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铮端的一向是谦虚大度的模样,此刻被凤骅用言语讽刺,未说什么,也未恼怒。
他目光落在龙榻上,看着昏迷不醒的承孝帝,用谦和的语气道:“父皇昏迷不醒,皇兄,先让楚姑娘救父皇吧。”
凤骅最看不怪的,就是他这副虚伪的嘴脸,心里冷哼,眼神轻蔑的盯着楚蘅:“三皇弟,你凭什么认为,姓楚的这女子能治好父皇,父皇的龙体,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碰的。”
“既然太子殿下看不起我们师徒俩,乖徒儿,我们走。”
凤骅不让楚蘅给承孝帝医治,老爷子还不想让楚蘅出手呢。
老爷子冷哼一声,转身抓着楚蘅的手,拽着楚蘅就要离开承孝帝的寝宫。
夏侯耀急忙将他们师徒俩拦住,低声提醒老爷子:“臭老头,你别忘了还魂玉。”
“师傅,还魂玉还没到手呢。”
楚蘅拉着老头子停下来,低声劝说:“那太子是看不起我,并非看不起师傅,师傅您消消气。”
老爷子吹了吹胡子:“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为师。”
“臭老头,你别任性。”
夏侯耀板下一张脸:“你再任性,我就将王府那些窖藏多年的竹叶青收起来。”
老爷子好这一口,只好认怂。
“夏侯老头,你厉害,等救了皇帝的命,老头子我再找你算账。”
夏侯耀跟楚蘅交换了一个眼神,拉着老爷子回到龙榻前。
老爷子靠近龙榻,先给承孝帝把了把脉,“皇上气管之中的淤血依旧未散,老头子我那续命的药丸子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救是不救,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贵妃娘娘,齐王殿下,你们四位商量一下,尽快给个答案。”
郭后语气冷静的问道:“先生可是想到救治皇上的办法了。”
办法是楚蘅想到的,老爷子瞟向楚蘅,意思是让楚蘅来说。
楚蘅道:“如今形势危急,只有一个办法能够救皇上。”
说话间,她从皮夹中取出那支细长的管子,“就是将这支细长的管子插入皇上的气管之中,将里面的淤血给吸出来。”
“你这么做,是想行刺父皇吗。”
当下,凤骅那两道冷冽的目光射向楚蘅。
楚蘅嘴角浮动,很想嘲讽这白痴太子几句。
难怪前世,凤铮能问鼎帝位,凤骅这太子真是太白痴了。
“太子殿下,民女若是想行刺皇上,不会傻到将目的说出来。”
凤骅有些无话可说。
郭后道:“将这么一支管子插入皇上的气管之中,皇上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问题,秦贵妃也想问,两人都眼巴巴的将楚蘅看着。
唯独齐王凤铮对楚蘅的医术倒是信任。
楚蘅解释道:“民女不敢欺瞒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这么做,存在一定的风险。”
但凡是手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但是为了拿到还魂玉,她必须冒这个险。
她话语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这么做,皇上还有一线生机。”
“姑娘,你这么做,救活了皇上,便是功臣,救不活皇上,便是死罪,你可知道?”
