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见到,陈珊珊涨红了脸。
“我一点都不善良。”陈珊珊打掉杜莱优的手,“明天外来人就要来了,我们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才对,事到如今还来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的手紧握着,像是质问杜莱优,也像质问自己。
一阵凉风吹过,杜莱优和陈珊珊的秀发都被打乱。杜莱优没有整理头发,双手扣在身后,低头看着地上模糊的影子,一边踱步一边问陈珊珊:
“既然说到这了,姑且问一下,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陈珊珊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我……我不知道。我厌倦这种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生活。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多人……好多人都让我感觉陌生。我讨厌现在这种氛围,我感觉喘不过气来。”
我注意到,陈珊珊的眼睛里多了几粒亮晶晶的东西。
杜莱优停下脚步,一脸慈祥的笑容:“这不是你的错,陈珊珊。成果,你是怎么想的?”
“呃……人不就是这样的生物吗。”
“李末,你呢?”
“人正因如此才有趣。”
“陈珊珊,无法适应不是你的错,只是现在这个新形成的社会容不下你内心难能可贵的东西。”
凝聚在陈珊珊眼睛里的晶莹之物掉落地上,像繁星落入人间,徐徐将地面点缀成另一片夜空。
我们三个都保持着安静,留出足够的空间给陈珊珊调整情绪,做出决定。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陈珊珊借着整理头发,偷偷把泪水抹干净,她脚下那一片夜空随之消失。
“能把计划告诉我吗?”
“拉你加入是计划的第一步。”杜莱优说。
“我不是指这件事,我是指你们明天要做的事。炸药,尸体,大怪物,核弹。”
陈珊珊察觉到了!
不,她不单察觉到,甚至还联想到其他关键词!
我和李末皆愕住,杜莱优却不慌不忙,笑容依然挂在嘴角。
“明天的事你也想参与?可以哦。”
“杜莱优……”李末想喝止杜莱优。
杜莱优对李末摆了摆手,表示不要紧。
“明天我们打算和没落人谈判。谈判的筹码是黑山体内的核弹。”
陈珊珊没有惊讶,仿佛早知道计划一样,也是,颖悟绝人的她估计早猜到了。
“核弹能靠人为引爆?”
“可能性。可能引爆成功,可能引爆失败,可能成功一半。”
陈珊珊拧着眉依次看向我们三个。
“你们是真有引爆核弹的打算!”
和李末当初的反应一模一样。
“嗯。已经在付诸行动。”
喂,杜莱优你回答得也太理所当然了吧!
“杜莱优,你疯了吗。你是想杀死全部人?”陈珊珊用力指向一饭方向,“这么做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用不同的方式伤害别人,用各种说辞正当化自己的行为。”
“我也没有标榜过我是一个好人,承诺过我会拯救大家。”
陈珊珊的情绪再次到达顶峰,她提高音量:“你就是想杀死全部人的怪物。”
“陈珊珊,孙毅杰是反抗派,你为什么不加入反抗派,反而选择中立。不止一个人和我讲过,保持中立只是表明态度,并不能解决问题,问题还在。明天你若继续保持中立,等同于加入顺从派,任由他人掌控自己的命运。”
陈珊珊沉默了,这是情绪到达顶峰后急剧下降所带来的冷静期,如同过山车般。
片刻,陈珊珊再次开口:“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有个和你同样善良的人在坐立不安。他在想谈判失败即引爆核弹的做法会不会对其他人太残忍了,哦,这个“其他人”不是指全部人,是指比如像你这样,他不讨厌的人。”
我的心思竟然被看穿了!杜莱优,你能不能少管我的事,为我不值得,像我这种废物,迟早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就像当初伤害渔子霏那样。
“所以我在想,或许应该把实情告诉你,让你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珍惜,还可以尽力去做哪些想做的事,尽量不留遗憾。”
陈珊珊苦笑一声,说:“就不怕我告发你们?”
“你会吗?”
陈珊珊摇头:“终于知道你为何要帮助逃走派他们了,还有这次,放走黄世海和妙一事,你是想让他们逃到不会被核爆波及到的地方。所以,实情是不打算告诉全部人了。”
“不打算。”
“只告诉我一人。”
“只告诉你一个。”
陈珊珊仰起头,若有所思。银光反射在她清澈的眸子上,像照进整片星河。须臾,她长叹一口气,说道:
“疯子,介不介意多一个。”
陈珊珊答应了。
真佩服杜莱优看人的眼光,这么优秀的人,我这种废物是真不够格配得上。
经四人商议,决定在集体会议期间伺机放走被关押在三楼厨房内的黄世海和妙。至于哪来的集体会议……其实不用多操心,因为今晚是必定会有集体会议的,那些和我们一样,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动静正是会议召开前夕的风平浪静。
回一饭的途中,杜莱优、李末、陈珊珊分别被人叫走,都是被叫去做思想动员的,他们本可以拒绝,但为了加快今晚集体会议的形成,还是勉强去了。我孤身一人回到一饭,显然,我不太受人喜欢。
但我也没闲着,我在一饭外围巡视观察,寻找最佳的逃跑路线。得亏黄世海和妙被关押在三楼,可供选择逃跑的楼梯有三条,也就等同于有三条逃跑路线。
该选择哪一条呢。虽说有逃走派做过一次成功示范,但这次不一样呀,计划的人没打算一起逃跑,所以动静不能闹得太大,要偷偷地来。
我试着从一楼走消防楼梯到三楼。一推开门,左手边就是厨房,两个门口隔得相当近,几米的距离,这条路线好。
门口有两人守着,见到我不从正常通道进来,讶异地看着我。我做贼心虚,被这么盯着相当不舒服,便快走几步往正门那边的楼梯走去。
正思考着要怎么对付守卫,忽见厕所方向有人向我招手。偷偷摸摸的,只露半截身子,看这身影是冯丽娜。
我狐疑地走过去,冯丽娜见我过来,快走几步上前,慌慌失失地把我拉进女厕里头。关门前她还瞄了几眼看是否被人看见。
“我没看见有人进来过,厕所里应该没人。”她一面说,一面检查每个厕格。
“安全。”她又走了回来。
这里是女厕,乌漆墨黑,又是孤男寡女,我有些慌张地问道:“有什么——”
“嘘!”冯丽娜捂住我的嘴巴,“小声点。成果,你听我说,认真听我说。”
我感觉到她的认真,点了点头。
冯丽娜移开手,小声说道:“逃走派的解散和黄世海说的那一番话动摇了很多人,顺从派借此重新壮大,比之前的人数还要多。我现在也是顺从派,我从内部打听到,顺从派今晚准备将你绑起来。”
“绑我!?”
“不只你,反抗派的孙毅杰,谈判派的邝秀婷,认定对明天归顺外来人一事有所威胁的人今晚,不,已经在行动了。”
“杜莱优也在内吗?”
冯丽娜没有回答我,她低着头。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见到她把手伸到裤子里,先是一惊,见她从里面掏出一件用布条包裹的长条物,又是一惊——这不就是「语」的那把尖刀吗。上次我用它刺伤「语」的大腿之后,随意丢到一边,冯丽娜这是特意回三饭把它给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