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公子面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向外喷血,死亦苦见状忙上前作势扶起病公子,病公子嘴角一笑,连连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死刹莫要惊慌,且去把老头子请来,我有要事要说。”
死亦苦不敢耽搁,也顾不得用木梯下楼,凌空一跃便坠了下去,只在将要落地之时,用傀儡踏脚,身形便得一缓,继而稳稳落地,守在楼下的四刹门弟子见到死刹,纷纷上前,死刹赶忙吩咐喽啰去请老头子,自己再折返至顶,这一来一回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再进屋时病公子已然恢复如常,除了地上的一滩血之外,好似死亦苦瞧见的都没发生一般,死亦苦心头诧异,却也不敢多问,虽是同为四刹,但死亦苦在四刹门中的地位,还是不如病公子和老头子。好在老头子也没多耽搁,不多时便来到屋中。
老头子进门便道:“如何?”
病公子嘴角一翘,轻声道:“说来也有趣的紧,幻沙之海里头乱成了一锅粥,发生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事。”
老头子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倒没着急问其他:“你这血?”
病公子低头瞧了瞧,接着手臂轻轻一挥,真气过处地上的血迹消失的无影无踪,嘴上道:“这个无妨,不过是千里经络图太耗内力,调息片刻便无碍。”
老头子并不清楚千里经络图到底如何使用,只是知晓这法子源自《鲁盘图绘》,如此深奥的机关术,老头子也懒得多问,既然病公子说自己无妨,于是便放下心来,这才问道:“难不成是那三个人摆脱了你的控制?不然你也不会如此。”
死亦苦在一旁也不多话,见老头子坐倒,自己也在一旁找了空处坐下,自打自己和生不欢去裴家寻找极乐图,到如今才算回到十方山,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今病公子和老头子到底将计划进行到哪一步,自己也不太清楚,既然病公子和老头子商讨大事,自己正好在一旁听上一听,也好跟得上趟。
病公子笑道:“十方狱里头的三个高人,如今折了两个。”
老头子闻言大惊,强忍心头怒火:“当初不让你用,你偏说万无一失,又怎会这等结果?那天机先生可接过来了?惊雷帮和五仙教现如今又如何?”
病公子将手掌按了按,示意老头子莫急,口中言道:“还不是裴家小鬼从中作梗,硬是搅得计划大乱,咱们原是打算让五仙教和惊雷帮在大漠里头暗斗,借机削弱二者势力,才能更好的为我们差遣,故而我才会将鸩婆的五仙教安排在流沙镇,将汪震他们的惊雷帮放在天池堡,不管他们哪一边先得手,另外一方势必会从中使绊,到那时我便能借熬桀、隆贵、杜危炎之口,从中调停,以保咱们四刹门地位稳固,岂知人算不如天算,五仙教和惊雷帮不仅没有动手,反倒站到了一起,这便是我觉得有趣之处。”
老头子皱眉:“又是裴家这个小兔崽子!当初在忘川之时,我就不该听你的,就应该将他杀了了事,如今放虎归山,已成祸患。”
死亦苦心头暗忖,裴书白和自己在倒瓶山上交过手,虽是破了自己的八门机演阵,但也只能说是堪堪战平,实力随比在裴家时进步飞速,但要说能在汪震、鸩婆同时在的情况下,将二者逼到联手应对,实在是匪夷所思,死亦苦虽有疑惑,但也没多问,毕竟连生不欢都死在裴书白手上,这裴家小鬼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病公子沉吟片刻才道:“不光是惊雷帮和五仙教损失惨重,惊雷帮汪震花解梦他们各有伤重,五仙教更是全军覆没,连鸩婆也下落不明,咱们设在天机阁的三人,杜危炎和熬桀都摆脱千里经络图的控制,只有隆贵折返回来。”
死亦苦再忍不住,脱口问道:“怎么可能?汪震、鸩婆他们的实力摆在那里,怕是我对付起来也得千招开外,况且二人联手还弄得如此结果,难不成裴家那兔崽子有神仙相助?单凭莫老头一个,又怎能敌过咱们这么多人马?”