看出齐王凤铮对楚蘅有意,秦贵妃当然不希望楚蘅有事,好意的提醒了一番。
“多谢贵妃娘娘提醒。”
楚蘅将目光偏移到秦贵妃的身上,“这个办法是民女想出来的,若是出事了,民女愿意承担所有责任,还请贵妃娘娘为我师傅说几句话。”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丫头。”
秦贵妃朝她略将头一点:“本宫答应你便是。”
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救承孝帝,郭后跟凤骅商量了一下,最终同意楚蘅的做法。
郭后拧眉提醒:“皇上龙体贵重,你医治时小心一些。”
“是。”楚蘅恭敬回应,继而将眉梢一挑,不卑不亢的对郭后等人道:“民女为皇上医治,需要在安静的环境下进行,还请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太子殿下,齐王殿下及诸位娘娘到殿外等候。”
郭后,秦贵妃,凤骅,凤铮连夏侯耀都退出去了,承孝帝的寝殿之中,只剩下楚蘅,老爷子,李大连跟一名小太监。
楚蘅朝李大连一揖,道:“劳烦公公吩咐宫人准备一壶烧酒,一盆清水,绷带跟棉花。”
李大连扭头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准备。”
小太监答应一声,退出去,片刻后,将楚蘅要的烧酒,清水,绷带跟棉花送到了承孝帝的龙床前。
楚蘅将酒壶的塞子扒开,把那支细长的管子伸进酒壶里泡着,待那管子在酒壶里泡了片刻,她将管子取出来,用那烧酒将手冲了冲,然后对一旁的老爷子道:“师傅,您再给皇上把把脉,查看一下淤血的位置。”
老爷子行医多年,经验丰富,人体脉络,何处不通,只要他一把脉,便能知晓。
“好。”
老爷子抓起承孝帝的手腕,将两跟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之上。
“气舍穴的位置淤堵不通。”
说话间,老爷子放开承孝帝的手腕,将右手的食指按在承孝帝的气舍穴上。
楚蘅将吸管消毒之后,走到龙榻边,对老爷子道:“师傅,将针管插入人体之中是极为疼痛的,以防在插管的过程中,皇上疼得苏醒过来,胡乱挣扎,麻烦师傅您封住皇上的穴道。”
这个道理,老爷子岂能不明白,伸手便封住了承孝帝身上的几处穴道。
“好了,就算皇帝疼到苏醒,也无法动弹。”
楚蘅这才放心的将细管尖锐的一端对准了承孝帝气舌穴所在的位置,一点一点,小心谨慎的将那细长的管子插入承孝帝的体内。
三世加起来,这也是楚蘅做的第一次手术。
在插管的过程中,她动作小心翼翼的,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轻,生怕呼吸重了,手一抖,细管插歪分毫,危及到承孝帝的性命。
好在,这整个过程之中,承孝帝都未苏醒,这大大降低了这个手术的难度。
但是,像这样一分一毫的将细管插入到承孝帝的体内,十分耗费时间,单是插管的这个过程,就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做完这一项,楚蘅后背出了一片的冷汗,直到已经将细管成功插入了承孝帝的体内,她紧绷着的神经这才一松。
李大连瞧了一眼承孝帝身上插着的管子,心里头砰砰砰的狂跳,瞧他神色比楚蘅跟老爷子还要紧张。
“丫头,这么做,皇上会不会有事?”
楚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后,正弯着腰用嘴含住细管的另一头,小心翼翼的将承孝帝气管中的淤血吸出来。
这么做,虽然有些恶心,但是为了小翊儿,不得不这么做,交给太监做,害怕太监出错,危及到承孝帝的性命,只能她亲自上阵。
李大连在一旁唧唧歪歪,老爷子生怕他打搅到楚蘅,急忙开口:“公公,你再多说一句话,皇上可能就真回不来了。”
楚蘅正吸了一口淤血出来,张嘴吐在水盆里。
紧接着,承孝帝沉沉的喘了一下。
李大连见承孝帝有了反应,心头一喜,急忙双手捂住嘴巴,再不出声打搅楚蘅。
吸出一口淤血后,楚蘅继续,接连吸出五口鲜血出来,她这才停了下来,缓缓的将细管从承孝帝的身体里拔出来。
那细管子被拔出,一股鲜血从承孝帝咽喉部位的伤口处冒了出来。
“师傅,点穴止血。”
老爷子在一旁候着,楚蘅大呼,他伸手飞快在承孝帝身上一点。
血很快止住,楚蘅这才给承孝帝上药,再用纱布将他咽喉部位的伤口缠住。
等楚蘅做完这一切,老爷子伸手给承孝帝把身上的穴解开。
一炷香之后,承孝帝重重吸了一口气,原本呈青紫色的一张脸,逐渐恢复到正常的颜色,继而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李……大年,朕这是……怎么了?”
