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擒虎强撑着一口气,来到一间药房之中,早年间王擒虎在四刹门大小三哥头目,归尘楼的格局自然清楚,这间屋子便是病公子存放丹药之所,虽是没什么灵丹神药,但创药不少,王擒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过几只药瓶,也不管是内服外用,囫囵朝伤口处使上,终是保了一条命。接着便不迟疑,沿着步梯奔上归尘楼楼顶。只是尚未等到王擒虎上得几层,那归尘楼竟是摇晃起来,王擒虎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敢觊觎楼顶病公子的密室,当即三步两步奔下楼来,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便是逃出十方山,逃得越远越好,没曾想刚出了归尘楼的大门,迎头撞上病公子和一众四刹门弟子,王擒虎心下叫苦不迭,只好强找了个理由搪塞一番。
病公子没工夫和王擒虎扯闲,开口便问道:“既然你从归尘楼出来,可曾瞧见里头有什么异状?”
王擒虎被病公子问懵,只好答道:“归尘楼忽然摇晃起来,几欲倾倒,小的在里头惧怕,这才奔将出来,跑得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细瞧,却不知病刹说的异状是什么?”
病公子听王擒虎这么一说,稍稍缓了口气,毕竟灭轮回若是冲破压制从地底翻出,王擒虎根本不会从归尘楼中逃生,照这么看灭轮回即便有异动,也尚未冲破压制。旋即命身后四刹门弟子将王擒虎控制起来,自己则两三步迈入归尘楼。
病公子立在大厅内,细细查看起地面裂痕,忽然地上一块青砖炸裂,病公子心头一凛,砰砰声接连从地面传出,眨眼间偌大厅堂中,地面青砖竟无一块完好。病公子后背冷汗直流,这等异变意为着什么,病公子岂能不知,当下一掌拍在地上催动地面机括,一条甬道便露出入口,病公子深吸一口气跃进洞中,手臂双腿早就绑上豹轮,那甬道朝下是一条斜坡,病公子操控豹轮,下落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来到洞底。
不等病公子停稳,手心处五鬼定身咒早就准备妥当,只等落地之后,再在灭轮回肉身之上加上一层保险,斜坡眼见到底,病公子屏息凝神,撤去豹轮,下滑之势立刻变缓,待得行至尽处,病公子翻身而下,朝着尽头一间密室中甩出五鬼定身符咒,那符咒化作五根木楔,木楔又化作五鬼机关朝前飞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不料那五鬼机关兜了一圈,竟又兜了回来,病公子脑中嗡嗡作响,五鬼机关只有在没有半点目标时,才会兜转回来,这洞底烛火昏暗,自己虽瞧不见灭轮回的身子,但五鬼机关断然不会找不到目标,如此便只有一个答案解释,便是这洞底已经空了。
念及此处,病公子心跳加剧,赶忙上亮,正如自己推想的那样,洞底早就空了,原本压制灭轮回的石台之上,已是空空如也,几条碗口大的锁链耷拉在石台边,石台后有一空洞,直通地面,不用想便知灭轮回已经出去了。
病公子不敢沿着这个新开出来的洞口出去,既怕灭轮回出去,又怕灭轮回没出去,思前想后病公子复又回到斜坡处,沿坡道逆行而上,饶是病公子轻功不弱,上得斜坡亦是比下来要慢了许多。
待得病公子复又回到归尘楼厅堂,四周悄无声息,连守在厅堂内的四刹门弟子也不见踪影,病公子赶忙唤起随从,哪里有人应声?只得窜出归尘楼外观瞧,方一出门,病公子脑子里便嗡的一声,一众四刹门弟子悉数暴亡,且死状极惨鲜有全尸,想来是被灭轮回屠杀殆尽。
病公子强稳住心神,伏低身子去瞧这些暴亡的四刹门弟子,想从伤口处瞧出些端倪,不料刚一蹲下,一名四刹门弟子竟动了起来,反倒把病公子吓一激灵,毕竟逃走的可是灭轮回,即便是病公子,也难以抑制心中恐惧。
病公子翻身拉开距离,这才瞧见动弹的四刹门弟子已经死透,只因身下有人推才动了起来,病公子定睛一瞧,一双虎爪从那死去的四刹门弟子腋下伸出,病公子这才缓了口气,口中道:“王擒虎,到底发生何事?”
