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雷千钧轰然而落,竟是朝着隆贵头上斩去,雷电之声响彻林间,夹杂着汪奇的咆哮,电光已至隆贵头顶,隆贵早就提防一手,不等紫光欺身便侧身一躲,那雷光巨刃擦着隆贵的身子斩了过去,不偏不倚打在青林居士身上,一时间青林居士周身电光大作,搅得身子不住震颤,不多时便两眼一翻没了动静。
汪奇满脸惊愕,却不曾想自己失手杀了青林居士,隆贵心头火噌的一下涌上了头,杀心顿生,抬手变爪,朝着汪奇颈间便抓,汪奇应变不慢,赶忙朝后退去,却仍是慢了一步,隆贵指尖临近汪奇脖子,忽然汪奇脚上一痛,来不及低头去瞧,身子便重重朝后一倒,虽是摔得后脑瓜子生疼,却也算是躲过隆贵杀招,待得汪奇反应过来,这才瞧见汪震气喘如牛,俯身跪在一旁,一手撑地不住震颤,另一只手指尖雷电锁链的紫光兀自跳跃,不用想也知道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汪震救下了儿子。
隆贵抢前一步,仍要去杀汪奇,汪震跪地高声道:“病刹手下留情!”
隆贵停住身子,转头看向汪震,眼神中满是阴鸷:“你那儿子性格暴烈,你这当爹的教育不好,平日里宠溺也就算了,如今竟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你这当爹的还有什么话说?”
汪震哀求道:“病刹所言极是,是我的错,只求病刹看在我衷心的份上,手下留情。”
隆贵哪里解气,阴沉道:“你那姘头花解梦,也是被他杀的,好说那花解梦也跟你这么多年,就这么死在你亲儿子手上,死得实在窝囊,不过这都是你惊雷帮的家事,与我半点瓜葛也没有,可青林居士又何曾惹到你那畜生儿子,竟也枉死其手,汪震,你若是我,该当何处?”
汪震闻言老泪纵横,转头看向地上的花解梦,已然没了气息,又看了看远处的青林居士,同样是半点动静也没有,自知儿子酿成大错,已是无力回天,于是便道:“病刹,我儿犯下滔天大罪,是我这当爹的失责,您说的不假,青林居士死了,我儿罪责难逃,病刹药毒冠绝天下,与其在这惩治我儿,倒不如先瞧瞧青林居士可能救过来,不敢耽搁了时机,我儿罪过更大了。”
隆贵冷哼一声:“你是在教我做事?”
汪震赶忙道:“不敢,不敢!如若青林居士尚能救活,我这心里多少也好受一些。”
隆贵不再多言,转身回到青林居士身旁,用手探了探鼻息,已是气绝,颈间腕间也是毫无生迹,隆贵下意识探向怀中,什么也没有摸到,这才反应过来这身子是五仙教教主隆贵,平日里病公子始终会将回天丹带在身上,那回天丹是自己千辛万苦治炼所得,先前为了救生不欢和王擒虎已是用去两颗,剩下的也只有三枚,死亦苦、老头子各取一枚,自己身上留下一枚,这回天丹药效神奇,只要不是被碎尸万段,都能在死后一个时辰里头救过来,只可惜病公子远在十方山,隆贵身上又岂能有回天丹,甚至连半颗丸药也没有,只得瞧着青林居士身子彻底凉透。
汪震见隆贵站起身来,心道不妙,赶忙低声对着汪奇道:“还不赶紧跑!”
汪奇错愕当场,哪里还听得到?仍是愣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汪震也顾不上会不会被隆贵听到,急道:“奇儿快走!”
汪奇这才一愣:“我走了你岂不是要替我受责?爹,我瞧这瘦老头不过如此,咱爷俩大不了和他拼了,就算是死也得让他陪葬!”
汪震连连叫苦:“你赶紧给我滚!”其实汪震早就在心中计算过,先不提自己重伤,实力只能达到平日里的一两成,就算是和儿子联手杀掉了隆贵,也仅仅是杀掉病公子手上一枚棋子罢了,对病公子哪里有半点伤害?到那时还是躲不过四刹门的追杀,唯一以己之命,替子受过,一命抵一命,也好求病公子网开一面。
隆贵面沉似水,一双眼死死盯着汪奇。
汪震颤声求道:“病刹,青林居士可有活命?”