承孝帝醒来,开口说话,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咽喉部位有些隐隐作痛。
扫了楚蘅跟老爷子一眼之后,他将视线移到了李大年的身上:“这两个人是……?”
楚蘅跟老爷子只好向承孝帝行礼。
“民女参见皇上,民女乃是崇华县为民医馆的医女。”
“草民参见皇上。”
见承孝帝挣扎着,要从龙榻上起来,李大年急忙走去搀扶:“皇上,您昨日听了前线的战报后,一时气急攻心,被几口淤血卡住了咽喉,昏迷过去,连欧阳院判都没有办法,是秦贵妃娘娘提议,请了为民医馆的这两位进宫,这才救了您一命。”
前段时间,这李大年拿了秦贵妃不少好处,自然是要为秦贵妃说几句好话的。
经李大年这么提醒,承孝帝回忆了一下昏迷之前的事情,这才想起前线战报。
“李大年,晓月城那边战事如何了?”
李大年道:“皇上,您昏迷不醒,前线传来的战报都是太子殿下在处理。”
昏迷了这么久,承孝帝感觉有些头重脚轻,气力不足,只好靠着坐在龙榻上,吩咐李大年:“叫太子来见朕。”
“是。”李大年前去传唤凤骅。
楚蘅跟老爷子暂且退出去。
李大年疾步走到寝殿外间,对凤骅道:“太子殿下,皇上请您进去里间。”
闻之,郭后,秦贵妃,太子凤骅,齐王凤铮,及另外几名嫔妃皆是脸上一喜。
郭后与秦贵妃同时开口询问:“李大年,皇上醒过来了?”
楚蘅跟老爷子站在李大年的身后,李大年偏头看了他们师徒俩一眼,继而回答郭后与秦贵妃:“楚姑娘与老先生医术高明,皇上已经醒来,没有大碍了。”
郭后,秦贵妃等人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凤骅朝李大年点头,随了李大年到寝殿里间,其他人现在外面候着。
“儿臣参见父皇。”
承孝帝心忧战事,未叫凤骅平身,便急切的开口询问战事:“太子,晓月城战事如何了?”
凤骅有些迟疑。
承孝帝道:“朕身体无妨,你直说便是。”
凤骅这才语气沉重的开口:“晓月城,望月城,玄月城,孤月城沦陷后,今日一早,又有战报传来,父皇,整个月国已经落入了贼人的手中。”
“咳咳咳咳……”
承孝帝听闻,脸色沉了下去,不断的咳嗽起来。
李大连生怕再出昨日那样的事,急忙为他拍着背顺气,“乱臣贼子成不了什么气候,皇上,您消消气。”
承孝帝咳了半天,这才停下来,压了压心里的怒火,语气沉沉的吩咐李大年:“李大年,传朕的旨意,让太子,齐王,神武侯,丞相,威武将军,骁骑将军,到御书房见朕。”
“父皇,您的身体。”
不过区区半月,整个月国都落入了叛军的手中,承孝帝如何还坐得住,强撑着,在李大年的搀扶下,下床更衣。
“朕身体无妨。”
李大年伺候他更衣之后,他乘坐龙辇匆匆往御书房而去,太子凤骅,齐王凤铮紧跟着龙辇,楚蘅跟老爷子只好先随夏侯耀出宫。
取还魂玉不急于一时,反正他们已经获得了百医争鸣大赛的魁首,承孝帝还不至于舍不得一块玉。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里,气压低沉。
承孝帝脸色苍白,神情疲倦的坐在龙椅之上。
太子凤骅,齐王凤铮,神武侯武存勋,丞相楚廷豫等人站在殿上,觉察到殿中低沉的气压,武存勋,楚廷豫等人都小心翼翼的。
见人都到齐了,承孝帝语气沉沉的吩咐李大年:“李大年,将这两日的战报拿给齐王,楚相,神武侯,威武将军,骁骑将军看看。”
太子是看过的。
“是。”李大连接过战报,走下台阶,先将战报交给了凤铮。
凤铮看过之后,眉头拧了拧,转手交给楚廷豫,楚廷豫看过,同样眉头紧锁,再将战报传递给武存勋。
武存勋看过战报,脸色刷的一下煞白,一双老眼中浮出泪花,极为隐忍,这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吾儿,剑南……”
承孝帝道:“武剑南为扞卫我大风王朝捐躯,朕会好好嘉奖,将他风光大葬。”
武存勋紧咬着牙,将战报递给身后威武将军跟骁骑将军。
“老臣叩谢主隆恩。”
此刻,他心头怒火滔天,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回答承孝帝。
虽然他儿女众多,但是武剑南却是最优秀,最像他的,他寄予了武剑南厚望,没想到……
这杀子之仇,他武存勋一定要报。
“武爱卿平身。”
承孝帝朝他将手抬了抬,“叛军来势凶猛,区区半个月,便拿下了整个月国,实在令朕忧心,太子,齐王,神武侯,楚相,威武将军,骁骑将军,尔等可有好的退敌之策?”
