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当张继初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太子李承乾已经早早儿地在县衙前堂等候,听到属下的禀报,张继初慌忙穿上衣物,小跑着赶往前堂向李承乾见礼。
县衙大堂之中,一干衙役已经到位,李承乾稳坐在侧旁边与同样及早过来的韦隘闲聊,上官云鹰与宋青山等人全都静身立在韦隘身后,时不时地朝着堂下的原告陈孝之看上一眼,细想着这个陈孝之到底是不是那个小乞丐的爷爷。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韦隘先生!”张继初从衙堂后厢匆忙赶至,及到李承乾与韦隘的跟前,弯身拱手见礼。
“张大人有礼!”韦隘起身拱手还礼。
李承乾则安然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只是很随意地抬头看了张继初一眼,淡声说道:“张大人有礼了,张大人精神不错,看得出,昨天夜里,张大人当是睡得很是安稳。”
“太子殿下说笑了,”张继初讪笑一声,躬身说道:“为了杜荷公子的案子,下官亦是彻夜未眠,也就是天快亮的时候趴在桌上小憩了片刻,这才勉强有些精神。”
“行了,”李承乾轻点了点头,道:“张大人是一县之长,杜陵县的大小事务,都需要张县长费心操劳,便是多睡一会儿也无可厚非。现在既然过来了,那就赶快开始升堂问案吧。”
“是,太子殿下!”见李承乾似并无想要怪罪的意思,张继初不由长松了口气,弯身与太子爷又是一礼之后,这才回转过身,坐回正堂。
“大人!”待张继初在正堂坐定之后,一旁边已经候了多时的县丞姚顺轻身上前,低声在张继初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在张继初满是惊讶与惊喜的面色中,又退回原位。
“陈老丈!”经过一番必要的过堂程序之后,张继初低头高声向正跪坐在堂下的陈孝之说道:“有一则好消息本官想要告知于你。”
说着,张继初扭身向着侧旁听审的太子李承乾弯身一礼,继声向陈孝之说道:“就在昨夜,经过太子殿下的连番彻查,真正击杀你孙儿的凶手已经被捉拿归案,现在本官就将他们传上堂来对峙,还你孙儿一个公道!”
“多谢大人!”陈孝之弯身拜谢,之后惑声向张继初问道:“不过,杀老夫孙女儿之人不是早已被大人捉拿在监,怎么现在又……?”
言下之意,该不是眼前的这位县令老爷也想要官官相护,包庇那个叫做杜荷的大家少爷吧?
“本官昨日就已说过,”见这小老儿有点不识抬举,张继初的面色微沉,高声说道:“杜荷是否杀人真凶,一直都尚未定论,现在又有疑犯归案,更是让这件案子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一切原由,还是待本官审过他们之后再说不迟!”
说完,张继初真接猛拍了下桌子,高声向左右衙役吩咐道:“来人哪!将杜荷还有那六名疑犯带上!”
“是,大人!”负责提审案犯的衙役高声应是,之后转身跑出衙堂。
因为县狱就在县衙旁边,前后总共也就几十步的路程,所以众人在堂上没等多久,就见杜荷在前,六名高头壮汉随后,在差衙的押解下,缓步向前堂走来。
“学生杜荷,见过县令大人,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韦隘院主!”及到堂上,六名明显受过刑讯的壮汉一言不发地直接跪倒在地,而杜荷,因为有官职在身,则独自直挺挺地立在当处,不急不徐地弯身拱手与众人见礼,没有一点儿不安焦灼之态。
“你就是杜荷?那个杀我孙女儿的凶手?”
听到杜荷自报名讳,一直跪在一边没有言语的陈孝之忽然抬起头来,待见到杜荷的身形样貌之后,不禁有些意外,心下也多少有了一丝不太确定。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娃,怕是连刀都还不能拿稳,又怎么可能会去杀一个与他无怨无仇的孤小幼女?而且看他的面相与眼神,怎么也不像是那种十恶不赦之人,外面那些人都说是他杀了小冉,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可就是杜荷。”杜荷闻声扭过头来,正色看着陈孝之,温声问道:“想来这位老丈,就是小冉的爷爷了吧?”
