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
既然与宋青山几人臭味相投,既然已经决定要站立起来锋芒毕露,身边岂能没有几个可以守望相助的兄弟相陪?
而且,在杜荷的打算里,如果寒山书院同时出现了三个四个甚至是更多个学习方面的天才,那他自己在这些天才里面,也就不会显得那般孤立那般显眼了。
尤其是像宋礼,许佑山及姚怀远他们这些乙辰学堂混了数年的‘渣滓’都能在短时间内取得优异成绩并脱颖而出的话,那他杜荷突然之间的这些变化,也就好有说辞,最少在外人看来,并不会有太多的疑惑。
所以,待下午休堂之后,杜荷带着杜荒,拿着上官云鹰抄写好的那几份卷册,直接将宋礼、许佑山、姚怀远还有堂兄杜伤给约到了书院最后的一处凉亭之内,神色淡然地看着四人,开门见山地出声说道:“眼前有一个可以让咱们兄弟几个出人头地,甚至是可以超越父辈的机会,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
“出人头地?超越老爷子?”稍愣了片刻之后,宋青山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颇为好笑地看着杜荷,轻声调侃道:“贤弟这话语之中,也包括你我二人么?”
许佑山的老爹,只一商贾而已,想要超越,不难。姚怀远的老爹,是一方县丞,日后怀远若是用些心思,亦是不难。至于杜伤,现在就在甲寅学堂,不出意外的话,日后怎么也能中个明经,同样能够超越他们家老爷子。
但是杜荷还有他宋青山,该如何去超越?自己就不说,虽然对老爷子恨得直咬牙,但是宋青山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亲爹,他怕是终其一生都难再超越。而杜荷,杜如晦可曾是大唐的尚书右仆射,整个朝堂之中,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不过,就杜荷现在的这般德行,可能吗?
“那是自然。”知道宋青山为何会有如此一问,杜荷神色如常地淡声说道:“人可以无雄心,但绝不可以无雄胆,如果你连想都敢去想,连去挑战老爷子的勇气都没有,那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胆子本少爷从来都不缺,你既然知道本少爷的身世,自然当也听说过本少爷之前的一些作为,”宋青山身形未动,定定地看着杜荷,道:“你觉得本少爷会是一少胆之人?”
“三年以来,十战十伤,宋兄的勇气,小弟也是着实钦佩,”杜荷淡然与宋青山对视,道:“不然的话,就凭着宋兄初始时对小弟的那般作为,小弟也绝不会那般容易善罢甘休,宋兄当也知道,小弟可从也不是什么怕事的主儿,也从来都没吃过什么亏去。”
“既然知道,你那还觉得我有超越那厮的可能?”一向沉静无波的宋礼,眼睛不觉开始变得有点通红。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堂堂正正地打败那个家伙一次,让那个人后悔,后悔他当年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只是,随着自己年岁的增长,随着自己武艺的精进与同那人切磋打斗次数的增多,宋青山越来越心灰意冷,因为他知道,除非是那人老得再也动不了,否则他这辈子,怕是再难亲手将之打败。
“万事皆有可能!”杜荷定声说道:“相信宋兄当初之所以会进入这寒山书院,心中当是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是不知,为何这么些年过去,宋兄却还是甘心呆在乙辰,并开始变得有些自甘坠落?”
“你不懂,”宋青山猛捶了一个座下的石椅,愤声呼道:“弃武从文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容易!想要在科举上有所成就,更是千难万难!”
“寒山书院在整个京兆伊算不错了吧?每年科举得中之人甚至比其他许多官学还要多上一些,”宋青山道:“但是你知道就是这样的书院,每年能有几人通过明经,几人进士及第吗?”
“明经不过双手之数,”宋青山有些颓废地举着双手,道:“而进士及第之人,更是一个没有!”
“若是连进士都没有考得,将来又如何去同那人相比?既然明知不能比过,这书还读之何用?!”
