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一想到苏红木,那张一半女人一半老人的脸上瞬间是布上阴云,相较于病公子,老头子更是对那个娇媚多姿、处处透着邪媚的苏红木印象深刻,一手烈焰如臻化境,一人对阵公孙忆多人,过招更是没用五成功力,倘若那苏红木此时来到十方山,怕是以眼下自己和病公子的状态,根本挡不住苏红木。
而病公子想的要比老头子更深一层,老头子带灭轮回的肉身折返十方山之后,便把忘川两界城发生的事全都说给病公子听,在得知老头子用计支走苏红木,假借其手去夺裴书白身上的惊蝉珠,如此一来不管哪一方得了胜利,也势必实力大损。在病公子看来,老头子这一手也着实算得上妙招,可此番用千里经络图控制三人,天机阁中发生的事,病公子那是瞧的分明,裴书白、顾宁这些人,不仅没像预想的那样,反倒一个个武功又精进了不少,而出现这样的状况,一定是苏红木压根就没去寻裴书白的麻烦,至少双方根本就没有动手,如若是这样,那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一个死了一百年的女魔头忍得住心中杀戮,放过了裴书白、公孙忆一行,而这些恰恰也是病公子最为担心的地方。
死亦苦见病公子和老头子都是皱眉不语,心中道:那病公子工于心计,不管多大的事,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哪里见过病公子皱眉,想来如今武林格局又有了变化,老门主留下的遗愿,怕是也不那么容易实现。
老头子沉声道:“自从老门主死后,咱们四刹便共同接管了门派,一直到现在从未如此不顺当,如今折了生不欢,咱们四刹门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若是汪震那厮乖乖把人带回来,那是最好,死亦苦,你速速启程,若是见到汪震带人去了惊雷帮,你着他和你一道将人带回来便是,莫要与他交手。病刹,待得天机先生来到十方山,你速速弄清蚺王鼎的用法,以免夜长梦多。至于苏红木嘛,她只要敢来,大不了让灭轮回醒来便是。”
病公子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死亦苦,虽是一脸笑意,也把死亦苦瞧的心中发毛,那张俊美的笑脸上,分明写满了杀意,死亦苦忙道:“我这就启程。”言罢便出了归尘楼,自去着弟子准备推车、马匹不表。
老头子见死亦苦离开,这才和病公子说起更深一层的想法:“病刹,如今六道三圣算是全部活了,先是龙源使百战狂、这会儿又出来龙火使、龙雀使,这三人武功冠绝当今,五绝后人尚不足惧,但这两个人不得不防。”
病公子点头道:“五绝后人就算有了惊蝉珠,但他们知道的太少,不过是苟延残喘,但熬桀和苏红木本就是六道中人,我们知道的他们一定清楚,我们不知道的,恐怕他们也清楚,只可惜百战狂死的早,不然倒可以好好陪他们玩一玩儿。”
老头子暗暗叹息,心道如今极乐图残片得了一半,只要将极乐图拼凑完整,便能破图寻宝,将灭轮回藏起来的借寿还阳功找到,再用蚺王鼎炼化灭轮回肉身,到那时自己便是当世的灭轮回,又有谁还能与自己抗衡?只可惜自己每一步算得走得都是极为谨慎,却还是出现了自己把控不住的情况,虽说蚺王鼎和灭轮回肉身已经得到,可毕竟方法还未尽知,若是此时被熬桀、苏红木抢了先机,那这么多年的苦心等于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病公子见老头子怒意渐起,赶忙劝道:“稍安勿躁,也没有想得那么严重,息松老道到底站哪一头儿还说不准,更何况咱们和他之间的约定还未取消,那老道士深藏不露,说不定有什么奇招妙招,能让苏红木和熬桀两人先内耗一番,到那时不还是咱们四刹门坐收渔翁之利。”
老头子看了看病公子,沉声道:“病刹,需知一山更有一山高,饶是如你这般心计,也莫要大意,那老道士我仍是瞧不真切,但凡瞧见他,我都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不得不防。”
病公子自诩机智冠绝天下,当即道:“那老道士不过是想活得久一些,想借着咱们的船窥探借寿还阳功的秘密,比之汪震、鸩婆这些人,息松老道也算得上厉害许多,但终归是单打独斗,就算他藏在最后面,那我们四刹门当挡箭牌,也是不足为虑。他若是比我聪明,又怎会让我得到《鲁盘图绘》这等稀世之宝。”
老头子摇头不语,随即便起身道:“我不能耽搁太久,有事直接着弟子报信儿。”
病公子瞧着一跃而出的老头子,嘴角露出一丝诡笑。
且说公孙忆和赤云道人离了幻沙之海,走了月余,终是瞧见了中原风光,这一日二人行至一处荒山,公孙忆提出在这山中歇脚,赤云道人见公孙忆已经靠着一棵树坐下,当即也不言语,挨着公孙忆坐了下来。这一段路程,公孙忆和赤云道人两个没太多话,即便赤云道人不断旁敲侧击,公孙忆说的话都是极少。赤云道人问得深了,公孙忆只一句“忧心晴儿眼疾”搪塞过去,赤云道人本就有所顾虑,弄不清公孙忆到底在想什么,这一路自然是郁闷不已。眼见公孙忆主动说出休息,赤云道人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歇脚之机,打算彻底弄清公孙忆到底要做什么。
赤云道人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公孙忆:“公孙,咱们俩这么多年交情,我从未瞧见过你如此模样,自打你从天机先生那土屋里出来,便是心事重重,旁人瞧不出来,我还能瞧不出来吗?那天机先生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纠结?”
公孙忆看都不看赤云道人,沉声道:“赤云,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有事瞒我?”