“你知道小老儿?”陈孝之轻声反问。
“听小冉提起过,”杜荷沉声说道:“小冉在临去之前曾有提起过她那个犯有重病且肚饿难捱的爷爷,我曾说要给她五百文钱,她为此高兴了许久,便是咽气之前还一个劲地嚷嚷着要去为她的爷爷看病,给她的爷爷买些好吃的吃食。”
“小冉……”听到这些,陈孝子终是忍不住再一次哭出声来。
“他们都说,小冉是死在你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陈孝子忍住悲伤,抬手抹下面上的鼻子眼泪,抬头看着杜荷,道:“小娃娃,你老实老诉老夫,到底是不是你杀了小冉?”
“小冉确是死在小可的怀中,但是,不管老丈信或是不信,小冉她确实不是死于小可的手中。”杜荷正色回答。
“够了!”见两人叙得已经差不多了,张继初在堂上老脸一板,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将两人的叙话打断,道:“公堂之上,不得窍声私语!”
“切!”宋青山轻撇了撇嘴,人家都在堂下正大光明了说了半天,你才想起公堂之上不得窃声私语,这反应,也未免忒慢了点儿吧?就是想要放水徇私,麻烦你也不要做得这般明显好不好?
“禁声!”姚怀远轻嘘了一下,无论是反应不及也好,是故意徇私放水也罢,反正这都是对杜二少有利之举动,又何必非要去较这个真儿?大家心知肚明也就好了。
“嗯!”上官云鹰与许佑山皆是一脸怪意地点头表示同意。
看了看从始至终面色都没有一丝改变的韦隘院主与太子殿下,几个人全都感觉自己终归还是见识太少,多少有一点儿少见多怪没有城府的意思。
“杜荷!”没有在意堂下几个小辈的窍窍私语,张继初坐在堂上一本正经地高声向杜荷喝问道:“陈孝之说你是杀他孙女儿陈小冉之凶手,一纸诉状将你告到本县,你可有何话要讲?”
“大人,小老儿并不能确定小冉是眼前这位杜公子所杀,小人也只是听人说讲,心有所疑而已……”在杜荷答言之前,陈孝之一改之前想要将杜荷置于死地之态,竟主动开声为杜荷开脱起来。
“陈孝之!”张继初双目一瞪,打断陈孝之还待说讲下去的话语,厉声斥道:“大堂之上,不得喧哗,在本官没有问你之前,休要多言!”
“是,大人!是小老儿失态了!”陈孝之告罪一声,闭嘴巴跪在一边不再多言。事实上,事情到了此处,便是陈孝之这个原告,也多少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之处。心想着,自己该不会是被什么人给利用了吧?
“杜荷!”轻嗯了一声,张继初扭头向杜荷看来,高声问道:“你可有话要讲?”
“回县令大人话,”杜荷淡声拱手回道:“学生只是恰逢其会,碰巧在旁人行凶的时候也在现场而已,小人并没有杀人,请大人明鉴!”
“你说当时你也在场,那你可知到底是何人所为了?”没有再过多询问,张继初借着杜荷的话头儿,顺势开声询问。
“学生确是见了,”杜荷轻声回道:“不止是学生,学生身边的仆从杜荒,以及当时过往的路人也都有所见。只是当时那些人做得隐秘,具体的行凶过程,只有学生一人看到了而已。”
“那行凶之人,可是你身后六人?”张继初抬头将目光移向杜荷身后的六个壮汉,轻声向杜荷询问。
“一人行凶,五人掩护,”杜荷躬身回道:“这六人就是当时从学生与小冉身边路过的醉汉。”
“何人动的手脚?”张继初厉声问道。陈孝之也双目通红地看着跪在旁边的六人。
“是,是小人所为!”跪在最前面的汉子怯着声音喏喏回言。
“报上名来!”张继初一拍桌面,高声喝问,吓得地上的六个犯人皆是一个哆嗦,看得出,对于昨夜在禁卫宫中所受到的刑罚,几个人仍是心有余悸。
“小人,小人孙云。”
“为何要当街行凶!”张继初双目一瞪,高声喝道:“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回大人,”孙云四肢伏地,颤声回道:“是有人出钱百贯,让我等随意杀上一人,好嫁祸给杜荷…杜荷公子,当时小人找了数个行乞之人参与,结果只有那个小乞丐顺利与之接近,所以…所以我等就装作一群酒醉之人顺势而去……”
“啊?!竟是如此?竟是如此!”陈孝之闻言,面上痛切之色更浓,不禁双手捶地,高声哭嚎道:“我的孙儿,我的小冉,你死的好冤,好冤啊!”
“说!”这一次,张继初倒是没有再出声斥责陈孝之,而是厉声向孙云喝问道:“到底是何人出钱收买的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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