珞魅。
珞魅挑了下眉。
苏悟长长舒出一口气,对她来说,珞魅没有什么嘱咐她的,才是最安全的。
“清闲的日子还习惯吗?”珞魅见她如此,笑着说。
苏悟接过珞魅递过来的茶,“习惯的很,一直这么下去才好,只不过,你出现了。”
她最怕听他说有案子需要她查。
即使她知道世间冤案数不胜数,但他没出现的时候,她还可以骗自己说,今日世间太平。
“你讨厌我?”珞魅拉长了脸,不满的看着苏悟。
苏悟不客气的点头,“嗯,一副好看的皮囊,一个好的年纪,一个仙人的身份,哪一个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我当你是在夸我。”珞魅苦笑着说。
如果可以用这些东西交换些什么,他不会犹豫。
“这么隐晦的夸奖,你都听得出来,哎......不若你也夸夸我?”苏悟憨笑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珞魅。
“夸?”珞魅转头看向光秃秃的银杏树尖,“我也讨厌你,讨厌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有一个即使不愿也能勉强自己去做的信念。”
苏悟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你怎么了?”
“下雪了。”珞魅惊呼道。
苏悟也抬起头,果然,零星的雪花飘落在她的眼中,一股凉意进入眼里,她忍不住低头眨了眨眼睛。
抬头却看到雪花在珞魅的身体里飘着。
“你......”苏悟指着雪花。
珞魅收回视线,双手展开,雪花慢慢变大,却也无法停留在他的手上。
“是不是更羡慕我了?”珞魅开心的笑着,“我可以任意在雪中,在雨中行走,你若想成仙,我可以帮你。”
苏悟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却能感受得到他心里的悲凉,她笑不出来。
“你真的开心吗?”苏悟问出了一句很傻的话,果然,珞魅嘲笑她,“问这样的问题,你傻不傻?自然是开心的。”
————
一整夜,苏悟辗转难眠,雪花从珞魅身体穿过的画面一直在她的脑海中,飘散不去。
屋外簌簌的落雪声,也如同蚂蚁一般,咬得她心绪不宁。
“砰...砰...砰...”屋外有细微的敲门声。
苏悟微微撑起身子,看向窗外,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根本分不清是天亮了,还是白雪将天映白了。
“砰...砰...砰...”,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姐姐,有人敲门吗?”苏英微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觉,她却清醒了一夜,“睡吧,姐姐去看看,许是邻居呢。”
“好。”苏英应了一声,很快又睡去。
掀开被子,一股冷风钻进她的被窝,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夜无眠,竟让她忽略了莫顷延送来的被子,这被子的确比前几日暖和多了。
前些日子她总半夜被冻醒,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挡在背上,生怕吵醒苏英,惹她心疼。
如今,两人一人一个被窝,小丫头睡得极好,她也不用受冻。
想到莫顷延,他的话又出现在耳边,她暗自摇头。
门外的敲门声也似在风中发抖,断断续续的。
苏悟快速穿上棉衣,推开房门,刺眼的白光让她一阵恍惚。
雪还在下着,苏悟一脚踩下去,地上的雪快要没过她的脚背,她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门口,打开院门。
一团红色进入她的视野。
那人缩成一团,帽子挡住了脸,双手在手臂上搓了两下,听到开门声,缓缓抬起脸来。
是个小姑娘,年纪应该有十三四岁吧,小脸被冻的通红。
看到苏悟的第一眼,她眼中明显一惊,像是没有想到家里的主人会是苏悟这般模样。
“你找谁?”苏悟已经不介意别人看她的眼神了,轻声问道。
“您~是良~子吗?”小丫头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这应该就是珞魅说的那个人了。
“进屋说吧,外面冷。”苏悟让开身子,左手伸出,做出一副请的姿势。
小丫头向院子里看了一眼,略显尴尬的笑笑,“不了,就在这里说吧。”
“那还是不说了,我冷得很。”苏悟故意这样说,还作势要去关门。
如果不用这种方法,等小丫头说完,她们两个都得冻成冰人儿。
“别~”小丫头伸出右手拍在门上,小手已经冻得通红。
“那便进屋说。”苏悟强硬的说道。
小丫头有警惕之心是好事,可如今这种情况,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小丫头想了想,才艰难的点头。
两人刚一步一步的挪到房间门口,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苏英裹着棉衣站在门口。
苏悟快走两步,将她拽回屋里躺着,“这么冷的天,你这么出去会冻病的。”
苏英甜甜的笑着,然后看向苏悟身后的女孩儿,“她是?”
苏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虽然有些事情苏英是知道的,但她还是没办法全部告诉她。
“来客人了?”修岚从屋外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苏悟听到声音,转头看去,修岚的右手提着一个袋子,左手提了个盆。
修岚没回她的话,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将袋子里拿着的燃石倒一些在盆里,然后端着盆去了小厨房。
不多时,他端了盆回到房间,然后将炭盆放在桌子一边,“这样屋子里便暖和了。”
“他让你送来的?”苏悟问道。
“嗯。”修岚应了一声,“你若有事,我先带苏英去练武。”
“好。”苏悟一口答应,然后走到桌边,请红衣的小丫头先坐下,然后两人看着苏英穿好衣服,不依不舍的走出房门。
“现在没人了,说吧。”苏悟给她倒了杯热茶说道。
“我梦到仙人,他说让我来找你。”小丫头怯生生的看着她。
苏悟一改刚才的强势,语气轻柔的说:“嗯,我认得他,现在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想要救谁,她他又是因为何事被抓的。”
“我......我叫魏苗,我想让你救救我父亲。”魏苗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昨夜,有一个青衣少年入了她的梦,那少年说他叫珞魅,他还说有一个叫良子的人能救她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她便信了。
今日一早,她瞒着母亲找到珞魅说的普子巷。
一路风雪将她冻的手指脚趾僵硬,可她依然相信珞魅不会骗她。
终于,她找到了,她以为良子会是那个自称珞魅的少年,可......
