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图克哪能不知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唱红一个长黑,虽是一个和颜悦色一个怒目金刚,但目的却是一样,都是逼自己透底,想来自己已然无法脱身,又哪里敢惹这些人,只得点头道:“但凡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公孙忆不想拖延,上来便问:“十多年以前,研制黑药膏的隆贵,他来流沙镇所有的事,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乌图克沉吟许久,思绪回到了当年,脑中稍作整理,便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十多年以前,那一年入夏之时,乌图克客栈里头来了三个人,后来得知这三人是来自五仙教,领头的乃是五仙教的教主隆贵,其余二人男的是五仙教金蟾长老,女的则是鸩婆,三人来到客栈以后,便跟乌图克说要常住此地,那一年不是天机先生开天机断的年份,乌图克的客栈哪里有半点营生,但凡来人便是一份进项,更何况这三个人一上来便说要常住,更是让乌图克欣喜不已,而且这三人根本没有任何需求,从来不去麻烦乌图克,只是叮嘱乌图克没有要事不要打搅他们,乌图克眼皮子活,瞧出这三个人身份不一般,哪里还去触对方霉头,也就一一照办。
几个月下来,这三个人没有半点异常,不过这三人也不是天天都待在房内,只要是三人出门,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他们回来,乌图克自是不敢多问,后来有一天,隆贵主动找到乌图克,细细问起乌图克幻沙之海里头的事,乌图克瞧出这三人十有八九是要深入幻沙之海,便好言提醒,那幻沙之海十分凶险,越往里走生还的几率越小,劝三个人趁早打消念头,哪知道为首的隆贵哈哈大笑,说乌图克的好意他们心领,生死有命怪不得旁人,而且隆贵又是一把付了一年的房钱,乌图克见此情形,也就不再劝阻,便把幻沙之海里头的危险一一讲明。
三人听完之后,鸩婆和金蟾长老便出门而去,只剩下隆贵和乌图克二人留在房内,也就在那时,隆贵才把五仙教教主的身份告诉乌图克,本来乌图克就瞧出隆贵身份不一般,待人接物十分谦逊,说话也是笑呵呵的,给人亲近之感,在得知隆贵身份之后,乌图克更是敬佩有加,而隆贵却告诉乌图克,无论如何这幻沙之海都要进,如果乌图克还知道一些幻沙之海里头的凶险之处,万望据实相告,也好早做准备。
如此一来,乌图克便把自己经历的听说的全都告诉了隆贵,不管真假反正是只要关乎幻沙之海,乌图克都说了出来,自然也就提到了天池堡,而当乌图克提到天池堡之时,隆贵明显有些异样,对天池堡的事问得十分细致,可这天池堡乌图克根本就没见过,也只是听说一些传闻,所以说起来自然都是些无用之言,诸如天池堡在幻沙之海最深处,堡中住的都是仙人,只有至善之人才能有缘相见,隆贵听完之后略显失望,乌图克认为自己没有帮上忙,心里有些歉意,反倒是隆贵劝慰起来,让乌图克不要觉得难过。
没多久三人便离开客栈,临行前交代乌图克,若是三个月之后没回来,便不用再等,只当从未见过他们。这一去还真就差不多三个月,直到冬至那天深夜,隆贵一行这才再次出现在客栈之中,乌图克自然是开心不已,刚要上前搭腔,却瞧见三人十分狼狈,隆贵满身血污,站都站不稳,金蟾长老披头散发半身焦黑,鸩婆稍稍好些,但也是脸色煞白,捂着胸口站不起身,乌图克见状不知所措,当时就要奔出去寻流沙镇的医官,隆贵笑着阻拦,五仙教医毒双绝,堂堂教主和两位长老,沦落到要靠寻常医官才能续命,这样是传将出去,五仙教的颜面尽失,之后又告诉乌图克,三人虽然瞧着十分狼狈,但都不至于命丧此地,只要休息几日便能恢复。