王擒虎脸色惨白,双爪颤动连连难以自抑,说话都有些结巴:“病....病....妖...妖怪....”
病公子眉头紧蹙,一双眼死死盯着王擒虎,见王擒虎已被吓破了胆,连成句儿的话都说不出口,二话不说抡圆了给了王擒虎一耳光,王擒虎被这一巴掌打的耳中嗡嗡作响,眼前金星直转,才算是恢复些神志。
病公子急道:“快说!不说我活剐了你!”
王擒虎结结巴巴,总算说出了个囫囵:“病刹,病刹,你...你进了门之后,弟兄们说...说要进去候着,谁知你刚下去不久,另一边地面窜出来一个怪物,那怪物蓬头垢面,瞧不清脸面,也不知是何物?那怪物方一现身,便转头瞧向我们,兄弟们都被这一眼瞧的炸了毛,那哪里是人的眼神,便是吃人的山怪,勾魂的鬼差,也看不出那样的眼神,弟兄们反应也快,纷纷朝着门外狂奔,也叫病公子先前照顾我,自打我换了这一副虎爪之后,奔走的功夫倒是见长,赶在弟兄们头里蹿了出去,谁想到那怪物蹿的更快,一下便跃至我们前头,那怪物兜在我们前头,我们只得掉头逃窜,不曾想前后拥挤,撞在一起,那怪物见势便冲过来,见人就咬,眨眼的功夫,胳膊啊、腿啊,到处都是,哭喊声叫骂声一片,可没持续多长,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小的担心病刹在底下遭遇不测,只好找一个兄弟的尸首盖住自己,瞒过那怪物,等他走了也好下去瞧瞧,这不刚准备站起来,就瞧见病刹您了,病刹福大命大,小的瞧你无恙,这才放心了。”
病公子冷哼一声,这王擒虎素来耍嘴,这边刚缓过神,就把自己怕死躲在尸身之下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只不过这会儿哪里是追究王擒虎罪责之时,而且若不是王擒虎这货贪生怕死,自己连归尘楼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于是又问道:“那怪物往哪里逃了?”
王擒虎连连摇头道:“小的不知,小的不知,小的藏在这兄弟身下,紧闭双眼,哪里敢多瞧上一眼!”
不等王擒虎说完,病公子一把钳住王擒虎的脖子,口中怒道:“你休要耍诈!快说!”
王擒虎连连摆手,自知瞒不过去,毕竟自己要是实话实说,病公子说不定要拽着自己去追,若是再见到那怪物,怕是没那么好运气再从阎王爷手里头溜走一次,眼见病公子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哪里还敢迟疑,当即用手一指,口中言道:“那怪物杀了兄弟们,就奔着十方狱方向去了!”
病公子将王擒虎拎了起来,将王擒虎转了个身:“咱们这就去追!”
王擒虎一听,身子都软了,口中哀求道:“病刹!病刹!你听我说,听我说,咱们去不得,去不得啊。”
病公子怒道:“为何去不得!”
王擒虎长叹一声,这才说了心底话,其实这怪物是什么,王擒虎岂能不知,毕竟在天池堡住过一段时间,多少也听六兽说起过,先前从四刹门弟子身下翻出,实属被压得忍不了,耳听周遭没了动静,这才准备起身逃走,不曾想病公子就在身侧,也只好将计就计,而故意在病公子面前装着认不出,也是想混淆视听,让病公子以为自己不知情,眼见着病公子根本不吃自己这一套,王擒虎一计不成又出一计:“病刹,你想咱们四刹门这会儿多乱!藏歌门,三大家后人,雪仙阁阁主、息松道人、六道二圣、六道弟子,你打我,我打你乱做一团,咱们四刹门能讨得什么好处?小的有一言可能冒犯到病刹,只是情势紧迫不得不说,那老头子三番两次救下那姓吴的兔崽子,八成和藏歌门有瓜葛,但小的瞧你对那姓吴的起了杀心,看来您也不清楚这里头的干结,要小的说,老头子早就防着您了,生不欢、死亦苦二刹没了,老头子还处处防着你,你这会儿上赶着过去,不管是息松老杂毛赢了,还是裴家小子赢了,四刹门都套不到好,就算退一万步说,息松老杂毛和裴书白顾宁凭个两败俱伤,那到最后得便宜的还是老头子,那阴阳人若是发了善心,还能拾点牙慧,若他起了杀心,到时候你病刹恐怕也难有善果,眼下灭轮回也过去了,局势立马逆转,您和老头子想着夺人家的六道之力,他活了还有咱们的好?”
