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梦言罢,汪震眉间紧锁,压低声音问道:“你此言何意?”
花解梦侧脸回望隆贵,将隆贵和青林居士仍在树下打坐,这才转过脸来,轻声言道:“幻沙之海一役,咱们本想着打压五仙教,在顺势劫走青林居士,不管是将青林居士藏起来,还是交给四刹门,咱们都算的上大功一件,惊雷帮也一定顺应时势,更为壮大,可谁也没想到就咱们三个从大漠逃出来,不可谓不狼狈,精干弟子悉数葬身黄沙,我那暗流也全都折在里头,此时再把青林居士交给四刹门,咱们手上便是半点筹码也无,照这么看来,根本就不是我们起初预想那样,病公子还是比咱们算远了一步,既从大漠里头带走了人,又把五仙教和咱们惊雷帮收拾了一通,如今这武林能和四刹门抗衡的帮派可以说一个都没有了,倘若咱们乖乖护送青林居士回四刹门,可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汪震道:“你说这些我何尝不知,我是问你有什么法子?”
花解梦心头一喜,眼眸中带着兴奋:“奇儿先前练功之时,被赤云杂毛和藏歌门的臭小子搅了,弄得走火入魔险些丧命,后来病公子出手救治,才让奇儿捡回一条命来,不过病公子也说,虽是命救回来了,但谁也保证不了奇儿不会再次犯病,所以....”
汪震心头一凛,不消花解梦说完,自己心中已经明了:“你的意思,是让奇儿假装犯病,造一个奇儿走火入魔失手杀人的场景?等病公子操控隆贵醒来,瞧见你我二人殒命,青林居士被阴雷轰成齑粉,奇儿不知所踪,如此一来,病公子便会去追杀奇儿,只要躲过隆贵的追杀,咱们就此脱身?”
花解梦点了点头,下意识四周瞧了瞧,寻找汪奇的踪迹。耳中传来汪震声音:“你可知瞒过病公子有多难?你只是瞧见隆贵不动,又怎能断言这会儿病公子没有控制隆贵?再者说我们装死容易,可用装死瞒过病公子的眼睛简直是痴人说梦,举世医毒之功,他病公子已是登峰造极,你我闭气龟息又岂能瞒过他?”
花解梦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拔下瓶口木塞,将里头的药丸倒了出来,口中言道:“你瞧这是什么?”
汪震哪里有心思猜花解梦手中药丸,张口言道:“你要说便说,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卖关子!”虽是声音可以压低,但语气中的焦急无不显露出汪震的焦急。
花解梦忙道:“代药子那老东西为了救那死丫头,让那丫头假死脱身,当初用的便是这种叫做“鬼门一日”的药丸,代药子那老东西死后,暗流弟子在整理他药柜时发现了这东西,只要服下它,便如同真死一般,只要这时候隆贵醒过来瞧见你我尸身,自然能蒙混过去。咱们这会儿只需让奇儿将青林居士赶紧带走藏起来,留下青林居士的罩袍,铺在地上轰碎,一切就都成了。”
汪震低头不语,仍是拿不定主意,花解梦的计策虽是可行,但赌的成分太大了,一招不慎,便是彻底和四刹门撕破面皮,到那时再想挽回局面,那可比登天还难。于是便道:“你这计策并不稳妥,隆贵醒来发现青林居士毙命,一定怒不可遏,怒极泄愤不是不可能,到那时你我二人倒在地上,犹如砧板鱼肉,岂不是任其宰割?赌的未免太大了。”
花解梦皱眉道:“当初我不顾寒冰一脉反对,不顾雪仙阁上下耻笑,铁了心跟你,不也是豪赌一场,你汪震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畏首畏尾?隆贵随时都会转醒,此时若不赶紧做决定,怕是之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汪震瞧了瞧远处隆贵,终是打定主意,忙着花解梦去找汪奇,让汪奇赶紧知晓计划,哪知花解梦刚刚起身,远处忽然雷光大作,一阵阵电光噼啪作响,传至汪震花解梦耳中,二人循声看去,正是汪奇暗中偷袭隆贵,直叫汪震花解梦看得心惊不已,汪震更是顾不得后背疼痛,抢一步飞身而出。
