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心头狂跳,这秘密可算自己守了几十年,也后悔了几十年,后悔不为别个,当年脚踢铜灯盏时年纪太小,也不知那东西是个宝物,只顾着害怕,也没想着将铜灯盏带出来,要是年龄大些,多少看出是个奇物,说不定也就顺手带走了,不过这么多年自己身体倍儿棒,也就没再想着回忘川寻灯盏,直到近几日周身剧痛难忍,才想着回来寻灯,心里头也打定了主意,这东西藏这么深,兴许不会有人瞧见,只要再依照当年的路回去,找到那盏铜灯,说不定也就解了自己的肉体之痛。
所以当眼前的顾宁将阿乐心里头那点秘密说穿之时,阿乐心里的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石头娘说阿乐是自己的亲儿子。
见阿乐张着嘴一脸惊诧,顾宁心里便明白了八分,接着又往前走了一步:“阿乐,那盏铜灯可不是你能玩儿的,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阿乐见顾宁气定神闲丝毫不似作伪,心道罢了,反正那东西也不是自己的,说出来说不定眼面前这丫头还真能帮我解决疼痛,于是阿乐便把自己如何如何见到铜灯,脚踹之后放出白光等等过往悉数说了,之后又说自己流离在外,长到二十多岁时,这外貌便不再变化,直到前阵子清晨醒来,浑身剧痛,好似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岁,苦思不得其解,才想着是铜灯盏的缘故,这些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没等顾宁说话,一旁的公孙晴却道:“敢情你不是为了救我们,是为了找这盏铜灯!我还当你幡然悔悟,觉得拐了我对我有愧,还真把你高看了。”
“晴儿姑娘,你这说的是哪里话,虽然找铜灯盏不假,但是救你我也是心甘情愿,不然我悄悄的进到山缝里头,不去搭理你们,我不也能进来吗?”
“怎么说都有理,你要是一个人进来,还不被那些蝙蝠生吞活剥了,要不是我们,你哪里由命活到现在。”公孙晴其实心里头还是挺感激阿乐,阿乐说的不假,当时自己和吴拙被老头子漫山遍野的追杀,要不是阿乐突然出现,把自己和吴拙带进山缝,恐怕这会自己早就落在老头子手上了,心里头这么想,但嘴上却并不这么说,除了埋怨便是数落。
顾宁抬抬手,示意公孙晴不要插话,之后便对阿乐说道:“既然你跟我说了实话,那我也不瞒你,那盏铜灯有个名字,叫做引魂,是一件宝器,有驻颜增寿之功,当年你无意中踢翻了灯盏,将里头的阳魂放出,也叫机缘巧合,当时洞里估计活物就你一个,那阳魂见人就扑,全都到了你身上,在你成年之时,身上阳气旺盛,便吸收了这些阳魂化作己用,时过境迁阳魂悉数散尽,你就会把这么多年原本应该疼的病的却没有发出来的,全攒在一起的痛楚一股脑全部暴发,正常人当然受不住。”
阿乐一听吓得舌头打结:“那...那我还有救吗?”
顾宁没再多言,拉着公孙晴的手转身出了墓室,临出门前扭头说了一句:“你要是听我的,你就有命活,不听我的,恐怕就死到临头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下阿乐在墓室中焦躁不已。
一出门公孙晴便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她知道顾宁的来历非常简单,简单的不能再简单,还在襁褓中时便被顾念护法带上山,一直以来就在山上清修,在来赤云观之前,从未下过山,可这些事顾宁是如何知晓的呢?公孙晴忍不住开口相询,可顾宁始终是摇头不语,被公孙晴缠的没法子,才说了句:“现在没法告诉你,等公孙先生和你见了面,把忘川里头的事全部告诉你,我才能说。”
公孙晴有些不高兴,她认识的顾宁可不会这么故弄玄虚,当即嘟着嘴生闷气,顾宁也不安慰,径直向地宫入口走去。
其实顾宁说的这些,全是熬桀将神识传来,顾宁依照熬桀所说,一字不漏的转述出来的,与此同时顾宁也全然知道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在公孙晴并不知道六道七星的前提下,由顾宁把事情说出来显然不太合适,所以当公孙晴气呼呼的转身离开,顾宁虽然有些愧疚,但也终究没去阻拦。
“爷爷,那铜灯盏真的是龙源使百战狂的圣物引魂吗?”
