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不怨听裴书白一字一句说的真切,丝毫不像是癫狂状态下的说辞,于是便回道:“裴家小鬼,你看那是谁?”说完顺手一指,正朝着公孙忆的方向。
裴书白顺势瞧去,见公孙忆正挥舞着小神锋,在异兽潮流中劈开一条路,此时公孙忆全神贯注,丝毫无暇去瞧裴书白。
“师父?”裴书白愣了一下,可也就是这么看了一下,便立马将头顶上的钟不怨甩开,之后继续对着面前的异兽大开杀戒。
“裴家小鬼,这些兽类何曾打扰到你,为何下次重手?”钟不怨在忘川禁地生活许多年,深知万事万物自有规律,所以一直以来除了误打误撞踏入墓地附近的异兽,钟不怨才会下令杀之,除此之外,钟家弟子都不会主动去杀密林里的异兽,眼见裴书白全然不顾,一招死一片,钟不怨心中不快,厉声责问起来。
裴书白也不知道为何胸中杀意难消,只觉着不杀不痛快,真气斩落之时,周身百骸说不出来的惬意,每个毛孔在异兽狂飙的鲜血中浸润,更激发了裴书白的狂意,耳听得钟不怨在一旁厉声责问,当即回道:“要你管!我要杀便杀,你若是再在一旁聒噪不听,连你这把老骨头也一并收拾了。”
钟不怨冷笑一声:“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看招!”话音未落,钟不怨一招百草折使出,凌空一腿挟劲风而至,裴书白察觉脑后真气袭来,当即一矮身,躲过钟不怨腿击,钟不怨一腿未中,一腿又至,裴书白双手撑地,顺势一翻,又将这一招躲过,钟不怨嘴角一笑,这两招看似刚猛,实则是逼裴书白向后翻滚,裴书白此举全然在钟不怨计算之内。
果然裴书白翻滚之时,不待身形稳住,钟不怨身后不动明王法相双拳猛然一击,“忘川断流拳”不偏不倚打中裴白中了一击,真气登时一滞,钟不怨不给裴书白喘息机会,法相双拳攥住裴书白双臂,将裴书白拽在半空,裴书白丝毫动弹不得,只有等着血红双目看着钟不怨:“你这老贼,杀我爹娘,现在又要杀我吗!”
钟不怨心如明镜,知道裴书白虽然能言语,但说的也尽是疯言痴语,此刻应该是把自己认作了生死二刹,果然耳听得裴书白叫嚷道:“那日在雪仙阁,就应该拼死把你杀掉,哪至于被你追到这里!”
钟不怨慢慢开口:“小鬼,你好好瞧瞧,老朽到底是不是四刹门的人?”
裴书白哪还有半点理智,双臂被法相紧紧攥住,两只脚乱蹬乱踹:“死亦苦!等我师父来了,看你还有命活!”
