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爱喝茶,官场也讲究喝茶,这几年流行功夫茶,几乎每个领导的办公室里,都会有一套功夫茶具。前几年流行铁观音,也导致了铁观音的价格越来越贵。最近又开始流行普洱茶,迎来送往都是这种茶叶,就连战远都收到过几盒。
据说市委书记王振国独爱龙井,他的秘书精于茶道,还专门去南方学习过冲泡技巧。陆春华却喜欢茉莉花茶,对于茶道书上说的,第一遍茶叶不能喝的说法嗤之以鼻。他尤其喜欢喝头道茶,滚烫的开水直接冲进茶杯,放凉之后大口大口的喝。陆春华说,这是他在村小当代课老师时候的习惯,并戏称自己是牛嚼牡丹花,不在乎过程,只想要痛快。
战远来到陆春华办公室的时候,高军已经在这里一会了,张波看到他来了,又泡了一杯茶给他。
不知道为什么,战远感觉气氛有些压抑。
“出什么事情了嘛?”战远问道。
高军看了看陆春华,然后说:“钱国诚从检察院出来了。”
战远吃了一惊。“钱国诚是事情,不是都板上钉钉了嘛?他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高军“哼”了一声,说道:“不但屌事没有,还被调去了东道区,当上了东道区的综合执法局局长。”
战远也知道钱国诚不会被严肃处理,可是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能安然无恙,着实给战远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区综合执法局虽然说也是正处级,钱国诚算是平调,但他毕竟是一个有污点的干部。战远也不由的感叹,违法乱纪后还能带病提拔,钱国诚背后的那棵大树,还真是根深蒂固啊。
“算了,不提这个人了。不管怎么说,这颗碍眼的钉子也算是拔了,不管他去哪里,以后都和咱们没有关系了。”陆春华喝了口茶,对两人说道。
战远说道:“领导说的是,当务之急,是把综合执法局这摊子工作抓起来,该换的人要立刻换掉,坚决不能留下任何的尾巴。”
高军也说道:“开发区涉及拆迁的工作很多,这个位置一定要掌握好,不能再被人塞个钉子进来了。”
要是在林业局的时候,战远和高军都不会和陆春华这样交流,那时陆春华一言九鼎,在林业局里拥有绝对的发言权,也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意见。到了开发区后,陆春华就不断在排雷,大大小小的麻烦不断。不知不觉中,他和这两个比他小的多地下属,已经变的亦师亦友,遇到有什么事情,也会和两人主动的沟通一下。
“要是把陈强调过来怎么样?”高军问道。
陈强和战远曾经同为林场总场的副总场长,这个人能力出众,而且特别的低调,人际交往的能力极强,陆春华也曾多次对他表示过赞赏。
“市里能答应嘛?”战远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他和高军两人都是被陆春华带过来的,要是再从林业局调过来一个人,不知道市里会不会担心陆春华搞小圈子。
陆春华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很多下属,都对高高在上的领导心存畏惧。可其实,领导也是人,也需要朋友。只是和领导交朋友,一定要小心。因为领导需要的不是心灵上的至交好友,也不是一起享乐的酒肉朋友,而是能在一条路上共进退的朋友。也不要认为自己和领导坐上了一条船,就可以畅所欲言,甚至恃宠而骄,要知道友谊的小船也可能说翻就翻,和领导做朋友,本身就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
“听说前段时间,王书记去深圳招商了?”高军问道。
陆春华说道:“是啊,庞市长也跟着一起去的。“
“那结果怎么样?”高军继续问道。
陆春华笑了笑,说道:“恐怕不大理想。”
“为什么?不是说,这次招商的企业就是山城走出去的嘛?叫什么振民药业的!”
“确实是振民药业,这个企业最开始就是在山城起步的,后来慢慢的做大了,就把企业迁到了深圳。”陆春华说。
战远也好奇的问道:“既然是山城的企业,总是会有些家乡的情结吧?市里的一二把手亲自上门去请,都不给面子?”
陆春华说道:“不但不给面子,还把两位领导狠狠的修理了一把。”喝了口茶,他看了看面前的两双好奇的眼睛,就连在一旁收拾的张波也停下了动作,歪着脖子努力倾听。
“王书记和庞市长被请到了振民药业的会场,安排在了第一排就坐,原本以为是对他们的照顾。没想到振民药业的董事长刘振民指着两人说,这两个人,就是我在家乡创业之初的父母官。当年我历经千辛把企业支楞起来,不但没有得到任何扶持,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各种明目的罚款……。”陆春华平静的说着他了解的情形,战远和高军却在想,不知道那两位市领导当时是什么心情,要是自己在现场,恐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军叹了口气,说:“咱们这的风气确实不好,对待那些纳税大户,政府恨不得捧到天上。对待那些刚起步的企业,又极尽刁难。真是把急功近利和杀鸡取卵演绎的明明白白。去年市里选出的”十大好人”,有九个都是各个大企业的老板。我过年的时候回家,弟弟妹妹们都问我,是不是有钱的就是好人?没钱的都是坏人?我当时那个尴尬啊,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话一说,瞬间有些冷场。
张波在一旁安静的整理着文件。战远注意到,张波整理的很仔细,认认真真的分门别类的摆放在办公桌上。战远知道,这样处理文件,可以减少工作时间,让领导翻阅起来更为轻松。
“张波工作很细致,领导选人的眼光真的是不错。”战远赞扬的张波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恭维一下陆春华。
陆春华把目光转向张波,又看了看高军,笑道:“张波确实是挺用心的,不像某个人,就知道擦桌子。”
高军有些尴尬,对着茶杯猛喝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