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太想念千奈了,那罪咎也成为往后的梦魇,挥之不去。
他绝对自知,骨子里爱着谁。
那是十一岁的时候。
“杂种!嘻嘻!”高长大了子的人拿出了第二支朱古力酱,准备往瘦弱的金发男孩嘴里喷。
“喷他!喷他!喷他!”旁边围观的男孩渐多,冷漠的路人纷纷散开,反正欺凌与他们何干。
沾满泪水的脸颊被涂上更多甜酱,众人哗哗大笑,唯独被奚落的他独自哭号。
“哥哥!”一个小身影猝然从人群嚟挤出来,扑到伤痕累累的混血男孩身旁。
“杂种兄妹。”胖子调侃的语气恶心到极点,其他人相继回应。
“你们不可以这样对他啊,住手!”千奈张开双手,站在躺在地上的男孩旁,弱小的身躯却实在如螳臂当车。
“是你自己拿来的。”胖子轻蔑一笑,一把将女孩也推到雪地上。
“千奈!”白哉无能为力的哭号。两人就这样,吃了很多拳很多脚。
那缓慢的数分钟,天是灰色的,或许渗了一点点的血红。没趣的童党玩了个够后便离开了糖果店,丢下浑身瘀伤的他和她。没有人伸出援手,就让他们躺在肮脏的雪里。
女孩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靠着砖墙,用手帕清理着白哉身上的血。她满手瘀伤,却不予理会。
“你过来干嘛……你傻了啊?”白哉的泪从来没有停住,除了肉体的痛楚,同样接受不了亲妹被殃及。
“你就傻了啊!我难道看着阿哥被人打死啊。”比白哉小四年的千奈温柔一笑,把男孩脸上的朱古力酱及鲜血抹干。
零下三度,对他俩来说不算太冷,至少白哉在寒凉之中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暖。
“对不起,阿哥没有用,保护不到你。”
那条朱古力,是买给千奈的。刚才千奈就在糖果店外等候亲哥买糖果,想不到最后竟落得被人痛揍的下场。
伤痕累累的男孩恼羞的紧握拳头:“我一定会报仇……”
“不用啦,不用理他们,最重要你没有事。”千奈紧紧的躺在白哉的怀里,紧闭双目。男孩自然的把脆弱的身躯拥着,感受着躯体的微温。
千奈是第一个,请他吃朱古力的人。当整个世界也要把他遗弃之时,只有这女孩把他扶起来,对他温柔一笑。
12岁时,母亲带着两人回家,然而母亲多病,家庭只能靠着以往存下来的钱过活,家里的杂务也是千奈负责。体弱多病的白哉一直待自己的妹妹很好,同时却对千奈日久生情了。
畸形,却无法自拔。
或许值得庆幸的是,高三的时候白哉因为成绩彪炳,获得莫斯科一所名校经济学系青睐,母亲便放心的把他送往了遥远的故土。
白哉也以为,只要离开便能淡忘对妹妹的不伦情感了。
可他每晚做梦还是遇见千奈。每当想起她那温柔的笑,内心总是一阵莫名的悸动……
数年后,居湾的母亲不幸病逝,白哉终究敌不过自己,从E罗斯回到了湾区与千奈同居。
这些年,就读高中的千奈成长了不少,成熟的脸孔同时带点青春的气息,就是一个标准的苗条淑女。她待白哉还是像之前一样的温柔,声线还是那般甜美。
千奈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在这苍白的世界里,也只有她向孤立无援的白哉伸出了手。她,就是白哉的全部。
白哉是个极度理性的人,他却恐惧自己会踩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永不超生。
每个下午,男孩总会带着千奈四周游玩,就当是尽了自己作为兄长的责任。除了冒险乐园、公园,最经常去的就是根记粥店。尽管抗拒中式食物,因为千奈独爱粥品,他还是愿意经常带着满口笑容的女孩到粥店吃下午茶。每次都是鸡粥,豆浆一起喝,每人半杯,刚刚好。
他俩就像热恋的情人,在残酷里互相依偎。
白哉很清楚,他俩有血缘关系,这种违反伦理道德的感情是会被诅咒的。他只能一直压抑,把那赤裸的情欲藏在内心的某一处,却埋葬不了。
每个晚上,千奈堕入梦乡之时,另一房间的白哉总会卷缩在床上嚎哭着。
别人无法体会。
再次与千奈一起生活,根本是出于他的一己私欲,反正就算他留在莫斯科,也会有居湾亲戚照顾妹妹。他根本是屈服于内心那畸形的情感,才选择了这条折堕的道路,为的就是再次见到她那独一无二的笑容,慰藉那寂寞的心灵。
这种情感,是不被容许的。
一个寂静的晚上,男孩按捺不住内心泛滥的情绪,进了千奈漆黑的房间,一把把女孩紧紧拥在怀里。
“千奈……我很辛苦……”
千奈的背心沾满白哉的清泪,熟睡着的她却从来不知。那一晚,男孩只是一直把她拥着,崩溃至终于要孤身离开的时分。
明知这是条被世界遗弃的路,怎么还是走下去呢?
拥抱一个不敢爱的人,感觉无法言喻。
拥抱,竟是最虐心的距离,因为最终只能默默的目送着怀里的她,越走越远。
溺爱亲妹的他固然清楚,自己不可再做任何越轨的行为,他宁愿独自默默压抑那不伦的欲望,也不忍让千奈受伤。
要折堕,就自己折堕好了。
可千奈不会回来,却是残酷的真相。她在数个月前,已经死了。
警察在深水区的一条后巷发现她,她口部穿了一个洞,法医证实是子弹造成,却不知子弹来历。当晚,白哉因重感冒留家休息,千奈外出,却因而遭到不测。让警方追查凶手对他并无意义,一来难以捕捉这班凶徒,二来他宁愿用自己的手法处理了这件事情。
只需一点功夫,他便找出了参与谋杀的四名帮派分子。
那天,他躲在家里哭了很久。
若他坚持跟随女孩外出,悲剧就不会发生。
而且,如果不是自己选择与千奈同居,千奈也不会成为攻击对象。
那是他的罪,无法得到解脱的罪,化成梦魇摧残剩下来的他。
千奈怎么要如斯狠心,丢下自己一人了?
怎么,童话里的小孩,总能够得到美好的结局。
因为那是童话。
有谁不欲宁愿相信世界是美好幸福的?
失去千奈的白哉,就如无法飞起来的鸟,就只能绝望的苟延残喘。因为,千奈就是他的全部。
他,就只可以怀着仅剩的失去,孤身含着泪,蹒跚的走下去。
“但说这些你都已经听不到了如果奇迹出现是否能再一次对你说”
白哉红肿的双眸近乎张不开,他在床头乱摸,终究还是拿起了响闹不断的手机。
无来电显示。
“谁。”
“嘻嘻嘻……”
听罢,他已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死四个人还不够?你也想死?”男孩故作镇定。
“还失去的不够多?”
“已经没有事可以失去。”他淡然一笑。
“错。你一分钟前还有,不过现在可能没有──”
白哉挂掉电话,一把劲冲到了家的门,拉开了铁门便冲了出去。
他实在很怕,下一秒便要再次承受失去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