隆贵哼了一声,笑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简简单单几个字,直说得汪震后背一阵湿漉,也不知是吓出的冷汗还是伤口迸出的血,又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口中哀求道:“病刹,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青林居士遭此厄运,实在不是你我所愿,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即使汪奇所为,便是我惊雷帮的事,纵有千错万错,也终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做帮主的要出来承担,事已至此,我只求一命抵一命,求病刹饶过我儿吧。他...”
不等汪震说完,隆贵厉声呵斥:“住口!你凭什么一命抵一命?若是你当年没从你那狗屁雪仙阁叛逃,今儿个你儿子杀了青林居士,我自然会找你这个当爹的麻烦,可你脱了雪仙阁,成了惊雷帮,你这条命便不是你自己的了,你口口声声说是惊雷帮帮主,可别忘了惊雷帮是怎么建起来的?不是我刁难你,你的狗命都是我四刹门的,我说你不会死在这里,你就不能死在这里,不错,青林居士是你儿子杀的,你惊雷帮有责任,你这个当爹的有责任,可你没有半点资格替他抵命!青林居士是何等身份你也清楚,他死了,蚺王鼎的秘密只有隆贵一人清楚了,你不是不清楚隆贵的骨头有多硬,宁愿自毁也不愿说出半个字来,如今你儿子犯下的错,你!汪震担不起!”
汪震仍不死心,冲着汪奇怒道:“还不赶紧给病刹跪下!说你知错了!”
汪奇梗着脖子,眼中满是不服。
隆贵朗声大笑:“好好好!倒是比你这个当爹的硬气的多,咱们在这耽搁的太久了,是时候送你上路了。汪奇,你小子下辈子别这么暴躁了!”一语言罢,隆贵缓缓抬手,却听汪震吼道:“病刹且慢!”
隆贵皱眉瞧去,只听汪震道:“病刹,我儿的命,由不得旁人去杀,既然躲不过这一劫,便由我送他上路吧。”
隆贵嘴角上扬,眉毛一挑:“那你就赶紧动手!”
汪震缓缓起身,眼中透着不舍,口中言道:“儿啊,别怪爹了。”不等汪奇反应,汪震掌心雷光大作,拍在汪奇面门之上,一招黄天崩裂使出,汪奇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汪震眼中带泪,竟是再不去瞧儿子一眼。
隆贵仍不放心,俯身查探一番,见汪奇七窍流血已是无救,这才直起身子,口中笑道:“汪震,生不欢死亦苦以杀人为乐,江湖上一提生死二刹,都说是修罗在世,罗刹鬼降生,而今看来,生不欢死亦苦杀的不过是些外人,比之你汪震手刃亲子,倒是逊色了不少。”
汪震冷言道:“我儿杀了青林居士,给四刹门添了大麻烦,自是死罪难逃,与其让旁人杀了,不如我自己动手,”言及此处,汪震抬腿便走,边走边道:“既然着急赶路,也不便再在此地多留。”
隆贵看了看地上三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却也没再多言,快步追上汪震,一把拦过汪震道:“话虽如此,却也不着急这一时三刻,人死债消,我也不再追究,只是死得三个人里头,两个是你至亲,你就这么瞧着他们曝尸荒野?”
汪震目不斜视,一字一句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过是皮囊一具,葬与不葬又有何分别?”
隆贵笑道:“花解梦不提也罢,那汪奇毕竟是你亲儿子,你就如此忍心把他放在这里?你可知咱们走后,这山中凶兽便会将其分食,你当真忍心?”
汪震眼角抽搐,克制道:“病刹到底何意?”
