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福缘楼多久了?”苏悟继续问道。
“有七八年了吧。”玉勤大致想了下,也没太在意他为何会如此问。
苏悟问:“你跟贵叔关系如何?”
“贵叔待我很好。”玉勤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苏悟道:“你觉得对他而言,什么会比家人更重要?”
“公子。”玉勤答完又摇头道,“不对,家人和公子同样重要。”
贵叔一直待公子如家人,比家人更重要的?他想不出来。
“失火当晚,他何时离开福缘楼的?”苏悟继续问道。
“当晚我守夜,应该是在戌时刚过,他寻常也是这个时候离开,所以没什么不同。”
贵叔被捕之后,玉勤仔细想过那几日贵叔的行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无论如何贵叔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此前,庆祥居来闹事,贵叔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不满,只是赶走了事。
怎么可能过了这几个月了,才想起要报仇呢?
“好,我知道了。”苏悟只是简单询问,也没指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桌上的饭菜能帮我装起来吗?我要带走。”
出来这半响苏英也该饿了,她不能只自己吃,不顾苏英啊。
“带走?”
玉勤看着眼前站起来的良子,心中不快。
让你白吃白喝就算了,还要带走?
可方才主子说了,以后良子来让他专门伺候。
“自然是可以的,小的这就去拿食盒。”
哪怕心中有再多不满,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还是知道的。
“那就有劳了。”
————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里是死牢的戒律房。
地上狼狈的跪着一个人,当那人撩起遮面的头发时,出现的那张脸是她自己的。
她从梦中惊醒,浑身冒冷汗。
身边的苏英因为屋里的暖意,小脸通红,睡得香甜。
她下床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
雪下了两个日夜,如今已经停了,院子里的雪昨日修岚已经清理过。
不过在院中站了片刻,她脑子便清醒了,同时也没了睡意。
想到今日魏苗的话,她玩乐心起,拿出玉石召唤珞魅。
“这么晚了,叫我来做什么?”
珞魅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从白雾中走来,衣服已经恢复了白色。
“仙人还要睡觉?”苏悟逗趣他。
“你管得真多,快说,什么事?”珞魅眼皮沉重,说着话就想倒头睡觉。
苏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觉得有趣,故意绕着他走了两圈
“难得见你如此,多欣赏一会儿。”
“不说我走了。”珞魅一甩衣袍就要走。
苏悟忙拉住他,“说,说,不过卖个关子,你怎么那么没耐心呢?”
珞魅甩开她的手,“快说。”
“魏苗说让我传话,谢谢你愿意救她父亲。”苏悟学着魏苗的语气说给珞魅听。
“不用谢,然后呢?”珞魅随口道。
“然后啊,呵呵......”苏悟凑近他的脸,“她问我你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不能。”还是那样平静的语气。
“拒绝姑娘家不能这么直接,要委婉懂吗?”苏悟揶揄道。
珞魅皱眉看她,“你在说什么呢?”
“人家喜欢你,若是可以,你何不跟她在一起呢?”苏悟不怕死的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珞魅会有何反应。
谁知,他连眼睛都未睁开,只无奈道:“无聊。”
“嘿,你这是什么态度?只许你说我和莫顷延,不许我说你和魏苗了?凭什么?”
苏悟的声音越来越弱,她主要是怕珞魅睡意未减,因为这事惩罚她。
她本就是开玩笑,最后将自己搭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珞魅眼睛睁开一条缝,“凭我是仙人,你是凡人,这样可以了吗?我回去了。”
说完,他又重新闭上眼睛,向白雾中走去。
“等等。”苏悟出声阻止。
“还有事?”这次珞魅连头都懒得回。
“这次遇害的有十个人,是谁想救魏常贵?为何要救?”
珞魅眼睛猛地睁开,眼中睡意全无,“你知道有人就行了。”
说完,他快步离开。
苏悟嘴角抽动,珞魅现在是越来越懒得跟她说那么多了,连是谁要救人都不说了。
————
修岚说:“庆祥居失火当晚,贵叔在宁王府附近消失,一个时辰之后又出现,接连五日都是如此。”
“宁王?”难道真是宁王所为?
