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西伯诵及周国众宗室、众贵族和幸存之官员。贵国自西伯亶将所部从豳迁至周原、建西岐城开始,至今已历时五代人。经前四代人近百年的经营,周国在历代先侯奋发图强、砥砺前行之下,实现了‘行者有资,居者有畜积,民赖其庆’的局面,周国逐渐强盛。”
“时逢天下共主、商王受沉湎酒色、穷兵黩武、重刑厚敛、拒谏饰非,亲奸佞,远贤臣,终致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贵国自先侯昌起,以拯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为己任,与暴君之统周旋多年,且取得一定之成效。”
“然而天道不公、天妒英才。多年前贵国战事大败引发西伯发英年早逝,自此国力迅速衰退。直至今日,贵国京畿之地遭地动之天灾,恰逢西戎、羌敌扣关入侵之人祸,以致周国民众流离失所、国府官员十不存一、各级贵族更是消亡殆尽,周国之军、政系统彻底瘫痪。”
“我主大唐国首领姜林,念我大唐国与周国共为华族之邦国,有着血脉相连、一衣带水之邻邦情谊,又有周国太师姜尚为其父、先侯夫人为其姊、现任西伯诵为其甥之故,特派重兵协助贵国驱逐外虏,以期恢复周国之治。”
“然而周国之境糜烂如斯,我主立于西岐城头遥望满目疮痍之地,悲痛万分、黯然泣下。现念在贵国之军、政系统全然崩溃,贵族、官员或逃、或死、或伤,无法继续行使治国料民之权责,我主决定自今日起在大河以西、故周国西卫以东之域内继续行使战时之制,以大唐国军队为主体,辅以域内之青壮,尽快恢复各地之秩序。另外按照大唐国之制,选拔各地之精英、贤明之人,充任各级地方之官员,以期尽快恢复民众之正常生活;择咽喉锁钥之地驻扎军队,以防戎、羌之外敌再次入境劫掠。”
“自即日起,贵国之流亡国府可永久入驻大唐国安邑城内,若有故周国域内之惑,我大唐国国政、军队之官员会随时垂询。山川异域、风月同天,故周国之民生福祉,我大唐国亦有不可推卸之责,贵国之流亡国府不必过多客套和感激。”
“以上,请故周国流亡国府之众知悉。大唐国十四年五月十四日。”
……
石平念罢这几页纸上的文字,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需要润色的?”姜林朝地上简易床铺上的枕头上一躺,双手枕在头下,望着还在愣神的石平,幽幽地说道。
“首领,这是谁写的?”石平捏着纸张的手有些颤抖,语气有些急促。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姜林笑眯眯地望着石平,幽幽地问道。
“我以为我已经够不要脸的,没想到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人。”石平抖着手上的纸张,毫不客气地朝姜林说道。
“这是我授意的……”姜林脸瞬间黑了下来。
“呃……首领,此文初读起来,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再读之时,标下才发现文中言辞犀利、条理分明、事实清楚,堪称劝降文书之典范。”石平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十分平静地朝姜林说道。
“啊哈哈哈……好一个石平,没想到将你外放这么多年,你小子在外面竟然学的如此油嘴滑舌。你再如此发展下去,假以时日,定是一个佞臣。”姜林望着这个酷似自己后世好基友、自从穿越而来就跟随自己的年轻人,感慨万千。
“首领,我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了你那么多年,总得学点皮毛,要不岂不是愧对了你对我的悉心教导。”石平将手上的文件折叠起来,一边递给姜林,一边平静地说道。
“你呀……我问你,昨日唐防长说的那件事,那些被你带走的周国的小贵族,你到底怎么处理的?”姜林朝军帐门口望了望,见没有什么动静,悄悄地朝石平问道。
“呃……首领问,标下不敢有所隐瞒。我让骑兵营的兄弟们提前伪装成戎人、羌人的模样埋伏起来,我将周国那些贵族带至那处,待我们离开后,骑兵营的兄弟便会……将男性成年贵族咔嚓了,其他人放走。”石平手上做了下刀的手势,朝姜林平静地答道。
“这样的事,你做了几桩?”姜林听罢,不置可否,撅着嘴朝石平问道。
“数不清了。不仅是周国的这些闹事的贵族,当日我奉命给集合起来的各侦察班布置侦察任务的时候,也已经交代了,但凡途中遇到被戎人、羌人擒获的各诸侯和方国的贵族和官员,能趁乱解决的都让他们尽量解决了。反正有戎人、羌人背这个黑锅。不过标下向首领保证,我们解决的都是这些贵族和官员本人,绝对不涉及妇孺。”石平知道自己下的命令见不得光,亦是压低声音朝姜林答道。