隆贵哈哈大笑:“罢了,既然汪帮主不想出手,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言罢一跃而起,凌空虚抓,只见林间阴风大作,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一时间石块土块胡乱飞起,朝着花解梦、汪奇头顶聚集,隆贵手腕一翻,那些树石便犹如落雨一般,将花解梦和汪奇死死埋住。
汪震察觉到身后异动,连头也不回,只是要紧牙关,握紧拳头,忍着不去转身,一颗心突突狂跳,待得身后安静下来,隆贵声音传出:“想我今儿个也创出新葬式,这林葬瞧着也是气势不小,也对得起惊雷帮少帮主的身份了。”言罢朗声大笑,也不管汪震,快步朝前走去。
汪震见隆贵走远,这才回头瞧了一眼,只见原本众人歇脚的地方已被彻底掩埋,好似隆贵方才搬了一座小山一般,心中暗道不妙,慌乱中汪震指尖朝天一指,引一道天雷朝着山石处劈去,想要再引风雷,又恐声势太大,只得心中祈祷一番,这才快步追隆贵去了。
许久之后,汪奇一阵剧烈咳嗽,睁眼醒来,瞧见面前皆是枯枝碎石,心中登时一惊,想要坐直身子,却发觉这空间十分狭小,怕是翘起身子都难,只得转头查探,这才瞧见自己好似被埋进地里,若不是头脚处有寒冰柱支撑,怕是连这一点点狭小空间也没有。
汪奇大骇,双手下意识去撑土顶,更是调运真气,竟欲用真气去震,忽闻旁边人声道:“奇儿,你莫不是想真死在这里头?你若是震碎了冰柱,咱们俩可都要活活埋在这里头了。”
汪奇一听便知是花解梦的声音,于是便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头?”
花解梦叹气道:“我也不知,只能说咱们可能成功了一半儿,见咱们死了,也不知病公子用了什么抬山填海之法,将咱们压在这当间儿,要不是命大,有几块大石头互相抵住,怕是不等咱们醒来,就要被埋死了,方才我醒时也是诧异,试了几次都没法挪动这些木石,只得先用冰柱撑着,给这顶子加固一番。”
汪奇唔了一声,虽是不喜花解梦,但此时身子被困,有花解梦在一旁,心里头多少没那么惧怕,只是不知爹爹身在何处,着急之感岂能轻易挥去?
原来,花解梦和汪震商讨瞒天过海之时,见汪奇正高举双臂聚集阴雷,便知汪奇要用出阴雷千钧斩,花解梦顿时心生一计,快速告知汪震,之后汪震去护隆贵,自己则奔至汪奇身旁,把这个计策告诉了汪奇。倒不是花解梦实现预料到树下打坐调息的是隆贵的蜃气残影,只不过随机应变罢了。
原本花解梦打算是让汪震从阴雷千钧斩之下救隆贵之时,只需将隆贵推开,汪震自己则故意迟缓一步,让阴雷千钧斩斩中后背,汪震本就重伤在身,躲不开阴雷千钧斩也在情理之中,便不怕病公子瞧出来,之后汪震假装昏迷,花解梦自然要寻汪奇麻烦,二者关系不睦,病公子不会不知,只等二人言语不合,汪奇便暴起出手,当着隆贵的面将花解梦杀掉,之后再对着隆贵出手,汪奇性子暴戾,失手重伤父亲,自然是暴躁异常,动手杀花解梦也在意料之中,自然也不会引起隆贵怀疑,汪奇杀红了眼,对隆贵出手也是顺理成章,而瞧着汪奇是对隆贵出手,其实瞄准的并不是隆贵,而是在隆贵身后的青林居士,只要将青林居士击中,势必让病公子大怒,到那时病公子一定会出手,杀汪奇而后快,届时汪震再悠悠转醒,死命哀求病公子高抬贵手,以汪震花解梦对病公子的了解,岂会凭汪震三言两语便会饶了汪奇,只要父子俩当着隆贵的面演上一出戏,最后再让汪震亲自出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汪奇,这一切便说的通了,五人从幻沙之海出来,在这荒野山林之中死了三个,病公子只得带汪震先行回十方山,如此一来,便是彻底脱开隆贵的监视,花解梦也好带着汪奇和青林居士自行离开,到那时是躲是藏亦或是回惊雷帮都不重要了,只要青林居士在自己手上,便有了和四刹门对抗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