赤云道人心头一惊,忙笑道:“你又问这些岂不多余?我哪里有什么事瞒你,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趁着这歇脚的功夫,咱们索性把话说开,省得隔了交情。”
公孙忆道:“好,既然把话说开,那我便跟你说实话,我见天机先生时,问起的三个问题,根本就没提晴儿....”
赤云道人惊道:“那去斑斓谷给晴儿寻治眼睛的高人?”
公孙忆摇头道:“根本就没有那个高人,我说这些不过是找了个理由,带你出来罢了。”
赤云道人故作不解:“你这又是何故?”
公孙忆正色道:“因为你的师父——息松道长。”
“你到底要说什么!如何提起我师父!”赤云道人心跳加速,“你若是想和我细谈,大可在天机阁找个没人的地方摊开说明白便是,走了一个月到这荒山野岭,你也不怕麻烦!”
公孙忆哪里理会赤云道人的抱怨,接着问道:“赤云,你莫要扯开话头,我只问你,在试炼之地里头,到底息松道长和你说了什么?
赤云道人面色渐渐严肃,一双眼死死盯着公孙忆,想要从公孙忆脸上看出什么,可公孙忆也是面沉似水,一副不弄清楚便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公孙忆见赤云道人不言,当即又道:“这件事毕竟兹事体大,虽有些话不当说,可我还是要跟你挑明,如今武林纷争四起,多少灭门灭派之事你我亲眼瞧见,起初我以为全是极乐图引起,却不曾想这些矛盾的背后,有那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路走来,虽是心中疑问越来越多,但也弄清楚想明白不少事,天池堡和五仙教的恩怨、莫卓天和十二部族的纠葛、叶悬癫狂害病、雪仙阁分崩离析、还有多年前潜入忘川地宫的道童,这许许多多的事,无一不是指向你师父息松道长,他便是那个执棋者!”言及此处,公孙忆刻意停顿,便是要瞧瞧赤云道人的反应。
赤云道人一听,先是紧张不已,公孙忆所言不假,即便是自己没在试炼之地里见到师父,公孙忆所提起的这些武林恩怨纠葛,自己也不止一次地怀疑是师父息松道人所为,只不过是在试炼之地里头和师父见了一面之后,才知道师父为何会做这些,只是师父特意交代不能向外人提及,又怎好忤逆师父,将师父的大计透漏给公孙忆!
公孙忆见赤云道人仍是不言语,已然料定自己心中所想,于是又道:“赤云,到底有何难言?连对我都不能说吗?”
赤云道人皱紧眉头:“哪的话!我哪有什么话不能跟你说,只是....只是.....只是...唉!”
公孙忆瞧见赤云道人开始纠结,便知其心中动摇,索性不再开口,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赤云道人。
赤云道人一拍大腿:“罢了!罢了!怎么闹到最后我这最好的朋友反倒怀疑起我师父来,公孙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师父他老人家的确活着,我在试炼之地里头消失那段,也的确是去见师父了,我见到师父时,心里头的讶异远比你深,他毕竟是养我教我的师父!后来师父和我二人密谈,的确说了许多此前我并不清楚的事,也知道我师父的一番苦心,只是我答应师父,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公孙忆,你是我朋友,又怎好让我为难?”
公孙忆心中暗暗叹息,终是怕什么来什么,面前的赤云道人如此纠结,显然不似做伪,而这也是公孙忆最为担心的地方,倘若息松道人仗着是赤云的师父,将赤云也一并瞒着,想必息松道人要做,一定是见不得光的事,不然大可不必让赤云道人隐瞒,只是想不通息松道人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为何会在试炼之地特意在赤云面前露面,息松道人到底要做什么?
公孙忆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心中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让赤云道人开口,哪怕是说些试炼之地里头,他和师父见面的场景都是好的:“赤云,不是让你为难,实在是牵连甚广.....”
公孙忆后话未完,赤云道人便着急打断:“公孙忆,你莫要再问,我已经答应师父不说,那我就一定不会说的,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毫无怨言。我只能告诉你,我师父要做的事,那都是为了武林正道,为了芸芸苍生,相较于我师父的境界,咱们太过狭隘自私,你放心,我师父和你绝不是对立的,和武林正道绝不是对立的,当初我和你一样,也十分不解为何我师父要假死藏身,直到他说了实情,我才明白师父不易,我以性命保证,我师父做的事,只会对你、对书白、对晴儿、对所有正道志士大有裨益!其他的,我不能再多言了!”
公孙忆一双眼好似要将赤云道人看穿,眼下赤云道人越是替息松道人说话,公孙忆心里越是没底,在试炼之地里头,打从赤云道人消失到后来在石门处再见面,差不多一天时间,息松道人便彻底将赤云道人控制住,这恰恰表明息松道人要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厉害,公孙忆想到天机先生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再也忍不住道:“赤云,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何要扯谎带你出来吗?”
赤云道人当即一愣,脱口道:“为何?”
公孙忆微微一笑:“我已有必死之觉悟,带你离开幻沙之海,便是让你师父离书白他们远一些,你是我挚友,我不能眼睁睁瞧你误入歧途,被你师父蛊惑,我自知不敌他,便以死来证明你师父说的全是诓骗你的话!”
赤云道人急道:“你莫不是入了幻境迷了心智,我师父怎会诓我?你又说什么必死觉悟!你死了晴儿怎么办?跑了一个月,哪知道是陪你发疯,”言及此处,赤云道人起身要走,口中道:“既然没有斑斓谷的事,那咱们这就回去,丢晴儿在大漠,你这个当爹的倒忍心!”
公孙忆望着赤云道人的背影出神,迟疑间只觉身侧真气袭来,下意识手掌撑地弹地而起,堪堪躲过来袭,待得公孙忆稳住身形,苏红木早就在不远处站定一脸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