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中,长孙皇后正在抱着幼子稚奴玩乐,忽然见得太子李承乾不经通报便兴冲冲地从殿外走来,手中拿着几张白色纸卷,看得出,他现在正处在一种很是兴奋的状态之中。
“儿臣见过母后!”及到长孙皇后近前,李承乾收敛思绪,规规矩矩地躬身见礼。
“嗯,过来坐吧。”换手将怀中的稚奴乖乖地坐在自己的腿上,长孙皇后轻声向李承乾招呼道:“你不在太极殿帮着你父皇处理政务,怎么有暇跑到母后这里来了?”
“太子哥哥,抱抱!”不待李承乾回话,长孙皇后怀中那个刚学会说话不久的小稚奴倒是率先说出声来,伸出双臂,一脸渴望地看着李承乾,稚声求抱。
“好好好,太子哥哥抱抱!”将手中的卷策放于桌上,李承乾再次起身,一脸疼爱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小九弟,伸手将其从母后的怀中接过。
“莫要太宠着他,”见李承乾不停地在那逗弄着稚奴,长孙皇后在一边慈声说道:“身为长兄,日后对于稚奴,你得多教着一些才是,不要太过宠溺,不然的话,日后如何能够成器,如何能够帮着你还有你父皇打理这大唐的天下?”
“知道了,母后,儿臣省得。”嘴里轻声应着,不过李承乾却仍是一脸笑意地哄着自己的小弟,欢喜宠爱之情,溢于言表,也难怪稚奴会喜欢同这个太子哥哥呆在一起。
“行了,”长孙皇后温声说道:“方才被稚奴一搅,乾儿还没说此次过来,是为何事呢?”
“哦,对了,母后若是不提,儿臣还真是就给忘了,”说着,李承乾将稚奴骑在自己一条腿上,一手帮扶,一手拿起桌上的纸卷递于长孙皇后,道:“这是儿臣方才在弘文馆中发现的几首诗词,请母后过目!”
“诗词?”长孙皇后一愣,伸手将纸卷接过,惑声道:“没事儿你给母后找来些诗词作甚?有这般功夫,你还不如多读些诗书,多经一些政事,自己多长一些本事。”
“是是是,母后所言极是,”李承乾随声应和,开声说道:“不过这一次,却是有些不同,这些诗词,可都是孤的那个妹婿所作,母后看了,也定会惊喜!”
“妹婿?”长孙皇后接声关道:“乾儿说的是冲儿,还是荷儿?”
长孙皇后膝下只有两女,一为长乐,二为城阳,长乐早已许给了大哥家的长子长孙冲,而城阳也在两个月前被皇上给指给了蔡国公家的二子杜荷,所以,听到李承乾提起妹婿,长孙皇后不由便起了长孙冲与杜荷这两个小家伙来。
“哦,看看,本宫倒是糊涂了,”不待李承乾答话,长孙皇后又自顾自地惑然说道:“既然这些诗词是皇儿从弘文馆内得到,自然是已经得到了馆内学士的嘉许,冲儿素有诗才,且现又在弘文馆从事,自然是他的可能最大。”
“至于杜荷,”稍顿了下,长孙皇后轻声说道:“却是自幼便多有顽劣,少读诗书,当是不能写出能入得弘文馆学士眼界的诗词来。”
说着,长孙皇后已是看过了第一首‘咏怀’中的《剑客》一诗,不由点头赞许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寥寥数句,豪爽之气便溢于字行之间,不想一向沉稳内敛的冲儿,竟也有如此豪气!”
“这一次母后却是错了,”长孙皇后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李承乾的意料,李承乾适时开声说道:“这几首诗赋,并不是出自于表兄长孙冲之手,母后猜错了。”
“哦?竟不是冲儿所作?”长孙皇后一愣,不由扭头向李承乾看来,除了冲儿,还能有谁,难道乾儿口中的妹婿,会是其他几个公主的驸马?
“是杜荷,”李承乾定声说道:“虽然有些让人难以置信,甚至可能觉着只是一个笑话,但是它确是杜荷所作,是前些天过来长安打探科举榜单的寒山书院院主韦隘亲口所传,绝对不会有假。”
“现在这几首诗赋在长安城几乎已经被传了个通遍,”李承乾淡声说道:“除了是因为这些诗赋写得确是不错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它们是杜荷所作,很多人都想看看,两三个月前还是‘长安四害’之一的杜荷杜二少爷,怎么会在一瞬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才子佳人。”
“真是杜荷?”长孙皇后神色颇为诧异地淡声说道:“可能吗?”
