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顶上,密密麻麻倒悬着无数蝙蝠,这些嗜血之物受火堆散发出的暖意侵扰,一个个躁动起来,而火堆旁的三人已沉沉睡去,丝毫没察觉到头顶的危险。
阿乐一路颠沛浑身好似散了架,这边刚一趟下,便鼾声大作,公孙晴刚脱险境,精神稍一松懈,疲劳困顿之感瞬间漫布全身,也睡的挺沉。
吴拙本也沉睡,哪知断臂处硌到石块,将刚长的新肉又挤出血来,断臂处一阵剧痛,倒把吴拙给疼醒过来,也正是如此,三人才免遭一劫。
吴拙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捂住断臂,一股赤红顺着手缝流出来,吴拙暗骂自己太不小心,谁料脑后一阵疾风,吴拙知道来者不善,顺势一倒,躲过脑后之物,待劲风吹过,吴拙才瞧见是一只血口蝙蝠,这蝙蝠个头倒不算大,但双翼一展,也有半臂长短,吴拙见是蝙蝠,便放下心来,捡起身旁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对着蝙蝠砸去,那蝙蝠正在调转身形,啪的一声便成了肉泥。
吴拙骂道:“不知好歹的畜生,也想着来找茬。”谁料话音刚落,头顶响声大作,吴拙抬头看去,瞧不清楚头顶声音到底是何物,但显然不是善类。
吴拙拽起公孙晴:“晴儿姑娘,快起来,有危险!”
阿乐迷迷糊糊听到吴拙喊叫,十分不愿睁眼,但吴拙喊声越发急促,阿乐这才抬起眼皮,不过只愣了一瞬,阿乐也察觉出洞中异常,一咕噜爬起身,抄起地上一根火把对空就照。
公孙晴正好也醒了,正揉着眼睛犯迷糊,借着阿乐手中的火光瞧去,只见无数蝙蝠张着血口龇牙怪叫。三人汗毛直炸,若是一只两只还则罢了,但头顶上的蝙蝠显然不能用数量来计算。
阿乐将火堆踢散,选了两只趁手的火把,扔给了公孙晴和吴拙:“这些畜生怕火,火灭之前,怕是不敢来攻。”
吴拙单手接过火把,举过头顶,火光一起,头顶处的蝙蝠显然起了变化,争先恐后的向两边挤,吴拙这才相信阿乐的话。可吴拙断壁处当即暴露开来,一股股鲜血又渗了出来,那些蝙蝠受鲜血味道刺激,躁动更甚。
三人越靠越紧,互为依托,公孙晴埋怨道:“你不是说当年你走这条路的时候,除了路难走之外,并未遇见什么危险吗?怎么会遇见这些凶兽?当年怎么不把你吃了!让你现在在这里坑人。”
阿乐也十分诧异:“我哪里知道,我若是知道这里头有这么多蝙蝠,打死我我也不敢进来,你埋怨我也没用,赶紧想想办法吧。”
吴拙也开口道:“你们两个先别吵,先前已经有一只蝙蝠袭击我了,八成是被我胳膊上的鲜血刺激的,咱们在这耗着不是办法,等火把灭了便是它们攻击我们的时候,你们两个把火把给我,我在这里跟它们耗,你们两个身上没有血气,这些畜生闻不着血味便不会跟着。”
公孙晴一听这吴拙又要舍己,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每次你都是这样,说什么断后断后!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法子嘛!”