钟不怨不理会,带着裴书白往公孙忆方向靠拢,公孙忆见钟不怨制住裴书白,心头也是一喜:“钟老前辈,路我已经打出来了,咱们赶紧回去。”
钟不怨一个起落,便稳稳站在公孙忆身后,公孙忆小神锋大开大合,身前异兽分开的路慢慢向墓道入口延伸,墓道口的钟天惊见状,也往前出击,想着和公孙忆汇合。
眼见着公孙忆和钟天惊就要碰面,突然之间,那反向逃窜的绿目狼王竟偷偷调转方向,混在异兽堆里向公孙忆靠近,这幽冥绿目狼王极为狡诈,狼群死亡殆尽,狼王自然是想着报仇,先前被裴书白逼得夹着尾巴逃窜,这会儿见众人没有再去管它,这狼王便伺机而动,待到靠近钟不怨身边时,这绿目狼王暴起发难,纵身一跃,对着半空的裴书白咬去。
钟不怨大叫不好,若是放在平时,这狼王根本不会得手,估计老远以外,就会被钟不怨察觉,若是再想偷袭,恐怕还没近身就会被钟不怨杀掉,可此时此刻却非同寻常,钟不怨全部注意力都在裴书白身上,生怕裴书白挣扎逃脱,再加上周围全是异兽的气息,绿目狼王混在其中,钟不怨也无暇一一分辨,绿目狼王速度极快,好似一道闪电一般直奔裴书白,钟不怨若不撒手,裴书白的脑袋便会被狼王咬中,若是撒手,好不容易擒住的裴书白等于是前功尽弃,正在犹豫间,裴书白突然大喝一声,背后惊颤双翼陡然展开,四拳法相又现,四手齐出,一只握住狼王头颅,一只握住狼王尾巴,剩下两只各扯住狼王身子,四手瞬间发力,狼王顿时分作四节一命呜呼,鲜血哗啦一声洒向钟不怨,钟不怨登时沾满血污。
裴书白身后法相将手中狼尸一丢,立马攻向钟不怨,钟不怨知道这招威力极大,若是不撒手迎接这一击,怕是不死也残,只得将双拳抱在胸前,用手臂挡住裴书白一击,如此一来,裴书白又得了空,立马对着身边众人出击。
从狼王暴起发难之时,公孙忆已然觉察出身后出了状况,眼见得钟天惊在另外一头协助,自己也就不再着力于异兽潮,而是调转身子看向钟不怨,见裴书白脱了身,公孙忆当即吼道:“裴书白!你闹够了没有!”
裴书白听到师父斥责,表情明显一愣:“谁是我师父?我师父可是灭轮回!你算哪门子师父!”
钟不怨和公孙忆离得最近,裴书白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将二人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灭轮回是六道的首领,在墓底地宫中,七星子留下的羊皮卷说的很清楚,当时钟不怨和公孙忆提起六道七星时,裴书白还在昏迷中,而自打裴书白醒来,公孙忆也好,顾宁也罢,谁也没机会和裴书白说起此事,可眼下疯疯癫癫的裴书白竟说出灭轮回是自己的师父,这话又从何说起?
虽然公孙忆和钟不怨都被裴书白的话给惊到,可接下来二人的反应却是大相径庭,公孙忆仍是担心徒弟的安危,裴书白显然还是一副癫狂模样,体内狂暴之血还是在发作,虽然不知道徒弟为何会说出灭轮回的话,可此时此刻还是先将徒弟带回墓室中好好问问,然而钟不怨却一改之前神色,表情变得极为凝重,浑身萧煞之气破体而出,竟是一副大敌临前的模样。
钟不怨操控体内狂暴之血加速流动,双目立马变得赤红,钟不怨慢慢闭上一只眼睛,身后不动明王法相越发明显:“你!是何人?”
公孙忆心头一颤,钟不怨这般模样,绝对是像将裴书白彻底了结,此前交手之时,钟不怨散发出的真气根本不似这般,眉宇之间也能看出一丝慈意,然而此时此刻的钟不怨,也是杀气腾腾,仿佛立在那里的不是裴书白,而是当年的神秘少年百战狂。
公孙忆上前一步:“钟老前辈...”刚要接着往下说,钟不怨立马抬手一拦:“公孙家的,这里已经不是你能左右的了,你那徒弟已经迷了心智,说是六道首领灭轮回的徒弟,那六道行事极为诡诞,老朽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只不过老朽也根本不想知道缘由,我钟家留在此地,就是为了守好这个秘密,不让六道复活,显然眼下出了岔子,只有将他杀掉了事。”
公孙忆着急道:“前辈,让我再试一试吧,我那徒儿肯定是受了什么蛊惑,让我好好和他说说....”
“公孙忆你休要多言,怪只怪你徒儿命不好,这一劫恐怕他过不去了,趁着老朽还能制得了。”说到此处,钟不怨不再去管公孙忆,向前走了一步,朗声问道:“敢不敢报上名来!”
裴书白闻言,嘴角露出狞笑:“就凭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字!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我暂且留你一命,你好好回答我三个问题,说不定我心情好,也回答你一个,你意下如何?”