武存勋紧握拳头,冷冷开口:“微臣请命前去击退叛军,夺回晓月,玄月,孤月,望月四城,请皇上准许。”
“微臣愿助神武侯一臂之力。”
数年之前,那威武将军与骁骑将军就与武存勋一起,领兵攻下了月国,此番,武存勋请命出战,两人纷纷附和。
楚廷豫沉吟了一下,道:“皇上,如今月国已失,若不派兵阻止,叛军必会乘胜而攻。”
这点,正是承孝帝担忧的。
楚廷豫正是猜到了他的心思。
“数年前,便是神武侯跟骁骑将军,威武将军领兵攻下了月国,而今,再由三位出马,凭借神武侯府的一字长蛇阵,定能扭转战局。”
“儿臣赞同楚相所言。”
凤铮即将成为丞相府的女婿,只是要帮着楚廷豫说话的。
瞧凤铮与楚廷豫配合,凤骅在袖下握了握拳。
“太子,你的意思呢?”
承孝帝的话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凤骅急忙收回心神,恭敬的回道:“儿臣也赞同楚相所言。”
“既然如此,朕任命神武侯为主帅,威武将军跟骁骑将军为左右先锋。”说话间,承孝帝取出兵符,交给武存勋,“你三人率领大军八万,前去击退派军,夺回晓月,玄月,望月,孤月四城。”
“微臣领命。”
从御书房出来,那骁骑将军跟威武将军拿着兵符前去大营点兵点将,武存勋急急回了一趟神武侯府。
齐氏见他神色哀伤的回到府中,心头浮起一丝丝不好的预感,犹豫了一下,开口询问:“侯爷,您这是怎么了?皇上急召您进宫,可是商议战事,有剑南的消息吗?”
武存勋眉头一皱,一只手将胸口捂住,忽然张嘴,哇的一声,一口血喷在地板上。
吓得齐氏脸色煞白,急忙去将他搀扶着:“侯爷,您这是怎么了,来人了,赶紧传府医前来。”
其中有下人去传唤府医,另外有下人去通知武剑莲跟武存勋的几房妾室跟庶出的子女。
不消片刻,府医背着药匣子赶到,武剑莲及武存勋几房妾室跟庶出的子女也一拥而来。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侯爷,您要不要紧?”
几房美妾将武存勋围着,叽叽喳喳的说些关心的话。
齐氏听得皱起眉头来。
这些个骚狐狸,就知道在侯爷面前表现。
“没见着侯爷身子不适吗,你们几个,都给本夫人退到一边去,让府医好好给侯爷医治。”
因为生了武剑南这个一个优秀的儿子,纵使齐氏人老珠黄,但是也无人能动摇她当家主母的地位。
齐氏这么一吼,武存勋的几房美妾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忤逆了齐氏的意思,一个个咂咂嘴,退到一旁眼巴巴的将武存勋看着。
府医给武存勋把脉,对齐氏道:“请夫人放心,侯爷不过是怒急攻心,才吐了一口血,将淤积于胸的血吐出来了,反而无妨。”
齐氏母女俩松了一口气,武存勋那几房美妾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武剑莲不解的问:“父亲,发生何事了,你竟如此动怒?”