也不怪宋青山会如此沮丧,历年来凡是能够进士及第之人,三十岁以下的少之又少,有的考生甚至考到胡子发白也都未偿一中。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是宋青山在入了寒山书院之后常听到的一句话,明经好考,进士难得,若是真要等到五十岁才能得中进士,那时候那个人怕是早就已经全身入土,考来进士还有何用?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若是遇事就知难而退,这与那些逃兵懦夫又有何分别?”没有理会宋青山的那一番牢骚,杜荷直声说道:“进士及第虽然不易,但是却也不是就没有一丝可能。不管旁人如何去想,但是小弟知道,如果天下学子全都像宋兄这样,刚学两年就开始自暴自弃,没有分毫进取之心,那这个世上就再也不可能会有进士及第之人了。”
“更何况,”杜荷扭头环视了在座的几人,轻声说道:“若是小弟没有记错的话,包括堂兄与宋兄在内,几位仁兄当是连本县的童子试都还不曾通过,不是举人,那就是说诸位连参加长安科举的机会都没有,那就更别提什么进士及第了。”
“唔?”被杜荷这般一说,在座的几人全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小脸羞得通红。尤其是这之中年龄最大的杜伤,三次童子皆未及第,更是有些难以自持。
“所以说,现在就去想那些进士、明经,都还早了些,”杜荷道:“眼下摆在咱们跟前的最大沟坎儿,是两个月后的童子乡、县、院三试,只有通过了这些,取得了举人称号,才有资格去考去想明经与进士。”
“这些我们都省得,”许佑山看着杜荷接声说道:“只是,不知二少方才所说的机会,是什么?可是与这眼前的童子试有关?”
“如果你们都能用心的话,半年后的郡试亦不是没有可能,甚至来年的科举也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说着,杜荷向身后的杜荒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将怀抱着的那些卷册分发给几人。
“这,就是我方才所说的那个机会。”待卷册发到几人的手中,杜荷指着那些卷册,轻声道:“至于诸位仁兄最后到底能不能将其把握,那就要看几位有没有那份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超越父辈,想要搏取一个大好前程的雄心与毅力了。”
“机会已经给你们了,”杜荷轻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家伙,轻声激道:“是想要轰轰烈烈地骑在别人头上撒尿,还是畏畏缩缩等着被别人来骑,那就要看哥儿几个自己的选择了。”
老爷子纵是再强,也都有老去或是失意的一天,就如以前的杜荷的一样,若是自己没有本事,不能趋居,便是成为驸马,也永远都只有被别人欺负和利用的份儿。想来这些道理,在场的这几位当都懂得。
“堂兄,杜荒,”说完,杜荷轻向杜伤及杜荒知会一声,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先走。”
“宋哥,”眼看着杜荷一行已经走远,许佑山最先忍不住向宋礼问道:“杜老二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凭着这几张纸,他就能让咱们通过乡、县、院三试,并来年进士及第不成?”
纵是院主韦隘,也不敢有这般张狂地口气,他杜荷又有何德何能,竟敢说出这样大气的话来?许佑山有些不太服气,虽然,就是他自己也被杜荷方才的话语说得有点儿蠢蠢欲动,不能自已。
“本少爷也觉着有点不靠谱,”姚怀远接声说道:“不过杜二少倒也是出于一番好意,若是不把咱们几个当朋友的话,依着他的性子,他怎么也不会耐着性子跟咱们说上这么半天废话。”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宋青山看着手中大标题为‘读书精要’的册子,轻声说道:“且回去看看再说,若是这真的是一个可以让咱们上进科举的机会,倒也不妨陪着这位杜二少一起闯荡闯荡!”
“嗯,宋哥说得是。”许佑山与姚怀远闻言,彼此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附和。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一向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蛮不在乎之态的宋哥,今天竟也会说话这样一番类似于服软的话语来。
不过,想想方才杜荷与宋哥之间的对话,他们多少又有一些了然。
相识三年,若不是今日杜荷提起,他们都还不知,原来宋哥心中还有这般苦楚,原来当年宋哥之所以为进入寒山书院,竟只是为了想要报复并超越某个他一直都战胜不了的长辈。
虽然对那个长辈的身份多少有些疑惑,但是事涉宋哥隐私,许佑山与姚怀远也都知趣儿地没敢出声询问。
“行了,没事儿的话就都散了吧。”宋青山轻站起身,低头看了两人一眼,道:“今天的事,希望你们不要外传,最好能将它烂在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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