原来,汪奇见花解梦和汪震密谈,虽是不知说的是什么,但见二人凑得很近,心里就更为光火,花解梦和汪震的事,汪奇早就从汪入流那里听了百遍,自然对花解梦十分鄙视,故而素来不喜花解梦,先前在天机阁,又瞧见了花解梦的正牌儿夫君叶悬,更是觉得父亲面上无光,所以即便是汪震心中对花解梦和叶悬再见面没有半点芥蒂,但汪奇心里头这股子邪火仍是消不去,除不掉,此外,惊雷帮在大漠中数战不利,汪奇本就有心找回场子,无奈被这个叫隆贵的人强行带走,不管别人怎么看,汪奇便是认为自己这些人打不过公孙忆一行,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了,这叫汪奇如何甘心?于是汪奇走一路气一路,更是对隆贵起了杀心,若不是隆贵,自己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杀掉吴昊,杀掉裴书白,杀掉那闹人的胖道士。
所以,自打众人打坐歇息,汪奇便伺机而动,只等隆贵大意之时,出手杀掉对方,方才花解梦试探隆贵和青林居士时,汪奇就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面偷眼观瞧,花解梦的动作全然看在眼里,心中便笃定这会儿是出手杀掉隆贵的最好时机。
于是汪奇趁着花解梦和汪震密谈之际,一招阴雷千钧斩使出,便用上了周身气劲,无数雷光汇聚成束,一道雷光巨刃朝着隆贵兜头斩下,便是想着将隆贵一击毙命!
汪震心里凉了半截,倒不是担心隆贵安危,只是汪震心里明白,儿子这会儿对着隆贵出手,不管隆贵有没有死在阴雷千钧斩之下,病公子一定会起疑心,到那时自己就会十分被动,除了乖乖将青林居士带回四刹门,再无其他选择。更不用说自己和花解梦好不容易定下的金蝉脱壳的计策,也会随着这一记阴雷千钧斩,全都成了空谈。
汪震越想越急,恨不得立马冲到隆贵身前,挡下这一击。也叫汪震修习惊雷一脉心法已臻化境,饶是阴雷千钧斩下落奇快,汪震还是仗着五雷夺魂式中的追风逐电,抢一步掠至隆贵身前,此时调运真气挡住阴雷千钧斩已然不及,电光石火间汪震伸手去抓隆贵肩膀,便是想拽动隆贵身子挪开位置,只要躲过这一击,让隆贵不受伤,后面的事也就好说。
花解梦慢得一步,整个人也是如堕冰窟,已然顾不得先前好不容易想到的计划,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阻拦汪奇,花解梦心如明镜,与其说汪震如此着急出手,是为了去救隆贵,倒不如说是为了救汪奇,为了给惊雷帮留的一线生机,眼见汪震冲向隆贵,花解梦便知汪震此举何意,便改了方向,径直冲向汪奇,饶是如此,花解梦还是晚了一步,一面冰墙虽是横在汪奇面前,那阴雷千钧斩还是斩了下去,花解梦忍不住一声惊呼,赶忙转身去瞧,谁知眼前看见的更是匪夷所思。
原来,汪震本打算伸手拉拽隆贵,却不曾想大手伸出去,竟是穿过隆贵身体抓了个空,隆贵的身子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等汪震反应,身后阴雷千钧斩已至,汪震本想闪身躲开儿子一击,无奈身子竟不听使唤,心中顿知不妙。汪震方才那一抓使了全力,一爪抓空反倒失去平衡,身子一歪没能站稳,想要再稳住身子已是不及,只得强行催动真气,积雷劲瞬间在后背布满,硬是接下汪奇这一招阴雷千钧斩。
一阵电光闪过,汪震身子一软瘫在地上,若是换在平时,汪奇的全力一击,也不至于伤了汪震,只是汪震本就重伤在身,在眨眼之间从远处疾徐掠近,又在电光火石之间,调运气劲去抓隆贵,连番使力汪震早就气息不顺,即便使出积雷劲也是强行而为之,又怎能抵挡得住气劲十足的阴雷千钧斩。
远处的汪奇呆若木鸡,一来惊诧隆贵为何凭空消失,二来汪震倒地不起,后背瞬间被鲜血浸透,花解梦反应快些,提气纵步跃至汪震身前,寒冰真气透掌而出,想用寒冰阻住鲜血流淌,哪知越是心急,寒冰越是聚而不凝,好不容易有两三片成了冰,也瞬间被鲜血冲散。
眼见汪震面如白纸,命悬一线,花解梦是半点法子也无。
