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松道人瞧见裴书白异变,亦是心头一凛,虽是预料到裴书白终会放出六道之力,但真当直面锋芒之时,亦不敢大意。
钟山破看裴书白模样,便知裴书白被六道之力反噬,想要去阻止,无奈先前真气力劲耗费都实属巨大,眼下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顾宁更是无暇分身,熬桀和九条黑龙鏖战,已是精疲力尽,眼下正被一条黑龙咬中肩头,复又被重重顶到地面,又闻一声炸响,熬桀冲出烟尘,半边身子已被鲜血侵透,身后黑龙紧追不舍。
顾宁见熬桀尚能战斗,稍稍安心一些,眼见那黑龙又追至熬桀身后,顾宁怒道:“休要伤我爷爷!”话音未落,顾宁箭步而上,迎着黑龙巨口便冲,那黑龙毫无意识,只是一味猛攻熬桀,对于顾宁冲来竟是半点不理,顾宁仗着技高,瞄着阿黑龙巨口便钻了进去,寒光一闪便被那黑龙吞入腹中,顾宁心头突突狂跳,脑海中竟是想着曾经听闻裴书白说他被巨蟒吞进肚子里,想来便是这种感觉。
顾宁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眼下哪里是想其他的时候,只见顾宁手中寒冰长剑结成,也不管黑龙腹中位置,一剑戳穿皮肉,直透鳞甲。那黑龙便翻腾起来,顾宁一声长啸,手心处又加了几分力道,一时间紫白赤三色真气夹裹在一起,将黑龙洞穿之处复又扩大了一圈,顾宁跳将出来,见熬桀也在近前,原是熬桀瞧见顾宁被黑龙吞入腹中,爱孙心切,调转头来去救顾宁,见顾宁现身,熬桀顾不得周身剧痛,笑道:“死丫头!你要吓死爷爷嘛!”
顾宁耳听熬桀尚能玩笑,便道:“爷爷,你若是死了,宁儿也不独活!”
熬桀一听,精神为之一振,旋即道:“傻丫头,就这几条黑长虫,还奈何不了爷爷我。”话虽如此说,熬桀不管是体力还是真气,都已经不支,费了这么大力气,才和顾宁联手出去一条黑龙,场中尚有八条黑龙如同乌云盖顶一般,若要一一克之谈何容易?
顾宁岂能不知熬桀在逞强,当即用手一指:“这黑龙也只是瞧着厉害,肚子里不也是软踏踏的,也不是没有破绽。爷爷你稍稍歇息,宁儿这就把这几条黑长虫解决了。”
熬桀脸上带笑,心下却是半点也放松不起来,这九龙抬棺术的威力,其实并不在九条黑龙,而是后手的抬棺,而今缠斗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是没瞧见这咒术的后手,熬桀岂能让顾宁一个人独自犯险?迟疑之时,顾宁已冲向半空,在那一片乌云之中辗转腾挪,一时间雪花飞舞,点缀在黑龙之间,若不是局势凶险,这等风景煞是好看。
熬桀将周身剩余的真气凝聚在双臂,以气化形化出巨雀双翼,跟手冲了上去。
顾宁灭了一条黑龙士气大振,便想着效仿先前,再找一条黑龙钻入其腹中,正巧身侧有一条黑龙调转龙首,顾宁瞅准机会再度冲了进去,接着那黑龙身子一震剧烈颤动,晃晃悠悠摔在地上,顾宁破开黑龙身体扶摇直上,便是打算一鼓作气,能解决多少便是多少,顾宁周身真气被调动起来,在三色体内不住运转,百骸竟说不上来的畅快,顾宁暗暗心惊,先前按照裴书白交给自己的法子,在丹田中立了三个真气匣,将寒冰、烈火、惊雷三种真气分而隔之,只在使用时取出一些,眼下顾不上许多,顾宁索性将真气悉数调动起来,竟发现这三色真气在体内慢慢融合,原以为使了这么多招式,多少会有些疲惫,不曾想真气融合之后,竟然越打越精神,好似一个微小的三才阵在自己体内运转。
熬桀不知顾宁在想什么,只瞧见顾宁电光石火之间,便结果了四条黑龙。熬桀抚掌大笑:“好宁儿,真给爷爷长脸,不愧是我熬桀的孙女!”