王擒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一双鼠眼却没有从病公子脸上移开,始终在观察病公子的表情,心中更是下了赌注,只要能说动病公子不要再往十方狱那便赶,自己再找机会脱身。
病公子听完陷入沉思,虽是知道王擒虎为了自己脱身,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王擒虎素来以奸猾着称,相较于他的武功,王擒虎的脑子可灵光的多。眼见病公子不语,王擒虎又道:“病刹,以你的武学和才智,只要咱们先逃出去,养足了精神东山再起岂不是易如反掌,何必要强行蹚这一滩子浑水,真要是舍了性命,真叫是划不来!”
病公子忽然回过神来,眉头皱在一起,登时怒道:“住口!混账东西,差点被你蒙了过去!”言罢一脚踹在王擒虎大腿,王擒虎便飞了出去。
病公子道:“你不说我还真有些迟疑,什么东山再起,今儿个要么是拼死在这里,要么是站到最后成唯一的赢家,我若是今天走了,这些人不管哪一位赢了,我都没有好果子吃,汪震的下场如何?鸩婆的下场如何?我可不想像那两个废物一般!”
王擒虎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病公子这一脚虽未踹上要害处,但力道也是不轻,竟让王擒虎站都站不起来,心中免不了把病公子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只是到了嘴边全是告饶。
病公子竟笑了起来:“罢了,我瞧你王擒虎历险无数,却能每每逢凶化吉,早年间遇息松老杂毛没死,后头钟山破也没把你杀了,逃出四刹门,被仇家擒住也能保得性命,就连方才遇见灭轮回,也能侥幸活命,倒是一个福将,既然你如此关心我的安危,我也不能不领这个情,王擒虎,你大难不死必有用处,我倒有个法子。”
王擒虎面色煞白,下意识问了句什么,只是“法子”二字尚未说出口,便被病公子一掌拍晕。
病公子一把扯去王擒虎衣衫,运起真气在王擒虎身上勾画起来。
且说十方狱外激斗正酣,被六道之力反噬的裴书白彻底狂化,一路猛追驾着飞天木鸢的息松道人,那息松道人应变也是奇快,既没有驾着木鸢远遁,也没有放慢速度,只是在天上不住兜圈,始终和裴书白相持一段距离,既不让裴书白追上,亦不让裴书白去攻别人,引得裴书白怪吼不止。
顾宁眼见裴书白入了魔,哪里还顾得上场中凶险,待得脚下风旋消散,便追身去赶,只是裴书白和息松道人速度极快,顾宁追了一会儿便落开一大截,顾宁心急如焚,却听黛丝瑶高声呼唤,登时反应过来,这才明白场中局势,息松道人带着裴书白在空中兜转,一番下来,竟变成了息松道人朝着顾宁的方向急飞,身后追着狂化的裴书白。
顾宁惊呼一声,那息松道人却是邪魅一笑,竟撤去身下飞天木鸢,使了个千斤坠,身子呼的一声坠在地上,本是裴书白穷追息松,息松道人此一番突然坠地,便成了裴书白瞄着顾宁的局势。
不等顾宁反应,裴书白欺身便至,顾宁在梅花涧和狂化的裴书白交过手,自然知道裴书白被六道之力反噬之后的实力,而此番裴书白为救公孙忆彻底动怒,显然比上一次发狂还要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