钟不怨脑中飞转,眼前的裴书白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也不像是被狂暴之血控制的狂暴状态,而是被别人控了心智,可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哪门功夫可以摄人心魂,想来想去这样的邪门武功也只会在六道中出现,于是钟不怨厉声道:“老朽根本不想知道你是谁,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裴书白狂笑道:“就凭你?恐怕还杀不掉我!”说完裴书白右手一抬,看不清如何出招,只见裴书白抬手的方向,一道龙卷风应势而出,一排异兽瞬间被狂风卷飞,先前公孙忆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劈开的一条道,远不如裴书白这轻描淡写的一抬手清出来的道路宽:“小老头儿,我熟悉你的气味,你就是看守地宫的那个人吧?对我们六道这么上心,你是七星子的后人吗?”
钟不怨越听越心惊,眼下可以确定的是,操控裴书白意识的人,绝对是六道之人,此人说灭轮回是他师父,便可以确定不是灭轮回本人,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再加上他问起自己是不是看守地宫之人,看来此人也一直是在地宫之中,可这么多年一来,包括钟天惊在内,也有不少人进出过地宫,为何从未发生过眼前这样的怪事,却在裴书白进去一次之后,就惹出这么大的祸端?
毕竟钟不怨上了年岁,经验十分老道,短短时间内,已经从裴书白说出的话分析出了一些线索,于是钟不怨厉声道:“装神弄鬼,你是六道龙雀使还是龙火使?”
“小老头儿,你还知道三使?你只问了龙雀龙火,没有问龙源,照你这么说,早年被你放出去的龙源使百战狂,恐怕已经被你们杀掉了吧?要我说你们运气也不错,放掉的是百战狂那个蠢货,若是放走了我,恐怕六道早就东山再起了,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儿上,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我正是龙雀使熬桀。”裴书白声音时高时低,一副阴鸷模样,任谁也想不到裴书白这般俊俏的模样,会有这般阴狠的表情。
钟不怨心道,果然是这样,在地宫中有七七四十九口棺材,其中最大的自然是六道首领灭轮回,剩下的三口棺材,外面刻下了三使姓名,当年自己误放的百战狂,已经被杀,剩下的龙雀使熬桀、龙火使苏红木,自己是死活都不敢再去碰那两口棺材,可让自己怎么也想不通的是,为何龙雀使熬桀会控制住裴书白的心神,借用裴书白的身体和自己对话,不过不管怎么说,今日即便是拼上性命,也不能把此人再放出去。
钟不怨道:“原来是龙雀使熬桀,你不好好的在棺材里待着,跑到这个小娃娃身体里做什么?”
裴大笑:“你这小老头儿还怪精明,我心情好答了你两句,你就在这里套我的话,开始我就说了,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好了,我心情好说不定就告诉你,你在这喋喋不休,是不想活了吗!”话音未落,裴书白又对着钟不怨的方向抬起手臂,一道龙卷风陡然出现,直扑钟不怨面门,钟不怨从未遇见如此猛烈的狂风,立马将真气灌注双腿,强行稳住身形。
公孙忆慢了一步,被这道龙卷风向后吹了几尺,才将身子稳住,而身旁的那些异兽却遭了殃,瞬间被卷的没了踪影,连远处钟天惊这些钟家弟子,好不容易从墓道往前杀出了一条路,也被这狂风又逼退到墓道口。
裴书白吹了吹自己的手:“这招叫龙雀之翼,意思意思算了,让你知道和我的差距,不要妄想着杀我,乖乖的回答我的问题。哦,还有你身后那位,怎么半天不说话了?哦对了,方才你说你是这少年的师父?那对不住,你这徒儿的身子借我了,不过他的身子太小,使起来不方便,一会儿等我找到我的身子,就把他还给你,不过是死是活,我可就说不准了。”。
公孙忆后脊梁直冒冷汗,当年六道出来一个龙源使百战狂,已然将武林扰得不得安宁,四大高手合力才将他制住,可在龙雀使熬桀眼里,那百战狂只是一个蠢货,到底这龙雀使的实力又该多强?
裴书白见公孙忆始终不说话,笑吟吟开口:“你怎么不说话?吓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