武存勋看着齐氏,眼眶有些红。
他这般模样,令齐氏心里咯噔一下,心中那丝不安的直觉此刻越发的强烈起来。
“侯爷,究竟发生何事了?”
武存勋憋了憋泪水,这才开口:“南儿……南儿他战死在沙场上了。”
齐氏一听,久久未回过神来,等她稍微回了回神,红着一对眼眶,双手紧紧的将武存勋抓着:“侯爷,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南儿他怎么了?”
武剑莲脑中也是嗡嗡的作响。
“父亲,哥哥不会死的,哥哥得您亲传,能征善战,这几年来,从未吃过败仗,怎么可能会死,您是不是骗莲儿的?”
如今她武功被废,仰仗着哥哥的威名,尚且还能在府中作威作福,若是哥哥没了,母亲再失宠,她在府中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瞧她们母女俩隐忍着眼泪将武存勋看着,武存勋那几房美妾心里甚是畅快。
武剑南战死了,真是死的好啊,只好武剑南一死,齐氏这老婆娘定会失宠,武剑莲又没了武功傍身,到时候,她们就可以翻身了。
武存勋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昨日,皇上收到前线战报,晓月,玄月,孤月,望月四城落入叛军之手,剑南在晓月城一战之中,死于叛军将领手中。”
这次,齐氏跟武剑莲可算是听清楚了。
母女俩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尤其是齐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侯爷啊,妾身就剑南一个儿子啊,您要为剑南报仇啊。”
“父亲,您要为哥哥报仇啊。”
母女俩趴在武存勋的膝盖上哭,眼泪将武存勋的袍子打湿。
武存勋的几房美妾暗暗发笑。
齐氏这老婆娘也有今天。
武存勋一手扶住齐氏,一手将武剑莲扶着:“此番,皇上任命本侯为主帅,前去讨伐叛军,本侯一定会为南儿报仇,取下那叛军将领的首级,告慰南儿的在天之灵。”
武存勋告别齐氏母女之后,当日,便与那骁骑将军,威武将军率领八万大军前往晓月城平叛,由于承孝帝尚有病在身,便由太子凤骅与齐王凤铮,在城外五里亭送别大军。
三日后,承孝帝龙体康复,朝会之后,召了楚廷豫到御书房商议事情。
楚廷豫瞧他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小心谨慎的询问:“皇上眉头紧锁,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承孝帝将撑在额前的手移开,微微一叹,挑眉看向楚廷豫:“不愧是楚爱卿,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朕有烦心之事。”
楚廷豫道:“皇上不妨说出来,兴许,微臣能为皇上分忧分忧。”
这楚廷豫一向是老奸巨猾,承孝帝将他召到御书房,就是想听听他的见解。
“楚相可知,忠义王近来收了一名楚姓女子做孙女儿?”
夏侯耀认楚蘅做孙女这件事,尚未公开,所以楚廷豫尚不知情。
闻之,楚廷豫微微有些诧异,“忠义王的眼光是出了名的高,能认那姓楚的女子做孙女儿,可见那姓楚的女子非同一般。”
“不错。”楚蘅的医术,承孝帝是见识了。
“那名姓楚的女子来自于崇华县,以她为代表的为民医馆,取得了今年这届百医争鸣大赛的魁首,昨日,朕险些有生命危险,便是那姓楚的女子救了朕的性命。”
“皇上,你是说,那姓楚的女子来自于崇华县?”
听到崇华县三个字,楚廷豫心里有些隐隐的不舒服,看向承孝帝时,见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承孝帝见他如此表情,问道:“难道楚相你认识那姓楚的女子,说来,你们都姓楚,莫不是你们有什么关系?”