乌图克只好作罢,有隆贵的交代,那几天乌图克虽是担心,但始终没敢再去打搅隆贵一行,只不过奇怪的是,那几日每到夜间,客栈里便能传来微弱的婴孩儿啼哭之声,乌图克好奇心起,却也不敢擅自窥探,夜半哭声持续了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候,鸩婆便离开了客栈,等鸩婆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端午,那一年恰逢天机先生开天机断,流沙镇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客栈里也是住的满满登登,乌图克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顾不上隆贵一行。
那一年试炼开启之时,少说流沙镇里来的武林人士数以千计,但最终能进幻沙之海的,还不过半数,更多的人是在流沙镇便起了纷争,乌图克的客栈里头每天都要见血,有一日纷争牵连了乌图克,有一方人多势众,灭了对手之后迁怒乌图克,说乌图克客栈里头乌烟瘴气,什么酒囊饭袋都让人进,非要斩了乌图克。
千钧一发之际,鸩婆突然现身,只用了几招,便把闹事的这群人放倒,一开始这群人还不服气,认为是鸩婆偷袭得手,哪知道正面对敌也是溃败,而且倒地之人皆是满脸黑紫,有人认出鸩婆身份,这才平息了这场事端,算起来乌图克能活到今天,鸩婆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随着试炼开启,剩下的千余人浩浩荡荡挺进幻沙之海,乌图克原以为隆贵他们也会随着众人进幻沙之海,可是隆贵的房间始终是大门紧闭,根本没有出来的意思。
幻沙之海十分凶险,莫说进入腹地参加试炼,光是穿过幻沙之海,已然是难如登天,所以几乎是每一天都有从前头退下来的人,要么是伤于刀兵,要么是被天火砸中,各种惨状比比皆是,相较于那些直接死在幻沙之海的人,能剩下一口气折返客栈已然是命大,隆贵在得知情形之后,便在客栈之中着手救人,经三人之手,还真就救活了不少,不过每次隆贵施救之时,都要问受伤的人一些问题,这些问题都和天池堡有关,那些受伤的不明就里也就答不上来。也就在那个时候,隆贵研制出治疗黄龙天火的黑药膏,赠予乌图克,让乌图克今后用这个治疗烧伤之人,乌图克打心眼里认为这五仙教就是济世度人的至善之人,对他们的尊敬更是重了几分。
慢慢地,从幻沙之海退回来的人越来越少,乌图克心里明白,这些人恐怕再难见到了,哪知道一个月之后,从幻沙之海里头下来一个人,这个人一进客栈便一头栽在地上,瞧着就是凭着一口气硬撑着回来的,乌图克赶紧上前观瞧,却是认不出这人到底是谁,因为这个人压根就不是从客栈里头出去的。隆贵瞧见之后也没多言语,立马对那个人开始施救。
整整三天三夜,这才把那个人救了回来,等鸩婆把那人拾掇干净,乌图克这才瞧见这人是个年轻人,模样十分俊俏,名字叫做翁波,被救下来之后,更是对五仙教感恩戴德,说什么也要跟着五仙教,以报再生之恩。隆贵推辞不过,只好让鸩婆收在门下,余下几个月五仙教三人都十分关心翁波的伤势,并且告诉乌图克,只等翁波痊愈,他们便离开流沙镇,乌图克虽有白般不舍,但哪里有留人的理由,不过也就是在翁波康复的那段时间,乌图克得知这翁波不是从中原武林过来,而是本身就生活在幻沙之海,更让乌图克震惊的是,这翁波还是幻沙之海中天池堡的人,是因为在天池堡犯了规矩,要被处以极刑,万般无奈之下这才想着脱身,恰逢天机先生天机断试炼,天池堡但凡遇到这一年都会选择销声匿迹,待试炼结束之后再出来,也正因如此,天池堡的人准备往更深的沙海中藏身,翁波本是被关在深牢之中,如此一来便被放了出来,跟着众人一道前行,于是翁波趁人不备,便一路奔逃,等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流沙镇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隆贵在得知翁波的身世来历之后激动不已,随着翁波身体渐渐康复,隆贵和翁波交谈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乌图克虽然不知道他们关起门来在说些什么,但也能猜出和天池堡绝对有关,直到五仙教的人离开,乌图克也始终没能知晓隆贵一行到底为何要打探天池堡。