他说话好凶,他真的能救父亲吗?
她不太相信,可也无计可施。
“你父亲是谁?因何事被关?”苏悟问道。
“我父亲叫魏常贵,一个半月前半夜路遇庆祥居,恰好看到庆祥居失火,大声呼救,却因夜深人静,无人回应。
所以他就自行去了庆祥居的厨房取水救活。
谁知火势越来越大,他便扔下水桶,去寻人救火。
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晚上才被父亲找去的邻居熄灭。
庆祥居一夜之间成了废墟,当晚庆祥居总共有十二人,除了两个年轻的伙计警觉,其他十人全部葬身火海。”
苏悟闻言,心中猛跳,十条人命?若是蓄意谋杀,那人也太狠了。
“你父亲既然救火有功,为何会被抓?”苏悟问道。
“逃出来的两个伙计一口咬定父亲是蓄意放火,还亲眼看着父亲逃走,他们还说父亲再回去救人只不过是为了遮掩罪行。”
说到这里,魏苗心中不忿,怎么没烧死那两个胡说八道的人?
若不是父亲好心相救,别说庆祥居了,就连庆祥居周边的房屋也得毁在这场大火中。
逃开又转回,的确会给人掩饰罪行的错觉,怀疑魏常贵也没什么问题。苏悟暗自想着。
“还有呢?他们为何会如此笃定?”难道是先前就有仇怨?
魏苗说道:“庆祥居是亘都的老店,福缘楼没开的时候,它就在了。
因为福缘楼的出现,去庆祥居吃饭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不过好在福缘楼不是客栈,所以庆祥居的生意虽然有所影响,但也不至于到开不下去的地步。
可几个月前,庆祥居里出了一件惹人愤怒的事,当日晚上在庆祥居吃饭的客人,半夜都有肚痛,呕吐的症状。
大夫看诊说是中了毒。
自那之后,就很少人去庆祥居住店了,更别说吃饭了。
他们将这一切罪责归咎在福缘楼的头上,还去福缘楼大闹了一场。”
“你父亲跟福缘楼有何关系?”梁亦念的人?苏悟有些犯难。
提到这个,魏苗脸上满是自豪,“父亲是福缘楼的大掌柜,大家都叫他贵叔,连公子都对他另眼相看。”
“福缘楼的大掌柜?”还得梁亦念另眼相看?她怎么这么倒霉呢?
“是啊,我父亲在福缘楼十五年,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很看重,现在老爷走了,公子一样看重。”
那两个伙计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父亲可是福缘楼的大掌柜,即使想要做什么也不可能自己动手。
何况父亲不可能做这么下作的事情。
“梁公子怎么说?”苏悟试探道。
“公子本不在亘都,匆匆赶回,却也只能眼看着父亲入狱。应顺府的童大人那里,公子也跑了好多次了,还是没用。”
魏苗眉头皱作一团,连公子都没办法的事情,面前的人真的能像珞魅说的那样救父亲吗?
“你来找我,都有谁知道?”苏悟暗暗祈祷梁亦念不要知道,不要知道。
“我怕别人说我疯了,所以没敢跟任何人说,连我母亲都不知道。”魏苗抿了抿嘴,若不是那青衣少年,她也会觉得自己疯了。
那样容颜俊美,举止优雅的公子,应该是不会欺骗她的。
还好,苏悟暗自松了一口气,“你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即使梁公子问起,你也不要说,要不然我就没办法救你父亲了。”
魏苗闻言一惊,忙点头应下。
“事情大概我也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会去找你的。”苏悟赶客。
“父亲真的能救出来吗?”魏苗小声问道。
苏悟微笑着说:“我尽力而为。”
魏苗像是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面上有一丝失落,却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出了房门。
苏悟叮嘱魏苗路上小心,然后看着她渐渐走远,才回身走进院子。
屋门口此时站着一个人。
苏悟叹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莫顷延右手上提,展示着自己手中的食盒,“天冷了,你无事可做,我也无事可做,一起吃早饭。”
“他们呢?”苏悟看向院外的方向。
“放心,修岚会照顾好苏英的。”莫顷延对着她轻轻一笑转身进了屋子。
苏悟关上门,也将冷风关在屋外。
苏悟在莫顷延对面坐下,端起面前的粥喝了两口,突然想到什么,“都听到了?”
“嗯。”莫顷延很大方的承认。
“查过?”既然是福缘楼的大掌柜,莫顷延应该也是知道消息的。
梁亦念自己救不了,没道理不去找莫顷延帮忙。
“查过,但还没查到。”莫顷延直言道,“没想到会落到你这里。”
苏悟喝完粥,拿起一个包子,吃了一口,牛肉馅的。
“庆祥居几个月前客人中毒的事情,跟福缘楼无关吧?”
“自然。”梁亦念怎么可能容许属下做这种事情?
“庆祥居身后是谁的势力?”能在亘都拥有这样铺面的人不多,更别说曾经与福缘楼齐名了。
“太子。”莫顷延毫不隐瞒。
苏悟明显一惊,这是虎口拔须啊,梁亦念被牵扯进皇子夺权了?
她看莫顷延的眼神都变了。
莫顷延无奈解释道:“朝中能争上一争的只太子和宁王,我不过是个手握虚权的闲散王爷。”
“梁亦念不是因你受累?”苏悟不信他无争权之心。
受累?莫顷延觉得这两个字异常刺耳。
“朝中我与太子较亲近,他没必要,也不可能针对我和梁亦念。”莫顷延语气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