“微臣并不认识那姓楚的女子。”
楚廷豫将眉头舒展,在心中否定了刚才的猜测。
数年前,他便将柳氏母女俩驱逐去了崇华县大王镇宁溪村,就算柳氏识得几个大字,也不能将大女儿教得这般优秀。
“微臣出自崇华县,皇上您方才提及崇华县,微臣有些感触罢了,这么多年,微臣忙于政务,都未曾回去探亲过,也不知乡亲们过得如何。”
“原来如此。”
承孝帝倒是信了他的话,“没想到,楚相你还是一个念旧的人。”
这句话,令楚廷豫的老脸有些涨红。
这个男人若是念旧,便不会抛弃糟糠之妻,这么多年来,对糟糠之妻不闻不问。
承孝帝将话题绕回来,继续往下说:“楚相可知,那姓楚的女子医好了忠义王府夏侯无极的肺痨病?”
话到此处,楚廷豫可算明白了承孝帝心里在烦什么了。
“传闻,忠义王手中握着一只铁甲精锐,如今夏侯无极病体康复,皇上您可是担心,那铁甲精锐落入夏侯无极的手中?”
承孝帝点头。
“若是那夏侯无极不像夏侯耀那般,对朝廷忠心耿耿,一旦夏侯耀百年之后,夏侯无极起了反心,他手中握着铁甲精锐,大风王朝的江山社稷危在旦夕。”
所以,那支铁甲精锐放在谁的手中,他都不放心,只有将那支铁甲精锐紧紧的拽在手里,他心里才踏实。
楚廷豫揣摩到了他的心思,斟酌了一下,道:“皇上,忠义王如今不是认了那姓楚的女子为孙女吗,只要皇上将那姓楚的女子纳入后宫为妃,夏侯无极看在救命恩人的面子上,一定不会轻易心生反骨,先稳住夏侯无极,再伺机夺取那支神秘的铁甲精锐。”
不得不说,楚廷豫这只老狐狸挺能揣测圣意。
他此刻所言,正是承孝帝想了几天的办法,甚得承孝帝心。
等楚廷豫离开之后,承孝帝先发了一道皇榜,名曰神医榜,向天下公布,此届百医争鸣大赛的魁首为民医馆。
皇榜一出,当天,整个玉临城都沸腾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很快传到了神武侯府跟丞相府以及胭脂金玉楼。
神武侯府的武剑莲本就还沉浸在武剑南战死的悲伤之中,再闻,为民医馆夺得了此届百医争鸣大赛的魁首,顿时受不住打击,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至于丞相府,丫鬟碧桃誊抄了一份皇榜,拿到湘苑去给卫氏,楚惠母女俩过目。
皇榜上白纸黑字写得极为清楚:魁首,崇华县为民医馆。
楚惠气得将碧桃誊抄的皇榜撕成了碎片。
“母亲,那姓楚的贱人夺取了魁首,这下,齐王殿下定会对他刮目相看了,女儿该怎么办?”
此刻,卫氏也有些绿神无主。
如今为民医馆夺得了魁首之名,姓楚的身份自然今非昔比,若是齐王属意姓楚的,向秦贵妃请示,让姓楚的嫁入齐王府并非不可能之事。
“惠儿,你先别急,让母亲好好想想,母亲绝对不会让那姓楚的贱人威胁到你的地位。”
楚廷豫从宫里回来,心情不错,直接到湘苑找卫氏。
他未让婢女通传,一进门,便见卫氏跟楚惠的脸色都极不好看。
“湘君,惠儿,你们母女俩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们母女俩不高兴了?”
楚惠起身,腰若扶柳,柔柔的朝楚廷豫福身,低声道:“惠儿见过父亲。”
“相爷,您回来了。”
卫氏起身,亲自去取了鸡毛掸子,给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楚廷豫坐下,楚惠递上茶水:“父亲喝茶。”
母女俩这般贴心,令楚廷豫心里舒服,吃了半盏茶后,挑眉起来将她们母女俩看着,发现她们母女俩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笑容很勉强,尤其是楚惠。
“惠儿,发生何事了,你说给父亲听听。”
楚惠走到楚廷豫身边,蹲下身子,趴在楚廷豫的膝盖上哭诉:“父亲,你可知道,齐王殿下看上了为民医馆那姓楚的女子了,在天武郡时,齐王殿下便对那姓楚的女子照顾有佳,如今,那姓楚的女子夺得了百医争鸣大赛的魁首,女儿担心……”
楚惠心里想什么,楚廷豫明白了。
楚廷豫微笑道:“惠儿可是担心,齐王殿下将那姓楚的女子纳入齐王府?”
