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悟?”
“嗯?”
“我喜欢你。”
苏悟噗嗤一声笑了:“玩笑开得多了,我会信的。”这也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
“我希望你信。”
莫顷延表情严肃的看着她,他每次如此正经的说这些话,她都当做玩笑,之前他不想计较,是因为他们时间还多。
如今他不得不计较,他怕......怕他们旧情复燃。
苏悟虽然止了笑意,心里却是不信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知道她是苏悟的那一天吗?
“从你为我挡剑开始。”莫顷延深情的望着她,似是看到了那天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的她。
“哈哈......”苏悟简直要笑疯,眼角的泪都流出来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殿下,没想到您也看戏文啊。”
莫顷延莫名的看着她笑得前仰后合,从怀中拿出一放手帕递到她眼前。
苏悟不客气的接过,然后干脆利索的将眼角的泪擦干,“真的,这玩笑太好笑了。”
“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饭桌上,我总第一个将筷子递给你吗?
你喜欢吃红烧肉,喜欢喝鱼汤,不喜欢吃萝卜,青菜偶尔吃一小口。
你睡觉的时候喜欢侧卧,双手枕在头下。
你喜欢穿灰色的粗布衣服,因为你不会洗衣。
柜子里有两套还算不错的料子,你怕自己洗坏了,若是良子回来便没得穿了,虽然你知道她不可能回来。”
苏悟皱眉,“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更不是因为你是苏悟,而是因为你是我意料之外的人,洒脱不羁,随性而为,心地善良,活成了我想活的样子。”
苏悟笑道:“你直说喜欢自己不就得了?”
“越是跟你在一起,我便越想跟你靠近,我这辈子是不可能成为你这样的人了,所以我想抓紧你的手,不想放手。”
“原来你的喜欢,也不过当我是个工具而已。”苏悟冷笑道。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不同的?是从他默默守护她一夜吗?是从他就算人不在她身边,也要费心帮她?
不,他做这些都是有目的的,她怎么可能因为他的这些刻意举动喜欢他呢?
难道当真是因为他玩笑开得多了,所以她悄悄信了?怎么可能?
“不是,我就是喜欢你,这么简单,没有利用,更不是工具。”
莫顷延急了,她怎么就是不愿相信他呢?难道她的心里还放不下梁亦念?
“好,你想说的是不是已经说完?接下来我来说。”
苏悟无心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不管他对她,或者她对他有何不同,如今都已经烟消云散。
“你说。”莫顷延平复心绪。
“我先提前说明,我以下所有的话都是从莫顷廷那里听来的,只是向你确认。”苏悟小心翼翼的说。
莫顷廷?他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听了才知道。”苏悟郑重的说道。
莫顷延点头,他不相信莫顷廷能说出什么能让他招架不住的话。
“庆祥居一案,从头至尾全由太子在幕后指使。”
“这种话他倒是说得轻松,一句话便能洗脱所有干系?”莫顷延冷笑一声。
“所有事端全由太子挑起,几个月前的客人中毒,两个月前的庆祥居失火全是太子所为,目的就是想嫁祸于他。”苏悟缓缓说道。
“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指使人放火的魏庄是魏常贵的兄长,一直在宁王府,那几日魏常贵也是去了宁王府,你之所以查不到任何消息,就是因为宁王为了自救封锁了消息。
魏童也是他送回来的,至今魏庄还关在宁王府,我见过他,已经没了人形,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说宁王的话不可信,至少在这件事上,我是信他的。”
莫顷延陷入了沉默。
“我说这话不是想让你也信,而是莫顷廷让我转告你这些,要不然威子的命就保不住了,我已经连累了牧虎,不想再连累其他人。
你们之间的争斗也不应该连累更多无辜的人,你有你自己的办法知道此事是否是真的。”
莫顷延说:“我会让人去查的,不管事情真假,我不会让威子有事的,你放心。”
苏悟知道,他不信。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此事信与不信,由你。不过,下面我说的事,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你问。”
“我父亲......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莫顷延一惊,她怎么会知道?
“宁王告诉我的,我也信了,此时只是想听你说是......不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苏悟突然觉得很冷。
莫顷延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莫顷廷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
“是不是?”苏悟执着的想听他说。
“是。”他只能如此回答。
“很好。接下来,还有一件事向你确认,我的死也是太子所为?”
“不是。”莫顷延脱口而出。
梁锦的案子是父皇所为,跟太子没有一点儿关系。
“不是吗?”苏悟淡淡一笑,“其实也无所谓了,不管是太子或是其他人,我都无力反抗,这亘都的风云,我也算是见识了,能留下这一丝残魂,我已经知足。”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顷延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一脸倔强的女子。
“我来恒国是为了寻父,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也该走了。”
“你......要走?”
莫顷延没想到今日会听到这样的话,他才刚下了决心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怎么她就要走呢?
“不走,留下来做什么?报仇吗?杀父之仇?还是杀己之仇?哪一个仇以我自己的力量能报得了呢?”她轻笑一声,“还是说,你要帮我报仇?”
莫顷廷无言以对,帮她报仇就是弑父,造反。
苏悟很坦然的摊开自己的双手,“所以啊,我有自知之明,活着挺好的,我干嘛要寻死呢?
前面这么深的沟,我跨不过,就回去。
家里还有母亲和弟弟在等我,我总要回去看一看呢,若不然,这仅存的游魂也要葬送在这里。”
面前洒脱肆意的女子,不正是你喜欢的吗?她要走,你就放她走吗?