“开始时,儿臣也觉着不大可能。”明白母后现在的心情,李承乾接声说道:“儿臣与杜荷可以说是从小一起玩到现在,对于他的为人还有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儿,儿臣那是再为清楚不过,以前的他,绝对不可能会写得出这种大气魄的诗词来。”
“母后请看这首,”说着,李承乾拿起桌上的第二张纸卷,递于长孙皇后,道:“天如罗帐地如毡,日月星辰陪我眠。一夜不敢伸足睡,惟恐蹬倒太行山。”
“像是这么大胸怀大气魄的诗文,便是儿臣也不能写出,更何况是那个少读诗书的杜荷?”李承乾接声说道:“但是那个韦隘,是当今名士,为人刚正,素有直名,当是不会为了什么而故意为杜荷吹捧。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杜荷,他确是正在寒山书院读书学业,而这些诗赋也是切切实实地摆在眼前,实在是很难让人不信。”
“皇儿的意思是说,”言语之间,长孙皇后已然明白李承乾想要说明的意思:“杜荷以前,一直都在藏拙?而且,就连你这样与他亲密无间的好友,也给他瞒了过去?”
“除了这个,再没有其他解释,”李承乾定声说道:“儿臣可不相信,他能在三两个月的时间内,就能从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一下就变成了现在这般前途无量、诗赋皆通的后起之秀。”
“这么说,便是连皇儿也曾被他骗过,”长孙皇后面带着几分笑意,淡声向李承乾说道:“可是为何在本宫看来,皇儿对此,好似不以为恶,反而是万分地欢喜呢?”
“母后慧眼,就知道瞒不过母后。”没有否认,李承乾接声说道:“蔡国公后继有人,城阳妹妹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儿臣这是在为初尧高兴,想来母后也不希望初尧未来的驸马,会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吧?”
“你这孩子,”见李承乾没说实话,长孙皇后不禁轻笑着微摇了摇头,接声向李承乾问道:“这件事情,你父皇可已知晓?”
“儿臣不知。”见母后这般玩味地看着自己,李承乾的心气一虚,不由低下头来,恭声回道:“不过一会儿父皇就会照例去弘文馆读诵经义,到时候虞世南还有王志宁他们几个当值的学士,定会向父皇引荐。”
“嗯。”长孙皇后轻点了点头,道:“想来,若是皇上知晓了此事,知道克明公幼子出众,杜氏一门后继有人,心下也定会万分欣喜。”
“母后说得是。”李承乾随声附和。
“皇儿今日所带这些诗赋,对本宫来说,确是一桩不小的惊喜,也算是解了本宫这段时日一直憋闷在心的一块心病。”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长孙皇后温声说道:“原本,对于你父皇将初尧许给杜荷之事,母后心中还是多有埋怨,毕竟杜荷的品行,素来不佳,本宫怕初尧日后跟了他,会多受委屈。”
“但是现在,”长孙皇后话语一转,淡声说道:“看他这段时日的表现,倒也算是一个可托之人,将来城阳便是跟了他,本宫多少也能放下心来。”
“母后说得是。”李承乾再次随声附和:“杜荷近来确实有了不少的长进,尤其是这四首诗赋之后,他在长安城的恶名必会十去其九,倒也能配的上初尧妹妹了。”
“嗯,”长孙皇后接声说道:“无论如何,他日后都是城阳的驸马,都是皇儿你的妹婿,你这个做兄长的,也当时常去关心问候一下,毕竟这杜陵距离长安,也就只有半日路程而已,也耽误不了皇儿太多的功夫。”
“母后说得是,”李承乾接过话茬儿,道:“儿臣也正有这个意思,只是最近儿臣亦是课业繁多,不好向父皇请示,是以……”
“是以,”长孙皇后淡笑着接声问道:“你就特来寻找母后,希望母后在你父皇面前替你说项,是也不是?”
“母后慧眼!”知道自己的这种小心思根本瞒不过母后,所以李承乾他也懒得再去辩解,索性直接承认。
“去看看也好。”长孙皇后轻点了点头,郑声道:“虽然你们之前的关系不错,但是却也不能疏忽大意,被人撬了墙角,被你的其他几个皇弟给抢了先手。”
“就明日吧!”长孙皇后直接拍板定音,对李承乾说道:“你现在就回去准备,明日就准备起程赶往杜陵,至于你父皇那边你就莫要再管,到时母后自会去为你说项。”
“多谢母后!”李承乾面现喜色,将稚奴往怀中一揽,忙着躬身拱手向母后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