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不怨点了点头,让众人退下,只留自己和公孙忆二人在此间,公孙忆瞧见徒弟模样,心中满是担忧,原以为能在忘川禁地将性命救过来,可没曾想还是被钟不怨料中,染上狂暴血咒,弄得如今这般模样,若是狂暴之血一直无法根除,始终算作隐患。
钟不怨让过身子,让公孙忆近前,公孙忆径直走到裴书白身边,伸手过去摸了摸裴书白的脸颊,触手处体温也与常人无异,心里登时放松不少:“书白。。。”
裴书白双眼空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公孙忆。公孙忆又喊了两声,伸手晃了晃裴书白的肩头,结果也是一样。
钟不怨也伸手试了试裴书白的体温:“公孙忆,你徒弟体内的真气又不见了,眼下除了双眼赤红之外,也没有狂暴之血发作的其他症状。”说完钟不怨食指一勾,白坚木根须做成的绳索便断开,裴书白身子一软,瘫了下去。
公孙忆连忙将裴书白抱起来,可在公孙忆感觉起来,裴书白体内真气无比充盈,比起自己那是只多不少,可方才耳朵听得真切,钟不怨确实说的是真气已经不见了,难不成就这眨眼的功夫,裴书白体内却发生了大变化。公孙忆不敢怠慢,赶紧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钟不怨。
钟不怨心下生疑又试探了一番,一试之下大吃一惊,果然如公孙忆说的那样,此时裴书白真气流动,不仅如此,也不像之前那般庞杂,只有无锋剑气一种真气。
“奇了,你这徒弟还真是奇特,说个题外话,老朽还真的想知道天机先生给裴家的谶言,小小年纪命运多舛,一家上下惨遭灭门,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可每每又能逢凶化吉,看似风雨飘摇,却能荡漾其中,以老朽只见,他染上狂暴之血,也不一定是坏事。”
正说话间,裴书白忽然眼珠一动,挣扎着站起身来,公孙忆大喜,总算是有点动作:“书白,你快活动活动,看看有哪里不舒服?”
裴书白还是不说话,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臂,低头看去,手背上公孙晴留下的齿痕映入眼帘,裴书白心头一颤,好似想到了什么,可下一刻裴家灭门时的那一幕幕如洪流袭来,如同在裴书白心头来了一击闷拳,裴书白身体微微颤抖,双目也变得越来越红。
上一刻还在欣喜的公孙忆,这一刻已经察觉到不妙,钟不怨赶紧抬手去抓,还是晚了一步,裴书白嗖的一声往前疾奔,瞬间从墓室中冲了出去。
钟不怨暗道不妙,连忙大呼:“快,快拦住他,别让他下地宫!”说完便和公孙忆一道追了出去,可裴书白动作极快,钟不怨和公孙忆已然晚了一步,等一路追上前时,发现裴书白正站在奈落石的旁边,正在用手去抚摸石头。
公孙忆慢慢靠近裴书白:“徒儿,你冷静一下,这里是忘川,是师父带你过来治病的,你听话,千万别动。”
这里和地面仅有一石之隔,若是奈落石移开,便会有无数异兽蜂拥而至,墓道不宽拳脚施展不开,若真的把那些异兽放进来,可真就惹了大麻烦,乌泱泱的这些猛兽往墓底里窜,说不定真有个一两只冲到地宫中,撞开装着六道众人的棺椁。
