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躺在榻上。
大开的窗户外有月光洒入,映照出一片光洁的蓝白。
她就这么盯着那抹月光,但眼神飘忽,沉入了回忆之中。
明明没有什么经历却就会喜欢;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却被铭记而久久不能忘却;明明只不过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接触却就会心动……
这一切的一切来的都太过莫名其妙,以至于让她不得不回想起了原来从沈青钧那里看来的那些故事。
【为什么男配这么快就喜欢上了女主?】
【因为这是小说嘛。】
【为什么这男主一无是处这个世家大小姐还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因为大家都喜欢看这种类型的,作为作者我当然也要这么写了,你看看,这些都是卖的最火的呢。】
之前被遗忘的那些事情重新回荡在了脑海之中,那些见过的记忆碎片,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在此刻都重新浮现。
苏城在此刻终于意识到,她可能这辈子也无法走出所谓的剧情设定了。
她尚且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控制住,这还是在她意识到的情况下,那些完全不会往这方面去想的人们,便会被轻而易举地更改成作者想要的样子。
说起来,归海无颉又是真的喜欢自己吗?同情他的,或者是伸出援手的人不在少数,但他却偏偏就喜欢上了自己,这怎么想都感觉不对劲。
他的喜欢,也不过是剧情的设定罢了。作者认为他应该喜欢自己,于是他便就喜欢了,纵使是如此莫名其妙。
但她的心动呢?是剧情如此,还是真的自我感情?
如果是剧情设定,那她该如何去克服?如果是自我的感情,那又如何去接受可能根本就不喜欢她,而只不过是外界力量而误以为自己喜欢她的归海无颉?
苏城用枕头捂住了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在她辗转着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窗户的旁边有一抹被月色拉长的人影,散落的长发随着晚风微微飘荡,白色的长衫晃动,在这黑暗之中看起来着实有几分诡异。
听到屋内穿来的那声叹息,归海无颉猛地收紧了拳头,掌心的瓷瓶被紧紧地勒住,在掌心留下了红痕。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危险,在窗口站了许久之后,他松开了手,终是伸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此刻的归海家已经陷入一片死寂,这样轻微的敲门声此刻却显得有些过于突兀了,苏城赶紧坐了起来,有些按捺不定地看着门。
敲门的人只会是归海无颉,但她现在完全还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面对他,她很确定归海无颉对自己的感情绝对是因为设定。苏城和洛宛沚不同,如果是洛宛沚她完全不会在意这些,因为她认为无论真假,只要自己高兴那一切就无所谓。但苏城她在意这一点,若那爱情完全和她本人无关,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收,也不能平静面对的。
尤其是她感觉自己的情感也有些不受控制了。
“小徒儿,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和为师说说哦,自己一个人闷着头想是很难得出什么结论的。”
归海无颉的声音从门外传入,这让苏城有些郁闷,毕竟她所想的这些对本地人来说是有些匪夷所思的,就算真的说了也不会有任何用。
看来只能等回去之后问问宛沚和沈青钧他们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月亮圣殿那边的事情。
归海家现在的变动也不知道外界知不知道了,月亮圣殿的人又会不会来……不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找到覆天坛的下落!
至于这些事情……还是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再说吧。
想到这里苏城精神振奋了几分,在决定暂时逃避眼下的问题后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果然是逃避一时爽,一直逃避一直爽。
“刚刚确实有一些事情,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苏城打开门:“倒是师父你,这边的事情很可能已经流出去了,接下来估计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会帮……”
她的话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归海无颉似是有些疑惑她为什么停下来,他凑近几分,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为师在听着呢。”
虽然他的语气是如此的温柔,但此刻借着些许夜色,苏城能够看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情绪,那情绪到底是什么她并不是很清楚,她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
危险。
全身上下的每一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她感觉脊背发凉,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像是架在她脖颈上的剑刃,让她毛骨悚然。
“……”
归海无颉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了下来,变得面无表情。
“看来小徒弟已经发现了啊……那为师也就没有再掩藏的必要了。”
苏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个动作直接立刻就被他给看在眼里,顿时他的眼中掀起了万丈狂澜。
“!”
苏城只感觉肩膀一痛,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压在了榻上,归海无颉的长发顺他的肩膀垂落,带起一阵怎么也无法洗尽的血腥之气。
“小徒儿,是在害怕为师吗?”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苏城只感觉那种威胁已经束缚住了她的脖子,她想要逃跑,却被他压着手腕不能动弹。
“师父……”
她想要说什么,但真的开了口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两人就这么陷入了沉默之中,寂静的空气,什么也听不见。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归海无颉的声音低低响起,苏城心中一紧,就看到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瓷瓶,他咬开木塞,然后直接将之吐在了地上。木塞掉落在地发出了有些沉闷的声响,那声音那么轻微,听在她的耳中却像是震耳钟鸣一般。
“我真的很喜欢你,就算到现在你都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归海无颉低头,他的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语气中带起了几分笑意,低沉的,有些悦耳:“会这么喜欢你,我自己都对这样的感情感到好奇。”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你真正的感情啊。
苏城手上用力,却怎么也动弹不了,而在这个时候唇突然一凉,扭头发现那瓷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自己的嘴边。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他勾唇,那笑容就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一样:“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绝对会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苏城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死死咬着牙关,虽然不知道那瓷瓶中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要是真的被灌进这种东西,她的一生可能就要被毁掉了!