老头子看也不看死亦苦,尖声道:“莫不是熬桀那老妖怪有什么法子摆脱千里经络图?反过来助裴书白,不然咱们怎么会一败涂地?”
病公子看了看老头子,听到老头子声音已然变得尖锐,便知其是动了真怒,当即便道:“你也不要太过忧心,虽说咱们这次代价花的有点大,但好在把天机先生劫回来了,大漠之行也不算无功而返,只消等隆贵将天机先生带回十方山,就不愁弄不清楚蚺王鼎的秘密,到那时咱们将灭轮回炼了,武功得以突飞猛进,还怕他区区一个惊蝉珠吗?”
老头子听完,这才稍稍缓和一些:“如此说来,也还算说得过去,你且说说那大漠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病公子便一五一十将天机阁发生的事悉数说了出来,从见到裴书白、顾宁、王擒虎开始,一直说到操控隆贵布下无色蜃气,趁乱带走青林居士。直教老头子听得眉头紧锁,死亦苦听得是满面疑云,始终不敢相信病公子所言。
老头子问道:“你是说一个雪仙阁的弟子能使出三才阵这样的招式?”
病公子点点头,旋即冲着死亦苦言道:“之前你提过,公孙忆那厮从雪仙阁带走一名女弟子,那弟子武功如何?”
死亦苦赶忙道:“那丫头我倒是有些印象,章寒落倒戈之时说起过,那丫头唤做顾宁,是顾念捡回来的弃婴,一直带在身边抚养长大,我扫平顾念极其心腹弟子时见过她,武功实在稀松平常,怕是连咱们寻常弟子也不如,又怎会如此厉害?”
病公子摇了摇头:“确实叫做顾宁,但并不是你说的武功稀松平常,以我所见,怕是已然有陆凌雪七成武功。”
老头子闭眼叹气:“那丫头我和她在忘川交过手,她武功倒真是平平无奇,但身子里头竟然存着熬桀的神识,虽是真气不济,但仗着经验老道,和我也能拆几个回合,只是那时灭轮回的肉身尚需压制,又有苏红木那妖女在侧,顾不上将那些人料理了,要说熬桀操控那丫头,让她实力精进我倒相信,却也没瞧见她使出陆凌雪的看家本事。”
病公子嗯了一声:“千里经络图算得上《鲁盘图绘》中高深的机关术,虽是远隔千里,但所见所闻皆如亲临一般,先前息松道长破解陆凌雪在望梅居布下的三才阵时,不也详细说过此阵之威力,我虽是此前并无亲见,但顾宁使出来之后,我便是亲眼得见,和息松老道说的一模一样,我岂能看错?”
死亦苦叹道:“雪仙阁竟出了这样的人!难不成是雪仙命不该绝?想我四刹门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策反惊雷帮,让雪仙阁从内部分崩离析,却不曾想仍留了一线生机,早知如此,我便是拼上性命,也得让那死丫头死在雪山顶上!”
病公子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今后你若是再遇见她,最好躲远些,莫说你这玄铁傀儡,便是八门机演阵,也打不赢。”
死亦苦心头一动,八门机演傀儡术,是病公子依照《鲁盘图绘》中所记录的机关术,加以演变而来,八名四刹门弟子和其使用的武器,那都是病公子精挑细选,给死亦苦当看家本事的,雪山一役,八门机演阵虽是使出,却也没讨到便宜,不仅走脱了公孙忆、裴书白和顾宁,反倒让八名弟子死伤、不少兵刃毁尽,好在终是得了裴家残图,回山之后提及此事,只言夺图艰辛,八门机演阵不复存在之事,也只提了一嘴,故而病公子还并不清楚八门机演阵之事,此番病公子自己提及,死亦苦赶紧就坡下驴:“病刹有所不知,先前公孙忆和裴书白联手,已然破了我八门机演阵,我也差点死在雪山之上,如今哪里还有八门机演阵,只剩四象机演阵了。”
死亦苦言罢,也不敢去瞧病老二刹,作势低头叹气,生怕二刹责怪,谁知病公子轻轻一笑:“死刹能回来就好,只是今后再出门办事,得把蛮豚、痴奴赶着,四象阵可不像八门阵带着轻松。”
死亦苦听病公子并未责怪,心里顿时轻松不少,心道生不欢都死了,自己哪里还会单独出山,于是便道:“只是可惜了病刹一番辛苦,如今病刹要操控隆贵回山,老头子要用真气压制灭轮回,门派杀下总归要有人打点,这阵子我也不出山了,只在这里护着二刹。”
病公子仍是一脸笑意,老头子懒得理会死亦苦,接言道:“如今天机先生和隆贵到哪里了?”