就在此时,隆贵从不远处树后现出身形,缓步朝着花解梦走来,边走边道:“你用这法子救他,怕是不等你寒冰结成,汪帮主的血就流得一干二净了。”
花解梦心头一紧,这才明白为何汪震迟迟不做决定,不是因为汪震性格变了,变得优柔寡断,而是病公子实在是阴险,阴险到令人胆寒的地步,可能在自己靠近隆贵的时候,也可能是在自己试探青林居士的时候,亦或是自己和汪震在远处密谈的时候,远在十方山的病公子就已经瞧出端倪,用隆贵的无色蜃气造出个残影,只不过现在想明白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救治汪震,至于病公子会如何发落,也只有等汪震醒过来再行计较了。
花解梦心思转的飞快,眼见得隆贵近身,赶忙抬头,一脸无助和祈求,声音都弱了三分:“病刹,这个如何是好,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他许不是要死了吧?”
隆贵微微一笑:“花解梦,我还用得着你们,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汪震死在这里的。”
花解梦心头一紧,病公子这句话说的实在让人胆寒,用得着自然好理解,病公子不知用什么法子控制隆贵,由隆贵带着青林居士回十方山,这种法子实在算不上稳妥,有汪震在一旁护着,只要不起异心,自然比隆贵一人带着要安全得多,可后半句不会让汪震死在这里,实在是让人后背发凉,不让汪震死在这里又会是在哪里?
花解梦错愕之际,隆贵已然出手,饶是花解梦离得这么近,也没瞧清楚隆贵出手的速度,只是耳中传来指尖触碰的声音,汪震后背上的鲜血就不再流淌。花解梦止不住道谢,隆贵仍是一副笑脸,转身走向青林居士,那青林居士闭目不视,好似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汪奇也赶至花解梦身旁,自然知道汪震昏迷是自己一手造成,若是换做旁人,汪奇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是这受伤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花解梦心有怨气,侧过脸来怒斥汪奇:“瞧你做的好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爹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废物儿子!”
汪奇一听,杀心顿起,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抬手处雷光电球已然在手,朝着花解梦脑门猛然拍下,花解梦转身抬手招架,又哪里架得住汪奇雷霆万钧,素手纤纤瞬间被无数电光裹住,那还未结成的冰壳哗啦啦碎成千万片,花解梦七窍流出血来,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汪奇见花解梦倒地,心头余火未消,双手合十高举过顶,便是再次集聚雷电之威,要用阴雷千钧斩轰碎花解梦。
隆贵笑道:“这么近的距离,你那一招怕是连你爹也要轰成渣子了。”
此言一出,汪奇登时愣住,转脸看向隆贵,厉声道:“与你何干?我便是要让这烂女人死,就是要让她死在我手上,方消我心头大恨。”
隆贵笑声更甚:“自古后娘不好当,也不知花解梦做了什么,让你如此记恨,你杀她我不管,只是你爹我还有用,你这一招下去,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爹了,你若是想杀花解梦,劳烦你把她拽远些。”
汪奇冷笑一声,心道这隆贵虽是一副笑脸,内心之歹毒实在是担得起四刹名号,好似自己要杀的不是活人,而是随便一只阿猫阿狗,心中越想越怒,双手猛然落下,却不是朝着花解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