公孙忆哪能不知其中要害,试图一步一步靠近裴白不住摇头,双眸闪烁不定,一会儿赤红一会儿漆黑,看样子就知道裴书白正在凭借自己的力量遏制体内的狂暴血毒。
裴书白嘴里嘟囔着,无奈耳边全是四蹄翻飞的踩踏之声和异兽哀嚎之声,裴书白在说些什么,公孙忆一个字都听不到,只能看到裴书白嘴唇开合,好在此时公孙忆和裴书白只剩下两个身位,只要公孙忆再往前走上一步,便可将裴书白拽住。
公孙忆屏住呼吸,又往前挪了一小步,此时已经稍稍听见一点儿裴书白口中发出的声音:“爷爷、爷爷,别杀我爷爷。断...断龙...断龙石”
公孙忆心头一震,原来这一幕让裴书白想起了裴家灭门的那一幕,裴无极将生死二刹引入密室,再把断龙石坠下,将裴书白和生不欢、死亦苦二人隔开,自己一人独战二刹,想必当时那一幕也和眼下十分相似,裴书白受了刺激,加上耳边不住传来异兽的悲鸣哀嚎,裴书白情绪已然失控,周身抖动十分剧烈。
公孙忆知道裴书白狂暴之血又要发作,连忙大呼不好,顾不上许多一把拽住裴白头也不回,一掌将奈落石打得稀碎,继而双足点地,跃了出去。
公孙忆被裴书白这股巨力一带,也跟着来到地面之上,眼前是异兽大潮,无数稀奇古怪的异兽奔涌向前,跑得慢一点的,登时便被身后的异兽踩成肉饼,公孙忆不敢大意,若是此时没站稳摔倒在地,恐怕就再起不来了,当即运起轻功,踩着一只斑斓虎的脑袋一跃而起,在异兽后背上踏步疾行,以此来稳住身形。
此时公孙忆才有功夫细细观察,这阴兵过境果真如钟不怨说的一样,无数异兽朝着一个方向狂奔,兽群中鬼面狒狒十分显眼,本就速度极快嗜杀成性,身前有跑得慢的,就是一爪,直将前面数只绿目幽冥狼抓了个肠穿肚烂,一命呜呼。
不少异兽冲进墓道,钟不怨皱紧眉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些凶兽入得此间,于是钟不怨双掌翻飞,不管进来的是哪种,皆是一掌毙命,死去一只,钟不怨便往前走一步,身后钟家弟子将这些死去的异兽纷纷往后面拖,钟天惊闻讯赶至,把那些尚有气息的异兽补上几刀,确认死透了,才让众人挪开。
钟不怨一路杀将出去,墓道入口已被异兽鲜血染得殷红一片,待到钟不怨杀到入口处,墓道里的异兽尸身已经堆满,钟不怨回头看了一眼,见钟家子弟也跟着自己出来,便开口下令道:“你们守好此间,即便是丢了命,也万不可让异兽进入墓地,尤其是鬼面狒狒、绿目狼这种凶兽。”
周遭皆是轰隆隆的声音,钟不怨也不知道弟子们有没有听清,但见这些心腹子弟结成半圆阵法,挡着想往墓道冲击的异兽,便稍稍放下心来,毕竟这些弟子都是千挑万全的可靠之人,又都是修炼了不动明王咒,即便功力有深有浅,对付这些异兽已经是够了,唯一担心的是这异兽悲鸣哀嚎之声实在扰人心智,若是有些弟子受不了发了狂,也十分棘手,于是钟不怨再退到墓道口,朗声吼道:“修炼二十年以下的,全部进去,让惊儿他们几个出来。”
钟家弟子得令,很快换下去几个人,钟天惊对着钟不怨点了点头,钟不怨这才放下心来,猱身奔向公孙忆。
公孙忆已经上了一株古树,在树杈上歇脚,见钟不怨飞身过来,立马让出一个位置,见钟不怨站稳脚步,公孙忆才对着钟不怨耳边喊道:“钟老前辈,这阴兵过境还要持续多久?”