只不过熬桀尚未开心一会儿,脸上的笑容便凝固起来,原本摊在地上的那几条黑龙龙尸冒出黑烟,那黑烟十分浓郁将黑龙裹在里头,根本瞧不见发生了什么,熬桀担心黑烟有毒,便荡出龙雀之翼,扇出数道风旋,将黑烟吹散,劲风过处,黑烟旋即消散,只不过连同那些黑龙龙尸也不见了,熬桀心头大惊,这几条黑龙体型硕大,即便是自己的龙雀之翼威力不小,也不会将这几条黑龙吹得无影无踪,想来便知这九龙抬棺有了变化。
果然如熬桀所料,那几条黑龙并不是被吹走,而是化作了几根草芥,这黑龙本就是机关所化,顾宁一番苦斗,黑龙被打回原形,不曾想这些草芥生命力极为旺盛,这边刚现出原形,便又是舞动不止,一阵怪响之后,复又化成黑龙击空而上。
顾宁也瞧出不对,耳畔恰好传来熬桀声音:“宁儿快出来,这不对劲!”
顾宁连忙飞身跳出战团,回头用眼一扫,不多不少还是九条黑龙在空中盘旋。
顾宁诧异道:“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熬桀心下也不太清楚,也只好跟顾宁说了实话:“乖孙女,这种邪门武功有个名字,叫做九龙抬棺术,是爷爷龙雀神功的克星,只不过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没想到在这老道士这里栽了。宁儿,你听爷爷的话,书白那小子这会儿又发狂了,你赶紧去把他救过来,不然什么都晚了,爷爷还能撑上一会儿。”
不等顾宁开口,熬桀手上加了气力,一股龙旋在顾宁脚下升腾,顾宁心下纠结不已,两边都是自己在乎的人,两边又都到了急难险重的时候,故而顾宁在被风旋卷着身子飘出去的时候,也没有用真气抵抗。只瞧着爷爷绿色身影再度冲入黑龙阵中。
裴书白这边彻底发了狂,如若说先前是有意为之,为的是迷惑息松道人和病公子,此一番打开六道之力,没有半点掺假。裴书白久攻息松道人不下,心中不免发狂,脑海中一遍遍闪过师父的模样,裴书白哪里还忍得了?彻底打碎了体内真气匣屏障,六道之力喷涌而出,瞬间在裴书白周身百骸充盈,裴书白只觉剧痛无比,好似身体要炸开一般,脑中炸响连连,裴书白知道自己说话间便要彻底失了理智,趁着还有一丝丝清楚,朝着钟山破身前地面击了一掌,那一掌掌风极大,直将钟山破身子掀飞了起来,钟山破大吃一惊,旋即明白过来,裴书白是在救自己,心中更是一阵酸楚。
待得钟山破的身子落在丁晓洋附近,裴书白这才回头瞥了一眼,钟山破瞧的分明,裴书白血红一片的眼眸中,最后那一丝丝不舍也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便是杀意腾腾。
裴书白扬天长啸,面目变得十分狰狞,张口喘息之声愈来愈重,口中垂涎流在前襟,一口白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出。
息松道人透过不动如山赤色屏障,瞧见裴书白模样变化,不自禁道:“饿鬼道,果然还是被六道之力反噬。”心念动处,息松道人心如明镜,知道自己的不动如山心法,根本抵挡不住六道之力下的裴书白,旋即也不迟疑,当即撤去不动如山心法,复又使出疾徐如风,便想着趁着裴书白尚未暴起发难之时,拉开距离以远攻交手。
被六道之力反噬的裴书白眼中哪分敌我,只息松道人离得最近,便盯住了这老道士,即便是息松道人应变奇快,那不动如山赤色屏障还是扯的慢了些,裴书白一爪挥下,只见白光一闪,那赤色屏障登时破了,息松道人双足点地,身子腾空而起,不料想裴书白速度更快,一爪抓落复起一爪,也叫息松道人提前做了预料,这一爪也只抓到息松道袍下摆。
饶是如此,还是让息松道人有些忌惮,此时裴书白攻的奇快,从不动如山转到疾徐如风已然不及,心念动处,息松道人道袍袍袖一甩,四只飞天木鸢便出现在息松道人身下,驮着息松道人急速飞去。
裴书白双眼彻底血红,见息松道人飞走,双足猛蹬地面,直将立足处震出一大片深坑,一道道地裂纹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直蔓延出数丈之外劲头兀自不消。
病公子和老头子面面相觑,先不说裴书白被六道之力反噬之后到底有多厉害,光是这踏地一击的威力就远远胜过当世任何一位高手,老头子额角渗出汗来,忍不住问道:“病公子,这小子当真用的是灭轮回的武功吗?”