时光荏苒,就在乌图克认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五仙教的人时,去年入夏,鸩婆忽然现身,恩人出现,乌图克激动不已,可去年鸩婆出现的时候,隆贵和金蟾长老却没有跟着,反而是一些认不得的人,饶是夏日炎炎,这些人还都是一身黑袍,袖口绣着金线刹字,后来才得知这些都是四刹门的人。
乌图克本想着寒暄一番,可鸩婆却丝毫不理,好似从来没有见过乌图克一般,乌图克眼皮子活,自然也就明白过来鸩婆不想让别人知道此前来过流沙镇,也就没再往前凑。当天夜里,乌图克辗转难眠,忽然屋中闯入一人,乌图克正要喊人,却听对方自报家门,正是当年被救的翁波,当夜翁波和乌图克透了底,鸩婆和四刹门的人此行幻沙之海,便是为了寻仇,翁波告诉乌图克,金蟾长老和隆贵遭袭,死于非命,而做下此等恶事的人,正是天池堡。
乌图克一听大惊失色,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奉若神明的天池堡会做下这些伤天害理的事,翁波却道自己本就是天池堡的人,知道的肯定比传言要多得多,让乌图克相信便是,并且告诉乌图克,鸩婆担心五仙教势单力薄,敌不过天池堡,便喊来帮手,这些四刹门的人便是鸩婆请来的助拳,不过四刹门的人生性怪诞,让乌图克万万不可接近他们,不然恐有亡命之祸,乌图克自然是深信不疑,也就按照翁波的指示,除了给这群人备下净水吃食,未曾靠近半步。
可后来这群人进了幻沙之海之后再无消息,根本就没再回来,乌图克认为鸩婆一行一定是死在了幻沙之海,后来还祭典了一番,没想到前不久鸩婆再次出现,可叫乌图克兴奋了一番,此次来找乌图克的,只有鸩婆和翁波两人,鸩婆也把去年幻沙之海里头的事,简单告诉了乌图克,去年鸩婆想给隆贵报仇,没想到铩羽而归,当时被天池堡的人追杀,不想连累流沙镇,便直接回了五仙教,今年再度折返,势必要报得大仇!
乌图克感慨万千,鸩婆重情重义实在是个大好人,不惜千辛万苦破除艰难万险,都要给隆贵教主和金蟾长老报仇,光是这份情义,乌图克便要助鸩婆一臂之力,鸩婆也没推辞,只是告诉乌图克,一定要好好配合哈迪尔和巴图尔,此言一出倒把乌图克惊住,这哈迪尔和巴图尔自己倒也认得,是早年间流浪此地的外来人,消失了几年之后,去年再次出现在流沙镇,并且一举接管此地,开始在流沙镇建造高楼,又断了流沙镇的水源,让流沙镇的居民苦不堪言,像这等恶类又怎么会和鸩婆有牵连,鸩婆瞧出乌图克心中顾虑,便告诉乌图克,哈迪尔和巴图尔两个人,也是自己的手下,去年鸩婆来此地时,明面里是和四刹门的人一起去寻天池堡,暗地里让哈迪尔和巴图尔在流沙镇建起高楼,其目的也很简单,天池堡在幻沙之海势力太大,五仙教长途跋涉本就落了下风,若是持久僵持终究是难成大器,所以鸩婆才会决定在流沙镇设五仙教的据点,以此来做后阵,一旦前方不敌,也可退守此地。
乌图克一听便觉鸩婆高瞻远瞩,哪里还有半点疑心,更是对哈迪尔和巴图尔另眼相看,没想到这两个混子竟然也是五仙教的人,就在鸩婆开始自己的计划之时,有人来报幻沙之海来了一群外乡人,瞧着像是走乡的戏班子,鸩婆担心有变,亲自探查,一瞧便知是公孙忆一行,于是另一个计策便开始实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