不对呀,若是事情这么简单,莫顷延早拿着证据找宁王了,怎么还能让她来查?
“这些你早知道?”苏悟提出自己的疑问。
“恩。”修岚丝毫不隐瞒他们早知道的事实。
苏悟怒道:“既然早知道为何不早说?让我多折腾这一番是要做什么?”
“你不是仙人指派嘛,总能知道点儿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吧?”
修岚情绪没有一点儿变化。
主子不让他直接说明情况,是想着她在查找真相的过程中或许会查到一点儿他们忽略的事情。
没想到大家查找的轨迹一样,那便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你们是觉得戏弄我好玩儿吗?”
苏悟气结,“在昀阳便是这般戏弄我,如今再来一次,他莫顷延到底安的什么心?”
说是要帮她,结果不过是戏弄她而已,莫顷延是闲得无事可做了吗?
修岚道:“如果一早便告知与你,虽然节省了你查找的时间,但得出的结论与我们并无不同。”
“如今也无不同。”苏悟气闷道。
“目前看来,是了。”修岚暗自叹息,白费了主子的一番心思。
“查过宁王府吗?”既然怀疑了,便没有不查的道理。
“查过,宁王府如铜墙铁壁一般,得不到相关的任何消息。”修岚答。
既然莫顷延那里没有什么进展,她不介意去宁王那里试一试。
听那日莫顷廷的口气,这件事他应当知道一二。
这样想着,她便也这样做了。
第二日,趁苏英和修岚去练武的时间,她偷偷溜出家门。
宁王府与礼王府只隔三条街,路遇宁王府,她小心掩藏,生怕与莫顷延相碰。
好在上天眷顾,没有让她遇到。
比较下来,苏悟总算明白莫顷延为什么说他无心争斗了。
只这门前停靠的马车便能看出阶层来。
礼王府门前只停靠着两辆中规中矩的马车,一看便是地位不那么高的人乘坐的。
而宁王府门前停靠的马车足有十二辆,且每一辆都很精致,各家车夫所穿的衣服都比她好上好多倍。
她忍不住低头审视自己,这样的衣着打扮,能进得了宁王府的门吗?
莫顷延曾经说过,他与宁王之间关系不亲厚,若是被宁王得知她被莫顷延重用,可能会性命不保。
既然莫顷延已经查了那么多,她有必要这么着急去送死吗?等一等应该也没什么吧?
可她为何要等?莫顷延如此戏耍她,她就这般等着他施舍吗?
她与莫顷延本就没什么关系,他为何要好心的施舍她呢?
就那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软话和那些不怎么值钱的物件就能将她迷惑了?
不行,这是珞魅交给她的差事,本来就该她一力完成的。
心里做了决定,她再一次看向宁王府气势雄伟的大门,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干什么的?”
没等她走到近前,宁王府门口台阶下的护卫对着她厉声呵斥道。
“小人有事想找宁王殿下,烦请您通禀一声。”苏悟谄媚的笑着,顺势塞了五两银子给他。
“哪儿来的要饭的?”护卫怒目圆瞪,一把将她手中的碎银子全数打落在地。
苏悟本以为就算她见不到莫顷廷,至少也不会是这般待遇。
“怎么说话呢?不让见就不见,何必如此折辱人?”
那人冷笑一声:“你这就不是折辱人?宁王府是什么地方?
别说是五两银子,你就算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也休想进宁王府的门,赶紧滚。”
“你......”
苏悟正要再与那护卫争论,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
远处有一黑衣男子正扬鞭策马,呼啸而来,她的视线被那人吸引了去。
“吁......”