楚惠含泪点头:“父亲,女儿该怎么办?”
楚廷豫哈哈大笑了几声。
听他大笑出声,卫氏甚是不解,“惠儿都急得不行了,相爷,你还笑得出来。”
楚廷豫这才解释:“惠儿,你就放心吧,齐王再是喜欢那姓楚的女子,也没法将她纳入齐王府。”
“为什么?”
卫氏跟楚惠同时瞪大了眼睛将楚廷豫看着。
楚廷豫道:“三日前,皇上生病垂危,正是那姓楚的女子救了皇上一命,为了奖励那姓楚的女子,皇上有意纳了那姓楚的女子入宫为妃,齐王殿下再是喜欢那姓楚的女子,也不敢公然与皇上抢女人。”
听闻,卫氏跟楚惠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不甘心。
那姓楚的女人若成了皇妃,岂不是更难以对付了。
楚廷豫只在湘苑小坐了片刻。
他方才离开没多久,刘嬷嬷便领了自己的侄儿刘俊到卫氏母女俩的面前。
“夫人,小姐,刘俊回来了。”
卫氏挑眉对刘嬷嬷道:“他人在何处?”
“回复人的话,就在门外。”
卫氏看向门外:“赶紧带他进来见我。”
此刻,她急于想知道,为民医馆那姓楚的女人是不是柳氏所生的贱种,若是的,就更不能留着那姓楚的女人了。
“是。”
刘嬷嬷应声出去,很快将那刘俊带了进来。
这几日,刘俊吃得好睡得好,整个人都胖了一圈,油光满面的朝卫氏跟楚惠一拜,“小人刘俊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
看在刘嬷嬷的面子上,卫氏让他起身说话。
“本夫人吩咐你查的事,可查清楚了?”
刘俊起身道:“回夫人的话,已经查清楚了,为民医馆那姓楚的女子并非楚蘅小姐,楚蘅小姐跟柳氏还在崇华县大王镇开饭馆呢,小人还见过楚蘅小姐。”
“你见过楚蘅了?”
楚惠一脸激动的将刘俊盯着,“她现在过得如何?”
刘俊回道:“大小姐,那楚蘅小姐长相平庸,整日做那些端茶上菜的事儿,一双手又粗又糙的,与大小姐您一比,大小姐您是天上的仙女儿,那楚蘅小姐就是地上的村姑。”
楚惠一听,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没想到,你这嘴跟刘嬷嬷一样会说,碧桃,打赏。”
“是,小姐。”
碧桃当下取了两锭足足重的元宝出来,塞进那刘俊的手中。
刘俊握着沉甸甸的元宝,笑得双眼都弯了。
“谢大小姐,谢大小姐。”
证实了楚蘅还在崇华县待着,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一名村姑,卫氏这心里也踏实多了。
只要为民医馆那姓楚的不是楚蘅,柳氏便不能威胁她在丞相府中的地位。
“刘俊,本夫人吩咐你办的这件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侯爷,你可知道。”
刘俊赶紧点头:“请夫人跟大小姐放心,小人会让这件事烂在心里。”
“嗯。”卫氏满意的点头:“刘嬷嬷,送他出去吧。”
刘嬷嬷将他领到门外。
刘俊很懂事,将其中一锭元宝塞到了刘嬷嬷的手里:“小姑,这是侄儿孝敬您的。”
刘嬷嬷欢喜的收下,对这个侄儿的表现甚是满意:“俊儿啊,你只要机灵肯干,夫人这边有活儿,小姑我还通知你。”
“那就多谢小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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