病公子提气闭目,周身绘制的经络笔绘幽光大涨:“刚从幻沙之海出来,隆贵真气耗费太大,已然用不了轻功,天机先生和隆贵如今由汪震、花解梦护着,到十方山少说也得月余。”
老头子急道:“如此耽搁,万一被人追上如何是好?”
病公子缓缓摇头:“我们损失惨重,他们也落不得什么好,杜危炎脱开千里经络图控制之后,便殒命黄沙,天池堡莫家如今只剩莫老头一人,也如拔了牙的大虫没了威力,就算他们想追,怕是也不敢贸然,更何况天机先生还留在天机阁,他们总得和天机先生多交流交流。”
此言一出,老头子和死亦苦全然不知何意,同声问道:“天机先生不是在我们手上吗?”
病公子忙道:“嗯,世人只道天机先生是一人,却不知是两人都是天机先生,待我发现这个秘密之后,便操控隆贵使出无色蜃气脱身,不然也劫不回来。”
死亦苦还要再问,老头子赶忙打断,不让死亦苦再问,这件事实在是个大秘密,老头子连死亦苦都想瞒下,于是便道:“只盼他们能顺顺利利地回来,那汪震会不会起了异心,将天机先生带到他惊雷帮去?”
病公子早就预想到,听老头子问起,于是开口:“这就是我想说的,从十方山赶到惊雷帮,以死刹的腿脚,差不多十来天时间,就算带上四象,也不过月余,趁着汪震一干尚在路途之上,死刹你这就带人赶往惊雷帮,若是汪震将天机先生带回十方山便罢,倘若他们直接回了惊雷帮,我便让隆贵和你联手,索性平了他惊雷帮便是。”
死亦苦暗暗心惊,那汪震自己也算熟悉,这么多年以来汪震虽有野心,但对四刹门也算忠诚,可即便如此,病公子也是想杀便杀,丝毫不留半点情面,也当即明白过来,为何病公子和老头子说起如此重要的事时,不让自己离开,原来是有事着自己去办,好在是去惊雷帮,以自己的实力,对付起汪震和花解梦,还是有些胜算,更何况隆贵也会帮忙,于是便道:“我本说在此护着二刹,唉,既然如此,那我即刻动身,省得误了大事。”
病公子仍是笑脸:“生不欢殒命,四刹只剩三刹,在那大漠里我便对汪震许以四刹之位,让其补了生不欢的缺,便是以此来安抚他,让他乖乖带人回四刹门来,不过那汪震也不是什么听话的人,不得不防。死刹此去,若是真的遇见了汪震,还是以安抚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也无需大开杀戒。”
死亦苦当然明白其中干结,虽说对付汪震、花解梦,自己稳操胜券,但能不动手那是最好,于是便道:“这是自然,这里头我掂量得清,只是我若是离开,万一门里有个什么事,你们二人腾不开身又该如何?”
老头子和病公子谁也没接话,其实死亦苦的担忧并不是半点道理没有,倒不是担心汪震带人回山之时,反过来占了四刹门,即便是二人分身乏术,但区区一个汪震,还不至于吃的下四刹门,他俩担心的,便是那个一苏醒便把两界城搅得天翻地覆的六道妖女——苏红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