“不愿意喝吗?这可不行。”归海无颉手下微微用力,顿时有灵气缠上了她的手腕,他腾出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开口:“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这家伙真是疯了!
苏城拼命挣扎,不论怎么样都不愿意开口,归海无颉见状直接将瓷瓶中的液体倒了出来,液体这东西不管怎么样都会渗透进去,苏城急忙侧身一躲,被褥顿时被沾染了一大片。
看着她如此抗拒的样子,归海无颉抿了抿唇,突然松开了手,苏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看到他仰头,竟然是准备直接把那瓶东西倒进自己的口中!
“啪!”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上前狠狠地将那瓶子打飞出去,那瓷瓶顿时在空中形成了一条抛物线,就这么直接撞上了墙面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紧接着摔碎在地,里面的药物全都倾洒了出来,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熠熠生辉。
归海无颉扭过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城僵硬在那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
“明明我刚才对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你本来就不喜欢我,这样一来只会更讨厌我吧?”他凑了过来,手抚摸上她的脸颊:“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苏城问。
“你说那个?那是可以把人变成猫的药水哦。”归海无颉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会失去所有的灵气就只是作为一只普通的猫,虽然能保留自己的意识,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苏城顿时感觉毛骨悚然,要是被灌下了这种东西,那真是比死还可怕。
可为什么……
“你最后又决定自己喝了?”
“因为小徒儿看起来非常不愿意的样子。”他亲吻着她的脸颊:“既然如此,那干脆就由为师变成猫,这样一来小徒儿应该就愿意一直带着为师了吧?”
他的语气极其漫不经心,就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这样的态度让她心中莫名多了几分火气,却又在下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实我一开始是没有想告诉你的,我本来打算等一切都过去后再解决这些事情……”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像之前归海无颉听到的那样:“但现在看来,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就好好解释一下了。”
虽然这一切说起来可能会非常麻烦,并且要涉及到不少关于自己的秘密,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前苏城才选择准备等以后再说,但她完全没有想到,归海无颉竟然这么的决绝,下手是如此的狠戾。
就算只是剧情如此也算了吧,把本来与自己无关的人卷入这些事情中,本就算是自己欠他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归海无颉有些不太明白她要说什么,或者说他其实是明白的,但却并不想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些东西解释起来非常的麻烦,估计比你说起过去的事情所要花费的时间更长。”苏城放下了手,她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他一样:“若是我再不说些什么,可能真的就来不及了。”
归海无颉还没有理清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她说——
“其实我,也很喜欢师父。”
-
疼痛。
好似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的触感,无论什么时候感官都只能感受到这一种感觉,于是渐渐的就变得麻木,到最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砰!”
血液在地上缓缓溢开,如同她眸色中越来越深的黑暗。
看着那个人彻底没了气息,她这才跌坐在地,大口喘着气。心跳快的有些失衡,肺像是撕裂一般疼痛着,喉中泛起几阵铁锈味,就连呼吸都刮的生疼。
从那天开始就陷入了无尽的杀戮之中,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只知道自己已经好像已经积累了很多次挑战狱长的机会,但她还一次都没有用过,也因此并不是很清楚到底有多少次机会。
她现在还完全没有能力去挑战狱长,并且光是正常的生存都已经很难把握住了。
杀的人越多积分就越多,积分越多的人,就越容易成为其他人眼中的靶子。
光是坐在这里呼吸都感觉很是有些困难,每一次强撑着的战斗都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她知道这一点,但也无可奈何。
透支生命和直接死去,到底还是前者比较划算的。
坐在地上片刻终于感觉四肢恢复了那么一点力气,她擦拭着已经有些坑坑洼洼的匕首,突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那个女人就在这边,我刚刚看到她了!”
“这次非得让她好看不可!”
紧接着就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破坏了此处的寂静,风灯凝一惊,顿时感觉血液都凉了。
这几个声音她太熟悉了,自从那天她偷袭了那几个人但却失手后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以及另外几个人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围剿,但目前为止每一次都被她给侥幸逃脱了。
但这一次……
身旁的尸体尚还温热,血液依旧在缓缓地蔓延,她想要站起,却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摔倒在地。
已经是……极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