其实也是赶上三人点背儿,当年阿乐一人独自穿行这条路的时候,的的确确没有遇见任何危险,除了在最后踢翻铜灯之后出了点异状,除此之外再无半点风险,况且阿乐一来一回算是走了两趟,蝙蝠更是见所未见。
当年这山腹小路中,并没有蝙蝠群居,也正是阿乐无意中踢翻了铜灯灯盏,白光击穿了山壁,将这一处山腹之中的小道和外界打通,原本生活在忘川密林中的蝙蝠这才沿着破洞钻了进来,并在此间上年累月的生活。不过即便是生活在这洞里,也都是三三两两的分布在石壁之顶,并不会大量的聚集,也正是公孙晴他们三个走背字,赶上阴兵过境刚发生不久,这里的蝙蝠也往一个方向奔,但这山腹中不比上头,所以这一大群蝙蝠飞往一处,等阴兵过境之后,这些蝙蝠并没有着急散开,便聚集在某一处歇息。不巧公孙晴他们三个也在此间歇脚,这才遇见了这棘手之事。
这些蝙蝠早年生活在密林中,钟不悔所收录的《异兽录》中,也对此物有过记载,这种蝙蝠叫做血口蝠,不会主动攻击兽类,以腐肉为食,尤喜刚死的兽尸,用爪子勾开兽尸脖颈,饮血而食。虽是嗜血成性,但在《异兽录》里并未过多记载,而且对于弱点钟家兄弟也并未研究,究其根本,在忘川密林中,血口蝙蝠这种实在算不上威胁,相较于四脚碎金兽、遮天巨齿豚、鬼面狒狒这种,血口蝙蝠的威慑力完全可以忽略,但任谁也料不到,在这条山腹中的小路里,血口蝙蝠因阴兵过境而聚集成群,公孙晴三人怕是被吸成人干,也不稀奇。
吴拙仍旧执意要公孙晴和阿乐先走,阿乐倒是乐意听从吴拙安排,一来这血口蝙蝠数量太多着实吓人,二来这断手断脚之人貌似要杀自己,若是在这里能把他甩开,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至于铜灯的事,等找着再说,公孙晴知道便罢,不知道大不了再按照当年的方式提上一脚。
于是阿乐拽着公孙晴就要往前,公孙晴实在不想再一次和吴拙吵嘴,而且还是为了同样的事,此番公孙晴根本不废话,将体内真气全部凝结在双手,继而十指张开,不动如山真气凝结成一面赤色圆镜:“阿乐,你把吴拙扶着,我来断后。”
吴拙一见公孙晴也能使出赤云道人的招式,心里也是一喜,知道这赤色真气十分坚固,以此为屏障,说不定真就脱身,只不过还是不忍让公孙晴殿后,于是便招呼阿乐:“快到前面开路,我跟着晴儿,就算屏障没了,我也好舍出命给晴儿留时间。”
公孙晴虽然面无表情,但听到吴拙这般说,心里头还是一暖,不自禁想起在醉江壶时三人初见面时的场景,当时公孙晴跟着赤云道人在醉江壶打尖,吴拙贴着满脸螺塞胡子,带着吴昊也进了店,阿乐在桌子间忙前忙后,当时各自心里都有自己的心事,公孙晴想着早点回倒瓶山和爹爹汇合、吴拙想在醉江壶里找点线索,好去解救自己的女儿吴萱,而阿乐当时就想着怎么把赤云道人蒙翻,好把这丫头拐了交给惊雷帮,恐怕当初谁也料想不到,这三个人会在这山腹中站到一起。
群蝠见三人移动,更是躁动不安,便有几只按捺不住,登先奔着三人俯冲而下。公孙晴心中惧怕,手上真气便凝聚的更多,那圆弧镜面又变大了几分,血口蝙蝠一头撞上赤色圆镜,登时化作血饼,血气四散更引得群蝠发了狂,三人想要往前,无奈阿乐寻路速度太慢,吴拙虽拼劲全力,仍赶不上常人不乏,三人之中殿后的公孙晴,一步一步慢慢后退,赤色圆镜上也分不出红色是真气散发还是血口蝙蝠的血污。
片刻之后,赤色圆镜之外血口蝙蝠铺天盖地,公孙晴苦苦支撑,但真气颜色却渐渐淡去,顷刻之间便会散开,阿乐虽不会武功,但也瞧出公孙晴已经支撑不住,只得加紧找路,越急越乱,越乱越急,阿乐已经辨别不清哪里能继续往前,慌乱之中阿乐脚下踩空,身体瞬间下坠,惊慌失措之下,阿乐手脚乱挥,竟让他真的抓住了一块石头的凸起,这才发现双手扒住的是一棵石柱上伸出的石棱,阿乐赶紧四肢一盘,将石柱紧紧盘住,抬头看去,原来这条路下面还有密道。
上头公孙晴和吴拙也瞧见阿乐下坠,吴拙赶紧低头去瞧,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一人宽的地洞,吴拙伸头往下喊了两声,阿乐当即回应自己没事,只不过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困在半空之中不知如何是好。