“你小子,下手真黑啊!我还真当那些贵族和官员是因为地动罹难或者被戎羌之敌给杀害了,所以存活下来的没多少,没想到是你在暗地里推波助澜。这也就是你,此事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我……”姜林瞪了石平一眼,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首领莫生气,是标下做事鲁莽,惹得首领生了气。首领若是气不过,可随便寻个借口处罚标下就是。”石平从姜林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气愤的意思,赶忙低头认起错来。
“我是生气,但我不是生这件事的气,让我生气的是你昨日的那番话。你记住了,以后无论到了何时,都不准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来表达你的忠诚。你们这些人的忠诚,我从来不怀疑。另外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无论谁问起,哪怕是我再问起,你都不得再改口,那些贵族你说放了那就是放了。我也会对旁人如此说,你记住了吗?反正这些贵族和官员手上,都不干净,没少有奴隶死在他们手上,咔嚓了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姜林瞪了一眼石平,终于将自己昨日在西岐城墙上不悦的原因道了出来。
“是,标下记住了。”石平赶忙立正朝姜林行了军礼,很是兴奋地答道。
“不过,昨日西岐城墙上你当着我和杨总长,唐防长说的那些你擅自做主和洪部长说的话,虽然很对我的味,但毕竟是跨了部门的……不管洪部长有没有听取你的意思,你都算违反了规矩。我多少得做做样子给杨、唐二人看看,要不杨总长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罚你。两日禁闭,如何?”姜林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抬头又朝石平问道。
“首领只要愿意,将标下关到死都行,标下绝无任何怨言。”石平立正、挺胸。
“嗯?刚说的,又来了?”姜林指了指石平,语气又变得严厉。
石平对着姜林吐了吐舌头,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虎哥!”姜林摆了摆手指头,指了指军帐帐门。厉声喝道。
“到!”孙虎应声撩开军帐帐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几件事你安排一下:一,派人带石平去找杨总长,说我已经将相关情况询问完了。石平违反相关规定,我建议处以两日禁闭,交给他执行。杨总长若是要加码……来告知我一声;二、将这封文书派人紧急送至风陵渡,交外交部洪部长,加盖外交部印章,正式通报给姬诵;三、给平城驻军发报,让转达黑院长,待乌兰察布城的事情完结,让其立刻向风陵渡驻军驻地进发;四、给安邑城发报,让王副院长停止休假,立刻向风陵渡驻军驻地进发;五、以国立大学校长的名义给莫礼红院长发报,由其下令,将医药学院所有学员组织起来,向风陵渡驻军驻地进发。可以慢一点,但收到电报就开始操办。这里需要医药学院的增援。先这些,再有事会召你。”姜林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孙虎,指着石平朝孙虎说道。
“是!走吧,石参谋。”孙虎接过姜林手上的文件,看了看一侧的石平,平静地说道。
“首领,标下告退。”石平朝姜林行了一个军礼,随孙虎朝帐外走去。
……
安邑城人民医院里,静悄悄的病房区的走廊里,突然几声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将正在假寐的姜尚惊动。
“谁在外面……”姜尚正好无聊的紧,听到门口的动静,便朝着房门喊了句。
“爷爷,是我,世民。”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颗脑袋从门缝探了进来。
“还有我呢,爷爷。”姜世民打开房门,后面姜匡胤提着一个食盒紧走了进来。
“原来是你俩,快来……”姜尚见到两个孙儿,顿时来了精神。胳膊一使劲,便要将身子撑起。