钟不怨回道:“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一会儿你截住一股兽潮,空出一块地来,我把你徒弟带到那里,之后你再和我一起将他带回去,再做计较。”
公孙忆点头应允,低头向兽潮看去,此时一只鬼面狒狒杀得正欢,面前几只小兽已经死在鬼面狒狒爪下,公孙忆瞅准机会,小神锋白光大作,一招回锋式使出,转成圆盘一般的小神锋直奔这只鬼面狒狒,鬼面狒狒反应也算敏捷,见有异物来袭,赶紧顿住身子,想着躲过这一击,若是放在平常,这猛然一停也管用,至少在小神锋回转之前,不会被击中,可此时情况大不一样,鬼面狒狒刚一停住,便被身后一只四脚碎金兽一口咬住后腿,四脚碎金兽天性使然,一口咬中身子紧接着就是急速旋转,鬼面狒狒的后腿瞬间被撕扯下来。
随着四脚碎金兽翻滚,翻滚的那一边立马空出一条路来,公孙忆时机判断极为精准,知道此时正是时候,立马往回收小神锋,稳稳落在这一块空地上,这边刚一落地,小神锋自远而近,穿过鬼面狒狒的胸膛,稳稳地回到公孙忆手中,公孙忆大喝一声,聚锋式猛然下落,一道巨大的白色真气斩斩落,惊得一股异兽直往两边挤,一击出手又是一击,公孙忆连斩三下,将这一条线上的异兽逼得纷纷靠向两边,乌压压的兽潮立马空出一条道来。
钟不怨暗暗点头,公孙忆这几下功夫实在俊俏,对于战机把握也十分精准,更难能可贵的是,若是公孙忆不管不顾一通斩,也能空出一条路来,而且这样做简单粗暴却收效很快,然而公孙忆却经过计算之后,找了机会落地,落地之后也并不是盲目冲杀,除了有些不管不顾愣冲愣撞的,死在公孙忆的小神锋之下,其余的都是被公孙忆的无锋剑气逼向两边,根本没有想着伤这些异兽的性命。
钟不怨见状心道:“公孙家还真是出了个人才,功夫不错为人也正直,上天有好生之德,公孙忆对这些异兽也能如此,可见此人也长了一颗善心,公孙烈有子如此,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眼见公孙忆斩开的道路越来越宽,钟不怨也知道时机到了,便去抬眼看裴白和公孙忆却是大相径庭,已经杀红了眼。手中蟒牙是注满了提纯之后的无锋剑气,一斩下落,无数异兽身首分离一命呜呼,裴书白杀得兴起,一手握住蟒牙左劈右斩,一手五指连弹,无锋剑气破指而出,瞬间穿了几只异兽胸膛。
兽群中一只体型硕大的绿目幽冥狼发现了裴书白,龇着牙低声怒吼,此狼正是先前在忘川密林中,和公孙忆对敌的那只狼王,狼王嗅到了裴书白的气息,独睁着一只绿目满是疑惑,毕竟此前裴书白是昏迷躺在地上,此时此刻杀气腾腾判若两人,绿目狼王显然被裴书白的煞气镇住,可无奈这绿目幽冥狼王虽然在狼群里体格算是最大,但和其他异兽相比,比它大的比比皆是,绿目狼王刚停了一瞬,便被后头的异兽顶飞起来,狼王反应敏捷,眼看着身子要飞向裴书白,半空中强行扭腰,硬生生的止住身子,接着四肢一翻,稳稳落在异兽后背,之后发了疯得往后跑。
可正因如此,绿目狼王显得尤为扎眼,毕竟所有异兽都是朝着一个方向疾奔,偏偏这只狼王踩着异兽后背反向逃窜,哪能不引得裴白当即单脚发力,蹬踏身边一只四脚碎金兽的尸身,身子凌空跃起,口中大喊一声:“哪里跑!”
蟒牙白光大作,一道无锋剑气斩落而下,顿时鲜血四溅,几十只异兽瞬间一命呜呼,绿目狼王刚从一只蛮熊后背跃起,那蛮熊便被无锋剑气斩做两截,狼王被真气压得不住颤抖,紧紧夹着尾巴发了疯的往后逃窜,更引得裴书白杀心大起。
钟不怨摇了摇头,这少年俨然一副恶鬼转世,罗刹再生的模样,若是再这么下去,便会彻底被杀意侵蚀神志,那时做什么都晚了。钟不怨二话不说,飞身而至,双拳法相应势而生,对着裴书白后背就是一记“忘川断流拳。”。
裴书白察觉到身后有异,本来准备斩向狼王的一击立马变作横斩,对着身后就是一划,钟不怨料到如此,立马收拳向上一跃,只等裴书白这一招划出,招式使老,钟不怨立马下坠,借势对着裴书白头顶就是一踏,裴书白被这一脚踩得眼冒金星,口中怒道:“你是何人?为何要阻我!”
钟不怨心头一颤,狂暴之血发作他是再熟悉不过,狂暴之血迷了神志,是不会再有常人思维,更别提开口讲话,可此时裴书白开口发问,一字一句听得是真真切切,“难不成他根本就没有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