吴拙闻言也不甚明白,如何上不得上下不得下,此时公孙晴忽然大呼,手中真气消散,赤色圆镜消失的无影无踪,群蝠瞬间近身,电光石火之见,吴拙一手夹住公孙晴,顺势往地洞里头一跳,只觉耳边呼呼作响,才知道这地洞底下实在是深不可测。
阿乐一听头顶响动,便知吴拙也跳下来了,想到吴拙只有一手一脚,这般跳下不说摔个粉身碎骨,想活怕是也不容易,于是便伸手想去抓。
但阿乐跳下之时,也叫机缘巧合,胡乱之下扒到了石棱,但独臂的吴拙夹着公孙晴,哪里还有手去把石棱,阿乐虽有心去抓,但难度可想而知,听到吴拙和公孙晴的坠落之声越来越近,阿乐赶紧伸出手来,不过还是晚了一瞬间,只抓到了公孙晴的衣袖,也仅仅是这一握,公孙晴便继续往下坠去。
吴拙见状将公孙晴向上一抛:“抓不住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阿乐心头一震,大喝一声,总算是握住了公孙晴的手腕。再向下瞧,哪里还有吴拙的身影。
阿乐只得将公孙晴往石柱上荡,公孙晴吓的花容失色,好在也没彻底乱了方寸,身子被阿乐稳住之后,公孙晴便能施展轻功,方才不知这里情况,现在晓得有一根石柱竖立,便有了着力之处,想来倒瓶山上大下小的断崖自己都能自如上下,纵然这里地势不明,但总好过倒瓶山。
打定主意之后,公孙晴甩开阿乐的手,将身子调整成头下脚上,继而真气凝结双脚,奋力一蹬,身子便像离弦之箭一般嗖嗖下落。
公孙晴心道:“原以为那山腹小路是地底暗道,没曾想那暗道之下还有这等地方,也不知为何这样深?”
阿乐见公孙晴竟然向下疾冲,也傻了眼,难不成这姑娘傻了想自杀不成,自己又不会武功,只得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往下爬。
吴拙将公孙晴抛起之后,便运转体内真气,想凭借真气运行将身子先行正过来,无奈手断之后,自己武功退步太快,原本吴拙用的也不是《大音希声诀》上的功法,真气一道实在稀松平常,眼下强行催动,哪里能有效果?几番尝试都不能成功。
吴拙索性也不去再试,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难不成自己会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吗?这里又是哪里呢?也不知吴昊有没有脱身?
吴拙正出神,忽觉身下一股狂放真气袭来,将自己的身子一把拖住,吴拙心头一颤,以为自己得救,哪里料到那股真气将自己的身体紧紧攒住,真气压迫之下,根本喘息不得。之后便发现俯冲而下的公孙晴也被这股真气包裹其中,吴拙忍着身体剧痛睁眼去瞧,地面之上一名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双手凌空虚抓,而包住自己身子的真气,正是从这男子身后散发。
吴拙想要开口,却见那男子身后聚集不少人,且人人面色凝重,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再环顾四周,这里竟像是一个地底宫殿,奇怪的是这里头还有不少棺材。
男子怒道:“你们是什么人?擅闯禁地当杀无赦!”
“快把我放下来!谁要闯你这禁地!稀罕吗?我们是失足掉下来的!”公孙晴一边开口反驳,一边抵御这股真气。
“失足掉下来?怎么会这么巧,掉在这里,说吧,你们是两界城的人,还是病公子的人!”
吴拙想要开口解释,但身子被真气压的越来越紧,呼吸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开口,但见公孙晴虽然身子受制,说话底气却十分充沛,吴拙心道难不成这男子见是个姑娘便手下留情了?
擒住吴拙和公孙晴的正是忘川钟天惊,自打义父钟不怨去世之后,钟天惊便激发心中斗志,短短十几天,竟能使出不动明王法相,虽法相轮廓还不清晰,但成双拳之姿也只是时日上的问题。
而眼下钟天惊心头也是大惊,这姑娘到底什么来路?被自己不动明王真气困住,还能说话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