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宛沚出生于一个普通的上午,没有什么日月同辉,也没有什么天地异象,更没有什么可怕的灾难预言,就和你,我,还有所有人一样,平平安安地出生了——虽然是剖腹产。
她出生的时间可以算得上是很好,毕竟国庆节嘛,以后就算是上班上学也不会耽误过生日,毕竟这是国家法定节假日,哪怕是高三都会在这天放那么一天假。
洛宛沚的家庭很好,可以算得上是富人阶级,父母感情很深,本来计划着今年出国旅游的,却没想到意外迎来了一个孩子,不得不重新更改计划。如果洛宛沚有记忆的话,她可能会知道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坐在床边的父亲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深情款款地握紧了自己妻子的手,开始讨论坐完月子后去哪里玩。
所以说,父母很恩爱,洛宛沚不过是意外的产物。
洛宛沚的父亲不是很喜欢洛宛沚,因为总觉得她分走了母亲很大一部分注意力,但是作为一个曾经当过老师的人他也知道孩子小的时候很需要父母的关怀,勉为其难地照顾着她——可以说非常的表面父女了。
在洛宛沚上小学的时候母亲终于被父亲忽悠动了,在母亲点头答应的那个下午父亲就快速准备好了一切事物,火速带着母亲出国——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他是讨债的,那跑的是真叫一个快。
于是洛宛沚第一天上学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管家抱歉的笑容:“对不起洛小姐,叶先生和洛太太早上的时候就走了,现在估计已经上飞机了。”
洛宛沚:“纳尼?”
管家(微笑):“不过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
说起这个管家也真是一大奇葩,管家姓江,全名江清,看起来倒是一个非常清新雅致的名字。当年叶先生和洛太太自己住的时候家里还没有管家,毕竟叶先生想过二人世界,要是有什么管家之类的那多惹人讨厌啊,但是他自己又不想做饭,于是就请了一个厨子,然后每个星期天下午叫人过来把家里打扫打扫就完了。后来有了洛宛沚,不得已就开始招牌管家。
最开始的时候面试了好几个管家都觉得不太行,江清是叶先生面的第四个,当时他坐在家里等江清的时候,就看到江清从窗户外爬进来了。
“下午好,打扰了,我是昨天和您约好面试的江清。”
当时叶先生就惊呆了,这里可是二楼啊,这家伙是怎么爬进来的?要不是穿着一身燕尾服还戴着手套他真的以为这人是来面试保镖的!
后来两人谈了谈,叶先生发现江清这个人还真是非同寻常,虽然现在才十九岁,但已经有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人生经历。说真的叶先生不是没有对他的年龄提出质疑,毕竟他根本不认为一个十九岁的能做到爬过无数座山当过警察当过殡葬员当过公务员开过咖啡馆还当过战地记者等等一系列工作,但工作经历有,年龄也是真的,最后他也就没有在乎了。反正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管家。
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才很显然是其他人拍马都赶不上的,于是江清就留了下来,接下来的二十多年,他几乎一手承包了洛宛沚的整个人生。
至少从记事开始起,不管是读书识字还是上学放学,厨子保姆家庭教师保镖这些职务被江清一人担下,有的时候洛宛沚都觉得这很令人艳羡的工资给他都算是亏了。
如果说之前七年的人生叶先生和洛太太还有参话,那么在洛宛沚七岁之后的人生就是江清一人带起来的,这也造就了她与众不同的人生。
后来回想起来,洛宛沚觉得自己被带跑的人生完全就是江清这家伙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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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是个很不喜欢走寻常路的家伙,就比如说下雨了打起了伞,他觉得这样不够酷,于是在那天下着时学校走出,就看到一身燕尾服白手套金丝眼镜标准管家打扮的江清手中拿着一把黑伞。
这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如果他手中的那把伞没有小卖铺门口立着的那么大的话。
那个时候洛宛沚还比较小,因此并不能感到这是一件很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样一来雨就算横着飞也不会到身上了。”
“正如你所见,洛小姐。”江清非常高兴自己的大作得到赏识:“请上车,洛小姐。”
一主一仆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离去,围观群众全都一脸懵逼,要不是那个时候手机都不普及,估计两个人第二天就能上新闻头条。
除了生活中的种种,江清也教洛宛沚学习,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是他不懂的。洛宛沚每次向他请教问题,他都是信手拈来,那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让她羡慕不已,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这样的人。
而在假期里江清会经常带着她一起出去玩,当然不会像叶先生和洛太太那样出国,先不说时间问题,就说中国的大好江山都没看过,外国的那些地方又有什么好去的呢?于是在洛宛沚小学毕业的时候,两人已经去过了国内很多知名的景点,虽然大部分地方洛宛沚都不太记得了。
说起来这也是生在一个富裕家庭中的好处,在很多人一辈子连自己这座城市都没走出的时候,就已经去过很多其他的地方。
洛宛沚小学毕业那天江清带着她去餐厅吃饭庆祝,那个时候还闹出了笑话。穿的比餐厅服务员还要正的管家套装,从头到尾基本都是江清在布菜以及其他的相关事宜,看的服务员是一愣一愣的,而在一餐结束之后,洛宛沚觉得这里的东西没有他做的好吃,自此之后她基本上就没有吃过几次其他地方的食物,全都是江清做的。
上初中的时候洛宛沚遇到了某个纨绔子弟的告白,放学的时候那个社会人带着小弟把她堵在门口强制性要求她做自己的女朋友。就在这个时候江清到了。
于是当天校门口的学生就围观了一场不公平的斗殴——一位穿着燕尾服看起来好似管家模样的男人把一群小混混按在地上暴打,那场景真是男默女泪,令人回味无穷。
“请你们这些垃圾离我家小姐远一点。”在结束战斗之后江清站了起来,很是嫌弃地将手套摘下,又换了一双:“我并不希望洛小姐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而在此之后,一直很低调(?)的洛宛沚一下子就全校闻名,那阵子几乎每个见到她的女生都会询问:“你的管家叫什么名字?女朋友了吗?他好帅啊!”而男生则会说:“他是和谁学的武功?”
