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请人杀猪,洗猪下水,灌肠。
第二天就得炖猪肉,炸丸子。这样才不会影响明天开宴。
宋氏把炖好的猪肉装好碗备用,又和李氏把炸好的丸子放到八斗篮里盖好。
小三顺守在厨房,安静地坐在来帮厨的梅子娘身后,小嘴吃得油乎乎的。
能提前安排的菜肴都安排妥当,几个人洗洗手,摘掉围裙。
这才吩咐连枝锁好厨房门,免得里面的东西被黄鼠狼糟蹋了。
今天算是完活了,只等明天早上过来再加工了。
几人结伴出了老宅。
梅子家就在隔壁,梅子娘笑道:“到我家再坐会?”
宋氏笑着道:“不了不了,你也忙一天了,快回去歇着吧。”
几人寒暄着分手。
就在这时,西头村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原来有一辆马车进了村。
马车啊!
这是什么概念呢?
小棉觉得,马车和牛车的区别,就像宝马,奔驰和拖拉机的区别一样。
豪车进村,怎能不让人激动。
一路上,孩子们跟着马车跑着笑着。
马车渐渐驶近,稳稳地停在老宅门口。
大家这才主意到赶车人,原来是出去三个多月的李老汉。
李老汉一身得体的细布衣裳,红光满面,容光焕发。
车辆停稳,赵氏弯腰从车里出来。
只见她露出得体的微笑,扫了众人一眼。
然后用手掸了掸新衣外面的绸缎褂子,威严而又温声地冲宋氏道:“老大家的,过来扶我下车。”
我了个去!
这哪是乡下老太太,分明是太后娘娘出宫的派头啊?
小棉皱了皱眉,看向娘亲。
大家也都下意识地看向宋氏。
宋氏站着没动,只是定定的打量着赵氏。
这个场面,仿佛梦里也有过。
只是她想不起来细节了。
自从小三顺过了那个劫,宋氏就发现,梦里的好多场景都模糊了。
宋氏不动,赵氏也不动,就那么黑着脸,瞪着宋氏看。
此时安静的能听到风的声音。
李氏一看,这是要干嘛?
她们忙活活干了两天,这老婆子一来,还没进门呢,就摆起婆婆谱了?
后婆婆才四十多岁,平时打人的时候上蹿下跳,这会下个车还得用人扶?
说不是摆谱谁信呢?
李氏张口想说话,被宋氏摆手制止。
她想起来了,当时赵氏叫的是老二媳妇。
是了,那时她已经死了,当然得叫老二媳妇扶着了。
宋氏心底冷笑,她退后一步,露出身后大门。
平静地道:“唤连枝来。”
小棉秒懂。
她大声冲门里喊:“连枝姑姑,我后奶奶老夫人回来了,你快出来接驾。”
小稻连忙也亮开她又细又亮的嗓音,“后奶奶驾到,连枝姑姑接驾…三叔出来接驾…”
“啊?来了。”
院子里连枝惊讶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
“爷,爷…”
一个小身影冲了出来。
小三顺像炮弹一样冲向李老汉。
李老汉脸上堆起了慈祥的笑。
李老汉的笑还没有在脸上洋溢开,突然就僵住了。
只见小三顺油汪汪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新衣裳。
今天刚换上的新衣,两大陀明晃晃的油渍是那么显眼。
李老汉瞬间黑了脸。
他看不到小孙子灿烂的笑脸,他眼里只有一双油乎乎的脏手和衣服上那一坨亮光。
“啪”
李老汉一巴掌拍在小家伙的油爪子上。
他瞪着眼,厉声呵斥道:“多大了?还这么邋遢?”
安静,
没人说话。
大家都愣住了。
小三顺也吓得愣住了。
“哇……”
一声嘹亮的哭声直冲云霄。
小棉掏掏耳朵。
这小家伙被娘亲鸡蛋肉的养着,底蕴挺厚,分贝够高!
亲爷爷慈祥人设顿时崩塌,小家伙哭得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宋氏猛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小三顺。
她黑着脸,也不看李老汉,而是严肃地看向李本善。
“二弟留下,把这两天的花销账目跟他们理清楚。”
她又看了众人一眼,“大麦,小棉,小稻,跟我回家。”
宋氏抱着三顺,领着三个闺女走了。
李氏看了自家男人一眼,吐出俩字:“算账。”
说完,紧追着宋氏也走了。
赵氏黑着脸,李老汉也黑着一张脸。就连李本善脸色也不好看。
闻讯过来的里正和族长互相看一眼。
里正道:“我明天再来。”
里正想:这有文真是的,回来就耍威风。
有本事在外面威风去,在儿孙面前威风个什么劲?
族长看着里正背着手走回去的背影,叹口气也回去了。
族长心道:爷爷教训自己孙子天经地义。
这有文家的两个儿媳妇原来还是好的,这分了家,心都野了。竟然敢给公爹脸色看。
看来,这家不能分!
不分家聚气,一分家,心就散了。
晚上,李本善回到家,他脸色不是很好看。
“大嫂,那个,咱爹说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穿了件新衣服…”
“爹说府城的少爷都爱干净,他就是想教小三学好。”
宋氏看他一眼,李本善顿时卡壳,不说话了。
停了一会,他又道:“爹说他没用力。”
宋氏拍着怀里的小三顺,看着李本善问道:“你想说啥?”
李本善嗫嚅着,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就是不想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再弄僵。
今天本来气氛挺好的,他看到爹回来,心情正激动着。
结果……
他渴望的父慈子孝没了!
他突然有点生气,看着宋氏怀里的儿子,好想拉过来打一顿。
这小子真是的,吃过油东西的手乱摸,搁他也得生气不是?
宋氏看着他的表情,冷哼一声。
“哼!二弟,我再说一遍,谁敢动这几个孩子,我跟谁拼命。咱爹不行,你,也不行。”
李本善小声嘀咕,“大嫂,你也太惯着他们了。”
“爹说了,慈母多败儿,溺子如杀子……”
李本善说着说着顿住了,他手足无措的站着,求救地看向自己媳妇。
大嫂哭了!
宋氏心里委屈,眼圈发红。
慈母多败儿?
溺子如杀子?
他怎么说的出口?
自从噩梦惊醒,她一直担惊受怕着。
这么多天她容易吗?
她跋扈嚣张又小心翼翼地护着几个孩子。
特别是小三顺,这孩子体弱,有点风吹草动她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就怕一眨眼就没了。
好不容易养好了,养壮实了。
好不容易度过了那个劫……
你们是不惯孩子,拖拖拉拉的养着他,把人都养没了。
还有脸说自己惯着?
她惯着怎么了?
她乐意惯着怎么了?
宋氏泪水涟涟,咬着牙哽咽难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