不行,她要留下。
“当真要走?”莫顷延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这样的声音。
“嗯。”苏悟点头。
“好。”
他竟然说了好。为什么?为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他明明不想让她离开的,为什么要说好?
“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能帮我护着威子吗?”
“一定。”
苏悟笑了,真心的笑容,即使两个人走不到一起,这些日子的相伴也已足够。
莫顷延也笑了,放手其实也没那么难。
————
小小的院子里,没那么多东西,为何走的时候,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想带着呢?
今天是大年初一,院外到处都是爆竹的声音。
过年了,她又长了一岁,终于可以回家了吗?那里还会有人记得她吗?
苏悟翻箱倒柜,将自己仅存的一百多两银子装在身上,为了避免被偷被骗,她还是将银子分成几份放在身上。
李府的人接走苏英的时候说,要让苏英在李府几日,她不用担心苏英会哭着跟她走,这样的默默离开,没有悲伤,没有别离,挺好的。
威子家的门还锁着,她悄悄塞了一封信和五两银子进去,他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当是她给孩子留的见面礼吧。
街上四处都能听到爆竹的声音,铺面却全都关着。
她独自走在街上,竟有种荒凉感。
城门敞开着,把守的官兵打着哈欠,不情愿的站在那里,扫了一眼她,眼里似是带着怨气,这大清早的,出城做什么?
苏悟客气的笑笑,走出城去。
刚出了城门不到一里,便有一车夫赶着马车停在她面前,“你是从亘都出来的?”
“嗯。”苏悟警惕的看着那人,他衣着整洁,面色和善,不像是骗子。
可防人之人不可无,她被骗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是小心为上。
“走吧,我去陇城走亲,看你走着也挺累的,二两银子,我将你送到陇城,如何?”
二两?这也太贵了些,不过,这大年初一,的确也找不到车马,以她现在的速度,走到陇城估计要到明日了。
她只能咬牙接受了。
马车上,她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可她不能睡啊,万一这车夫不是好人,将她拉到别处抢了她银子怎么办?
她才刚出城一日,就要折返?不行,她不能睡。
吁......
嗯?到了吗?苏悟听到声音,连忙拉开车帘,眯着眼睛去看,只一眼,睡意全无。
“姐姐。”苏英从长亭哭着跑到马车边,“姐姐这是要丢下苏英不管了吗?”
“没有......姐姐只是......”苏悟尴尬的摸摸苏英的头,恶狠狠的看向她身后的莫顷延。
莫顷延笑着说:“你怎么走的那么急?我刚说让李崇乔将苏英给你送回去,你已经走了。”
她那个时候说离开,便是做好了独自上路的准备,能与他道别,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不管姐姐走到哪里,苏英都要跟着。”苏英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袖。
“怎么?才两个月未见,便这般对我师妹了?刚给她改了姓氏,就要将她丢给我?你倒是走得潇洒,她天天给我闹,我找谁说理去?”
李崇乔对着苏悟翻了个白眼,头上的玉冠在阳光下晶莹透亮。
“我要去的地方很远,所以没办法带她。”苏悟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回去看了母亲和弟弟之后她要如何生存都是问题,带着苏英,她更加无措。
“哪儿啊?”李崇乔扯着嗓子喊道,“不就是曦国吗?两个月足够了,怎么就远了?怕我师妹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
放心,这些我都替我师妹准备好了,不用你瞎操心。”
说着,他让人抬了一个小箱子放在马车上。
“这是什么?”苏悟随手打开箱子,里面放着满满的银子,还有精美的首饰。
她不满的看向李崇乔,“你这是做什么?”
李崇乔一掌将她的手拍开,“我给我师妹的,你管得着吗?”
他随手一推,将放银子的小箱子推到最里面。
苏悟皱眉看向莫顷延,莫顷延摇摇头,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此时,修岚轻巧的跳上马车,车夫恭顺的走到李崇乔的身后。
苏悟不明所以的看着修岚,修岚却是不看她。
“让他送你回去。”莫顷延道。
亘都距离兴都路途遥远,他终是不放心的,即使要放手,也要看到她安然无恙才行。
若他派的是别人,她可以拒绝,但修岚,她不拒绝,“多谢。”
远远的看着马车离去,李崇乔调侃道:“舍得让她离开?”
莫顷延不语。
“没想到,先喜欢上她的是你。”
“有什么可想不到的,最开始想娶她的就是我。”
莫顷延轻笑着,眸中带着感伤,若当初他直接以正妃之名求娶,她是否会答应?
“难道不是我吗?”
莫顷延斜他一眼,“以为你这次回来,我不会再听到你问出愚蠢的问题,没想到还是这般,哎......”
李崇乔见他上马就要离开,连忙快跑几步,勒住他的马缰绳,“我手下的言阁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说的都是你们之前发生的事了,我不知道很正常,怎么能算愚蠢的问题呢?”
莫顷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微扬,“知道苏悟是谁了?”
“那是自然。”李崇乔仰着脸,自信的笑道:“画中女子秀丽端庄,温婉贤淑,其实不然,游街打架样样在行,梁亦念喜欢她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莫顷延浅浅一笑,“以后她的一言一行,麻烦送到我的案桌上。”
他忽然决定不放手了,梁亦念说的没错,将一个人放在心上何其不易,怎么能轻易放手呢?
莫顷延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李崇乔茫然的站在原地,她?苏悟吗?不是已经死了吗?难不成要让他天天盯着梁亦念的雨竹别苑?
不对呀,她应该指的是良子吧?莫顷延如今在意的只有良子才对。
莫顷延不可能让他盯着一个死人,难道怕她诈尸寻梁亦念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