“爷爷,莫二叔交代的,你不要乱动。我俩帮你!”姜匡胤将食盒放在一旁,与姜世民一左一右搀扶着姜尚缓缓地起了身,到了最后又给姜尚的后背放了个垫子,祖孙三人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今日你俩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姜尚望着两个乖巧的孙儿,喜笑颜开地说道。
“你猜!”姜世民和自己的父亲学得了一手故弄玄虚的本领,恰好在自己的祖父面前卖弄一番。
“我猜是韭菜鸡蛋馅的饺子!”姜尚耸耸鼻子使劲闻了闻,立刻道出了答案。
“爷爷真厉害,确实是韭菜鸡蛋馅的饺子。是我娘亲和我大娘亲手包的,不过馅是我调的。”姜世民说着,打开了食盒。
“爷爷,火是我烧的。还给我胳膊烫了个泡。”一旁的姜匡胤顾不上帮弟弟的忙,将衣袖挽起,将胳膊伸到姜尚面前。
“哎呦,怎么搞的?还烫了个泡,心疼死爷爷了。来,爷爷给你吹吹。”姜尚说着,便嘟起嘴朝姜匡胤的胳膊吹了起来。
“爷爷,我已经不疼了。这饺子你要趁热吃。”姜匡胤从姜尚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开始帮着弟弟给姜尚布起饭来。
“味道怎么样?”姜尚夹起一个饺子,在浅碟中蘸了蘸醋汁,放入嘴中不待咀嚼,边上的姜世民一副急切的语气朝姜尚问道。
“香!真香!世民调的馅,匡胤烧的火,做的这饺子就是香。”姜尚不失时机地拍着两个孙儿的彩虹屁。
“香你就多吃一点。父亲说过,人的身体若是受了伤害,就要吃好、休息好,只要保证营养,很快就能恢复的。爷爷,你今日这腿伤还疼不疼了?”姜世民望着姜尚大口咀嚼的模样,亦是极其开心,说着便揭开被角有模有样地查看姜尚的腿伤。
“你净问些废话,莫二叔昨天给爷爷换药的时候,爷爷还疼得呼天喊地的,哪能过去一天就不疼了?”姜匡胤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的底部小心翼翼地端出一个带盖的陶盅放在姜尚面前的小桌板上,揭开陶盅上的盖子,一股浓烈的药味立刻充斥着病房。
“这是什么?”虽然闻到了药味,但这陶盅并不是往日盛药的器具。姜尚一脸不解地指着陶盅朝姜匡胤问道。
“这是骨头汤。说起这骨头汤……也是父亲交待的,他说骨头受了伤的人多喝这骨头汤,对伤势恢复亦是有好处的。娘亲熬汤的时候,又询问了莫二叔,加了些草药进去,如此便更是对爷爷的伤势有益。爷爷,你要趁热喝。”姜世民忙朝姜尚答道。
“唔……”姜尚听罢姜世民的话,喉头一堵,一股说不上来的气流阻塞在咽喉处,紧接着两行浊泪便流了下来。
“爷爷,你怎么了?”姜世民见状,忙抓起边上的麻布,一边上前询问着,一边帮姜尚擦起眼泪来。
“没事,没事。爷爷高兴,爷爷高兴。”姜尚也意识到了自己在两个孙儿面前的失态,赶忙从姜世民手上抢过麻布,借着擦脸的机会平复起自己的情绪来。
“爷爷,是不是父亲、母亲和我们兄弟二人哪里做的不好,惹得爷爷生气了?我们若是哪里做的不好,爷爷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千万不要生闷气。父亲说生闷气对身体最是不利。”姜匡胤很是乖巧地立在姜尚身侧,很认真地说道。
“没有没有,爷爷真的是高兴。你父亲自幼就随你奶奶和我分别,这么多年我对他未尽到养育、教导之责。没想到他靠着自己的能力,成长的如此优秀,并且将你们兄弟几人教导的更是懂事。爷爷见到你们几人这么乖巧、懂事,爷爷真的高兴。”姜尚上前牵着姜匡胤略有些稚嫩的手,颇为欣慰地说道。
“爷爷,说起教导……孙儿听惧爷爷说,您年轻的时候曾经四方游历,走遍了天下的河流山川,亦是踏遍天下诸侯和方国。孙儿有一问,想向爷爷请教一番,不知可否?”边上的姜世民听罢姜尚的话,灵机一动,嬉皮笑脸的模样神似姜林。
“爷爷教导孙儿乃天经地义之事,没有什么可与不可的,快快道来,让爷爷听听你平日都研习些什么?”姜尚听到姜世民的话,老怀甚慰。
“几年前孙儿曾问过父亲,我大唐国将来的定都之地,是放在渭河平原好一些,还是伊洛平原好一些?但父亲对我答,说要放在朝歌城之南、过了大河的地方。孙儿这些年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父亲将大唐国国都放在朝歌城之南的缘由。以孙儿想,还是放在渭河平原要好一些?爷爷您游历走遍天下,能否为孙儿解惑一二?能否劝解父亲一番,朝歌之南,并不是理想的定都之地,渭河平原那里才是最好。”姜世民一口气将自己憋闷了许久的问题道了出来。
“呃……”姜尚望着姜世民,久久无法开口,一股强烈的杀人诛心的感觉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