“那还能有假?当年七星子那帮狗贼一路穷追不舍,连灭轮回都把混沌舍利都藏起来了,我们三使哪有不藏的道理,只不过六道人心不齐,即便是知道大难临头,也不愿意团结一起,都还侥幸的以为能从七星子手里头脱身,生怕让旁人瞧见了,等打败七星子之后,为了争夺宝物又是一场你死我活,所以在藏圣物之时,谁也不知道谁放在哪里?你像爷爷我,就把雀喙藏在龙湫一梦窟,其他人藏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龙湫一梦窟!爷爷,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我听师父说过,只不过师父也没有去过,都说是传说中的地方,原来还真有。”
“当然有,傻孙女,不过旁人也找不到罢了,龙湫一梦窟在天上,只在极阴之时才会出现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没从那里头出来,就要再等下一个极阴之时。”
“那什么是极阴之时?很难等到吗?”
“那可不,极阴之时可不太好等,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任癸,分五阴五阳,十二地支中,又分六阴六阳,不过都是阴配阴、阳配阳,这都是不难理解,再加上四柱年月日时,每一柱又都是一干配一支,所以得赶上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那短短一个时辰,才能进到里面去,要不然你以为爷爷为啥不出来就去寻我的雀喙,还得等上五六年呢。”
顾宁暗暗心惊,原来天下之大,还有许多地方自己都没去过,熬桀感应到顾宁的惊奇,于是便道:“傻孙女,爷爷去的话肯定会带你一起啊,不然爷爷怎么去?话说回来,阿乐说的铜灯盏,算是六道里头的法器,灭轮回施展借寿还阳大法时,需要三圣物,爷爷手里的雀喙,苏红木手里的铜镜幻世,还有就是这个铜灯了,这个铜灯是龙源使百战狂的宝贝,叫做引魂,不过百战狂这厮也算是另类,仗着自己剑术独步天下,并没有过多关注他的法器,但其实六道里头没有人不知道,这引魂实实在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灭轮回以活人为引,需要我用元神出窍先将其神识压制,再用苏红木的镜子将人祭六感全封,之后灭轮回借寿还阳,将阳魂封印在百战狂的铜灯里头,六道三圣物也都是在灭轮回施展借寿还阳大法时,才会同时拿出来,平日里百战狂的铜灯盏,谁也不知道他放在哪里,没想到竟然藏在这里了。”
“那阿乐到底有没有事?会不会真的会死?”
“死!当然死,谁不死?爷爷活了两百多年,到了不也是个死吗?”
“哎呀!没说这个,我是说,阿乐被铜灯盏照了,身体到了二十多岁就不变化了,现在身体开始剧痛,会不会要了性命?”顾宁担心的还是阿乐的安危。
熬桀心道自己这孙女真的是极其善良,不禁暗叹造化弄人,自己一个大魔头,竟然认了一个如此纯洁善良的孙女,所以哪还忍心骗她:“不会,那是爷爷吓他呢,人有三魂七魄,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胎光源于母体,久居人身,人的寿数便由这胎光决定,也就是方才我告诉阿乐的阳魂,那铜灯盏里头少说也有上前缕阳魂,都是活人的胎光,早年那小子无意中提了一脚,八成是放出来两三缕,也叫得了实惠,只不过他不会吸收,只是激发了胎光驻颜之功,若是换做爷爷我,少说也要多涨三成的功力。”
“这么说那铜灯盏是个不祥之物!爷爷,咱们就别去拿它了吧,反正就让它在哪里待着,也没有旁人知道。”顾宁一听熬桀说起铜灯盏的来历,便知道这里头全是活人的阳魂,兴许是灭轮回借寿还阳的器皿,上头也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如此不详之物,顾宁绝对不会去将它拿出来见光。
熬桀知道顾宁心思,便出言劝慰:“乖孙女,那东西放在那里始终是个祸害,爷爷猜忘川密林的阴兵过境,应该也是这铜灯盏在作祟,当年灭轮回结出混沌舍利之后,便终止了借寿还阳,百战狂一掂量那铜灯盏,便说了句里头还有不少,之后七星子杀进来,匆忙之下我们也没来得及吸纳这些胎光,如今那引魂灯没人控制,兴许是那里头的胎光一点一点透出来,本就是人身上的阳魂,寿数之精华,那些异兽受了刺激,怎能不发狂?”