病公子心下亦是骇然,好在脸色本就煞白,倒也瞧不出慌张,当即答道:“惊蝉珠本就是灭轮回用借寿还阳功时结出的混沌舍利,这小子吞了混沌舍利,自然是得了灭轮回的真传。”
老头子当即道:“你先前让我在忘川不要和他交手,以免他体内的混沌舍利和灭轮回的肉身起了反应,如今这小兔崽子这么乱来,灭轮回的肉身当真没事吗?”
病公子缓缓摇头,老头子见状,刚刚松一口气,却听病公子道:“我也不清楚了,我虽是用五鬼定身咒和搬山填海咒两种秘术,将灭轮回的肉身压在地底数十丈,但你瞧咱们身旁这些地裂纹。”
老头子顺势一看,自己这边距离裴书白和息松道人交手的地方少说十几丈,饶是如此,方才裴书白踏地一击造成的地裂已蔓延至四刹门阵中,即便是病公子和老头子谈话之际,身旁那地裂纹仍在朝前蔓延。
老头子心头一凛,当即道:“那你还在这!还不赶紧去瞧瞧灭轮回!他若是醒了,就真热闹了!”
病公子知道兹事体大,赶忙带了几个人朝着归尘楼的方向疾奔,一边狂奔疾行,一边瞧着身侧地裂,心下更是震惊不已,这地裂之势几乎蔓延到归尘楼前,病公子抬眼瞧向归尘楼,高处竟缓缓摇摆起来。
病公子身后一众四刹门弟子皆是一脸惊恐,瞧不出半点血色,有胆子小的忍不住震颤起来,病公子心道不妙,这归尘楼楼下便是自己用五鬼定身咒和搬山填海咒压制灭轮回的地方,再看地上那地裂之势到这里才算渐弱了一些,也不知这归尘楼摇摆究竟是地裂的缘故还是灭轮回肉身异动所致。
四刹门弟子见病公子立在归尘楼前出神,一个个小声嘀咕起来,纷纷起了逃走的心思。忽然也不知哪一名弟子用手一指,喊了句:“王擒虎!”众人循声望去,果然是一个手脚皆为虎爪的人,病公子收回心神,高声唤道:“到哪里去!”
王擒虎一听病公子唤他,登时三魂丢了七魄,双腿便如灌了铅一般竟是半步也迈不开。病公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王擒虎面前,一把揪住王擒虎的脖领子,一脸杀气道:“你倒是会装死!都以为乱战之中你死了,没想到你偷偷溜到这里来了!”
王擒虎腿一软想要跪下,却是被病公子揪住跪不下去,身子便软踏踏地被病公子提溜着,只听王擒虎哀声道:“病刹,你饶了小的吧,你们神仙斗法,我瞧得头皮发麻,可怜我那亡妻还没人收尸,我想着还有半条命,趁着还有口气把她入殓。”
病公子哪里管王擒虎说这些,当即道:“一个疯婆子竟能让你王擒虎如此动情,休要骗我!那疯婆子住在别处,你在归尘楼中出现,又作何解释!四刹门陷入混乱,你王擒虎功不可没,便是这一条,我生生剐了你都难解我心头恨!”
饶是王擒虎巧言善辩,此番被病公子抓了个现行,哪里还能狡辩,先前众人从病公子的幻术万丈深潭中脱出,一番乱战之下,王擒虎索性把宝压在裴书白身上,假意赎罪让裴书白对他网开一面,待得顾宁结出冰室护住王擒虎和裴书白之时,王擒虎便有了逃走的打算,赶上顾宁中招,裴书白狂怒之际,王擒虎便逃了,本有机会直接逃出十方山,无奈这王擒虎贪念大作,竟鬼使神差的进了归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