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珏却不依,“长安,她一天不被折磨死,我和你便要欣赏她的垂死之症一天。是她乱我心智,让我走上那一步的!我恨她。”
“大人,乱你心智的,是你自己啊。”
“不,长安,是她。我并非本意要伤害白家。”
洛长安越发觉得靠近慕容珏如同靠近炼狱,所观所听所感,全部都是可怖之感,脑海里回想着帝君那温柔的眸子,那哪怕盛怒之下亦不舍朝她落下的拳头,那每每宁可自损亦不肯伤害她的美好的帝君。
她在帝君面前有恃无恐,恃宠而骄,此时此刻她在慕容珏面前畏手畏脚,不肯轻言半句,唯恐惹祸上身。
“今日,观够了。大人,下一步吧。”洛长安轻轻的说着,“我来是干什么的?”
慕容珏闻声,便心底一动,“我带你回...卧房。”
当洛长安被慕容珏引着经过了昏暗的密道,来到一处石壁之前,他扭动机括,面前石壁便打开了,内里是一间装潢做旧的屋子,压抑而阴鸷,如他温文外表下那颗已经扭曲的内心。
洛长安先走进去几步,环视着,看见内里也有一个机括,可以从内里开门的,与门外是分别控制的机括,机括本身是铁制,洛长安评估着自己是不是能干点什么。
“随便坐吧。长安。”慕容珏向内引着。
洛长安抿出一笑,又将脚迈出屋去,“不要。”
“不要?”慕容珏也笑了,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豁出去了和他说不要,他感觉得出来她一直对他惊惧不已,她突然如释重负,他心下有些动容,“怎样,说说看。”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呀。你让我先观刑,就观刑。你让我回卧室,就回卧室?”洛长安嗔着,“我喜欢什么,不重要的,是么。”
慕容珏听她嗔怒起来娇俏不已,心里软了不少,“你喜欢什么,很重要。”
“慕容哥哥。”洛长安将久违的称呼叫了出来。
慕容珏心底被深深触动,多年前那飘满落花初识她的那个午后,美好的景物就在眼前,他颔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想我弟。我想去先看看我弟。”洛长安攥着他衣袖,轻声又道:“哥哥,答应了我吧。”
慕容珏低下眸子看着洛长安攥在他衣袖的手,随即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见白泽。现在就过去。”
“嗯。我不要蒙眼睛。若要再防着我,往后不来了。”洛长安红着眼睛凝着他,“连我也提防吗,我是谁。”
“不蒙眼了。带你在我的地方四处走走。”慕容珏边领着她走入院中,边说道:“院中我亲手为你搭了秋千架,架上有棚,春雷夏雨秋霜冬雪,你每日都可在此嬉戏,听闻你喜爱皇宫华清池,此处我打造了一模一样的温泉池,引了活水,你定会喜欢。若你喜欢宫中久安宫摆设,我可打造一样的闺房给你。我看出来你不喜欢这做旧的装潢。”
“不必打造一模一样的。皇宫虽好,我终究只是过客。对栖身之处也没有什么要求了。”不是君王侧,何处都一样。
洛长安面无表情,跟着他缓缓走着,同时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和摆设,各处关卡皆有人把守,方才慕容珏的卧房石壁内外皆有机括,唯有按照正确的方法转动机括才能将石壁打开。
白泽的屋子落了重锁,白泽又被锁链锁着,单靠她要将白泽救出,绝无可能,她需要时机。
来到白泽门外,慕容珏将屋门打开,洛长安再次看到了自己想了一夜的家弟,她甚至不敢冒然靠近白泽,怕惊吓到家弟。
听到声音,白泽原本环着膝盖坐在角落,便缓缓的抬起头来,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洛长安。
“白泽,我是姐姐。我不会伤害你,不要害怕。”
洛长安边轻声安抚着,边缓缓地走过去。
白泽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洛长安的面庞,他眼底有个光点一圈一圈在放大成了光晕。
来到近处,洛长安将白泽散乱的发丝拨开,露出了白泽那俊秀的面容,她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她温柔地将白泽拥在怀里,使他的额头靠在她单薄的肩头,“姐姐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白泽沉默不言,他靠在家姐肩膀,恍若做梦,他被洛长安拥在怀里也如石头一般没有反应,只是眼睛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洛长安。
洛长安用手帕将白泽面颊上的脏污擦掉,白泽面颊越发显得英气逼人,她不解地望着慕容珏,“何以白泽不言语?”
“他四年没说过话了。”慕容珏轻声道:“那年那日,他吓破了胆。”
洛长安收紧了手臂,将白泽拥在怀里,白泽的瘦小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白泽三四岁目睹家门灭顶之灾,怎会不被吓破了胆子,洛长安心疼不已,她不知道原来家弟四年来所承受的比自己更加不堪,她为奴为婢教人不齿但她有帝君,而家弟却与灭门仇人朝夕共处,受尽折磨。
“长安,随我回房了。我...不愿继续与你打太极了。”慕容珏轻声催促着,“太端着,诚意就打折了。”
洛长安心中一阵悲戚,她抚摸着白泽的头发,轻声道:“姐姐明日再来看你。”
说着,她将一个木刻的玩具不倒翁递到白泽手里,“明日姐姐给你带更多好玩意儿。瞧瞧这不倒翁,没什么可以令他倒下。触底反弹,永不低头。”
白泽紧紧的攥着那不倒翁,他可以听见姐姐说的每句话,他将眸子深深地落在姐姐的面颊。昨日姐姐自暗门外叫他,如点亮了那无尽黑暗的一盏明灯,那关起的暗门,夺走了那丝光亮,他以为永远不能再见到姐姐,可姐姐今日又为了我排除万难的来了。姐姐说,明日还会为我而来,我并非被遗弃的孤儿。
慕容珏将手搭在洛长安的肩头,打算将她带出白泽的领地。
洛长安眉心蹙起,眼底厌恶稍瞬即逝。
白泽将姐姐的不愿和厌恶捕捉在眼中,他爆发一般抱住慕容珏的手臂,撕咬在慕容珏的手背之上,险些生生咬下一块肉来,慕容珏的鲜血登时四溅。
“放肆!你又皮痒了!”慕容珏抬手便要将拳头落在白泽面颊。
“你若动他分毫,我定与你反目!”洛长安声音很轻,话却很重,瞧慕容珏这驾轻就熟的动作,这拳头不是第一次落在白泽身上了,而白泽也不是第一次攻击慕容珏了,四年了,我的弟弟,究竟受了多少苦头。
慕容珏的手猛然一顿,终于没有落下。
洛长安沉声道:“将他身上铁链除下,自此白泽不是犯人,他亦不会攻击任何人。我话放在这里。你照办吧。”
“长安,你在试探我的底限。”
洛长安血红着眸子,“慕容哥哥,不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