“原来是这样,那这引魂灯里头,还有多少胎光没放出来呢?”
“好孙女儿,所以爷爷要把那灯取回来瞧一瞧,不能让它再作妖了。”
“你没骗我?”顾宁还是不放心,生怕熬桀拿了铜灯盏之后,又恢复魔性。
“爷爷骗你作甚,我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但也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答应你以后不再作恶,那我就不会再去做坏事了,只不过那铜灯盏本就是六道之物,理应由六道之人处理,如今天底下就我一个算是个半活人,我不把引魂处理掉,换做阿乐那样的再胡乱踢上几脚,非出大乱子不可。”
顾宁陷入沉思,知道熬桀说的话也都在理,可就是感觉到那里不对劲,只是说不上来:“爷爷,那我们怎么去到那里呢?方才晴儿妹妹说那里头全是吸血蝙蝠,很是危险,要不然咱们把这个消息告诉钟家,让他们来定夺?”
熬桀苦笑道:“你告诉他那不就白玩儿了,那引魂灯要是落在钟家,那可就漂亮了,钟家修炼的不动明王咒本就是至刚的武学,若是受了胎光阳魂的刺激,一个个非发狂而死不可,我倒是不介意瞧他们变成那般模样,反正爷爷答应你不做坏事,我不出手救他们应该也不算违规,你觉得呢?”
顾宁说不过熬桀,又不敢轻易的把这引魂灯的秘密告诉钟家,眼下公孙先生又不再,也不能跟公孙晴商量,所以要不要进地宫,全凭自己的主意。拿不定主意,顾宁便一直在地宫外徘徊,地宫入口处,四名钟家弟子已经盯上了顾宁:“宁姑娘,这里不是你逗留的地方,赶紧离开。”
钟家弟子说了两遍,顾宁始终无动于衷,自顾自的站在那里愣神,钟家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也知道顾宁身体里有六道的熬桀,所以一点儿也不敢托大,其中一个已经准备前去给钟天惊报信儿。
电光石火之间,顾宁双手一抬,两股风旋陡然甩出,力道拿捏极其精准,那风旋只把四名钟家弟子向后一推,后脑上磕在石壁之上,登时便失去意识。
顾宁快步上前,一一用手指点了点脑门,口中说道:“得罪了。”
之后便纵身一跃下了地宫。
这地宫里头顾宁虽说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熬桀对这里那是再熟悉不过,当即三步两步来到奈落石柱之下,顾宁也不耽搁,向脚下抛出一柳旋风,那风旋落地便涨,顷刻间便把顾宁的身子托到了奈落石柱的尖端。
顾宁一手抓住奈落石柱的顶端,一边抬头去看:“爷爷,这往上还有好几丈的距离,咱们上的去吗?”在地宫地面上抬头去瞧,看不出这奈落石柱和洞口之间的距离,如今上到尖顶,才知道这距离还差着一大截。
熬桀笑道:“这点距离有何难?不用龙雀之翼,只靠你雪仙阁的功夫,就够了!”
说完顾宁空出的那一只手凌空一翻,一道冰柱沿着奈落石柱蜿蜒凝结,直通洞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