黑衣男子翻身下马,疾步往府内走去。
“舒恍?”在那人消失在府门之前,苏悟出声喊住了他。
舒恍脚步一顿,回转身看向她。
那护卫闻言,面色一惊,“舒大人请赎罪,此人不过是个要饭的,属下马上赶他走。”
说完,眼露凶光,对苏悟厉声道:“赶紧滚。”
苏悟并不理会他,而是向着舒恍走近几步,“还认识我吗?前几天见过的,良子,我有事想求见宁王殿下,能否帮我通禀一声?”
舒恍闻言,才想起面前这人是何方人物,对着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退到一边。
舒恍看着她道:“活腻了?”
他那调侃的语调与那日无异,苏悟想到那日深不可测的宁王莫顷廷,她怎么就有胆儿来宁王府门口撒野了呢?
苏悟认怂道:“小人只是有要事求见而已,宁王殿下不会与我这等小人物一般见识的,对吧?”
“既然知道殿下不会与你一般见识,为何还要来这里?”
舒恍双手环抱,无情的眼神打在她身上,让她感觉浑身跟长了刺一样,不舒服。
“关于庆祥居失火一案,我想向殿下请教。”她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目的。
“走吧。”闻言,舒恍没有再为难她,爽快的转身带路。
苏悟顿时觉得不妙,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妙,既然是自己求来的,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舒恍脚步快得出奇,苏悟眼一刻不停的看着他的大脚,一步不停歇的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舒恍终于停了下来,苏悟只觉得自己脚底发麻,像是走了上百里的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双手扶膝,弓着身喘气。
“在这里等着。”
说完,还没等苏悟反应过来,厅里已经没了人影。
眼看着近前的椅子,苏悟却是一步都挪不动了,直接瘫软在地上。
还别说,宁王府就是不一样,这寒冬腊月,不仅室里温暖如春,就连这地板也是暖烘烘的,她舒服的躺着,昏昏欲睡。
此时,莫顷延正在与宁王莫顷廷商议年后祭祀之事,听闻良子来了宁王府,便提议跟来看看。
莫顷廷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从三弟的表情来看,这个叫良子的刽子手当真是不简单呐。
莫顷延虽然害怕宁王日后会拿捏良子,但如今她正身处龙潭虎穴,他若不出手,她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出去呢。
莫顷廷先一步走进花厅,看到地上仿佛已经睡着的人,惊得站在门口。
莫顷延也没料到苏悟竟然会躺在地上睡着了,这才刚过辰时而已。
就算再累也不至于在宁王府的地上睡着了吧?“良子。”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喊道。
苏悟马上就要与周公会面了,听到莫顷延的声音,她猛地惊醒。歇息了这一小会儿,总算缓过劲儿来。
“哈哈......”
背后传来笑声,苏悟忙转头看去,只见莫顷延铁青着脸看着她,而他身边的宁王此刻笑得前仰后合。
苏悟觉得宁王应该是个冷静持重的人,怎么今日笑得这般畅快?
“起来。”
见她视线一直在宁王身上,莫顷延沉声道。
苏悟乖乖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身后不存在的尘土。
“哈哈......”莫顷廷的笑声不断,像是要将这辈子的笑都一并笑完了。
她本想着歇息一下就起来的,哪儿知道这地上太舒服了,再加上一路走来,竟有了睡意。
听莫顷廷如此笑她,她脸皮就算再厚也羞红了。
“小人见过宁王殿下。”
“起来吧。哈哈......”莫顷廷依然笑着,“三弟,这人是不是很有意思?哈哈......”
直到此刻,苏悟才明白莫顷廷为何会笑得这般灿烂,他明摆着就是在讽刺莫顷延啊。
苏悟看了一眼莫顷延,脸更红了。
本来她来找宁王就是自作主张,这下好了,不但没有瞒过莫顷延,还让莫顷廷借她笑话了莫顷延,这下可把莫顷延得罪狠了。
“是挺有意思的,这么有意思的人,不知来找二哥所为何事啊?”
莫顷延这话虽然是对着莫顷廷说的,但眼睛却未离开过苏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