洛宛沚对此表示情绪冷静。
中考结束之后江清觉得是时候带她出国看看了,正在研究地图的时候叶先生和洛太太突然回来了,还带着洛宛沚到处去玩,江清自然也是一起跟上了,途中各种事无巨细的服务让叶先生大开眼界:“就算是宫里的皇上也没有这么供着的吧?”
江清微笑着回答:“洛小姐就是我的女皇。”
洛宛沚表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叶先生则认为,能说着这样肉麻的话还脸不红心不跳依旧微笑自然,江清显然已经达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是个人才,得加钱。
在暑假结束之后叶先生和洛太太继续开始了全球旅游,而洛宛沚则是赶暑假作业——虽然现在是初中毕业的暑假,但是她即将要进入的那所高中是所全国闻名的高中,也因此给即将入学的新生布置了作业。那天晚上江清和她一起赶,最后十点的时候直接让她去睡觉,然后自己来了。
洛宛沚到现在都不能相信,一个人一个晚上竟然能写完那么多东西,问及缘由,江清笑着回答:“无他,唯手熟尔。”——其实并不是这样,他只是回答:“身为一个管家,为小姐分忧解难是必须的。”
得,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高中施行的是全封闭式教学,每个星期只有星期天的下午有半天的放风时间,于是每个星期的这个时候江清都会赶到大门口,接她出去溜一圈再回来。美名其曰,透透气。
洛宛沚顿时觉得自己不是在上学,而是在蹲监狱……
后来终于高考结束,叶先生和洛太太带着洛宛沚去环游世界,江清被留在家里,因为每天无所事事就种花,等到洛宛沚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被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基本上全都是被移植过来的,然后江清每天去浇水修剪。说起来她觉得江清这个人好像无时无刻不充满着力量,这么大的花园,他每天维护也真的是厉害了。
洛宛沚回来的时候江清正在修剪枝叶,依旧穿着那身燕尾服。在听见声音后他转过头,虽然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是三十七岁,但是他的脸依旧如十九岁第一次来找叶先生面试一样,十八年他的容貌都没有变过,依旧是那样的年轻。
“洛小姐。”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说起来这还是自出生以来洛宛沚第一次和江清分别这么长时间。从她出生开始江清就一直在她左右,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在她上小学后他几乎没有一秒是和她分开的,甚至有很多人都以为江清才是洛宛沚的监护人。
洛宛沚感觉有些恍惚,她对着江清露出笑容,然后点点头:“我回来了。”
江清为了欢迎她回来,同时也是庆祝她考的心仪的大学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可能是因为烛光晚餐的气氛太过美好,也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的原因,吃饭的过程中洛宛沚几乎是不停地打瞌睡,差点没一头栽进碗里,勉强撑到把东西都吃完后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躺在了床上。
窗外一片深谙,她不断地眨着眼睛来保持自己的清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最近也没有熬夜,今天也没怎么劳累,怎么现在困得就像是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觉一样?
不过同时她还想到了江清,自己上大学要去另一座城市,而且自己已经快要算是一个成年人了,十七岁的年龄去上学还要带个管家这种事实在是太过了,并且她又不是什么残障人士。
父亲也曾经有过自己上大学就辞退江清的想法,但后来越发觉得这实在是个人才,有点想把他拉到自己公司来。
看来以后就要和江清分开了,不过这也是必然的,毕竟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
思绪还想往下,但是实在是太过困倦了,她闭上了眼睛,让自己陷入了昏睡之中。
直到江清来敲门询问的时候,她都依旧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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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之后洛宛沚基本上就没有再见过江清了,听说他去了父亲的公司,变得忙碌了起来。
大学生活很是精彩,每天学习和娱乐,以及各种各样的学生还有事情,让她没有时间停下来去想谁,她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开始了新的生活。
偶尔江清会打电话给她,不过大多数的时间他都很少说话,这也导致后来他的电话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没有。
大学毕业之后洛宛沚就去了国外,毕竟她学的专业能找的工作很少,不如继续深造,也因此直接扎进了实验室里,每天都在与各种细菌作伴。
再后来,她和同一个工作室的朋友讨论原子弹以及氢弹的理论,再加上找了很多的资料,她越想越觉得有戏。
在一次次的试验中她终于成功了,虽然差点没把实验室都给炸飞。
而因为私自研究危险物品,洛宛沚被记了大过,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反而主动申请离开,然后带着一些自己的东西在美国闲晃。
世界真是大,也真是小;世界很美好,也真是无聊。
在生日那一天,她带着炸药来到了一栋废弃的大楼,直接将之炸毁。
而她也因此死在了那场爆炸之中。
这样的一生很是匮乏,毫无可言说之处。死亡也算是为社会清理了一个不稳定因素,得以实现世界平安。
最终会为她的死亡悲伤的人又在何处呢?
也许谁也没有。
毕竟,很少会有人对这样一个疯子好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