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之前发生的事情……”
风灯凝有些担心地看着迎面走来的风浔衣,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风灯凝简直不敢相信,此刻的风浔衣脸色差到了一定地步,看起来摇摇欲坠,就差没直接倒在地上了。
“姐姐!”
她赶紧冲上前去扶住她,这一下又是一惊。风浔衣整个人轻的简直不正常,而与之相对的,她的皮肤却是如此的滚烫,像是岩浆一般。
姐姐身上绝对发生了什么,但怎么会这样?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
她扶着风浔衣想把她带回房间,还没走两步身后就有人上前来直接粗鲁地将风浔衣直接扯走,她还未上前阻拦就被抓住。
“你别管她,她做错了事情自然要受到惩罚。”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了禁术!简直就是在给家族抹黑!”
“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和别人打架,简直不知羞耻!”
各种各样的话语在耳边响起,风灯凝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
姐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云竹,姐姐可是从来没有和他有过任何交集的啊?
风灯凝终于挣脱出去的时候风浔衣已经被关进了水牢中,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她顿时感觉心中一紧。一般来说水牢都是关罪大恶极之人,因为最近一直都很和平的缘故已经荒废很长时间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在重新启用后第一个被关进去的人竟然会是风浔衣。
她没有进去的权限,去求家主也完全没用,最终干脆趁着守门人不注意直接溜了进去。
一进水牢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厚的水汽,那潮湿且带着腐朽的气息令人作呕。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此处的地理环境再加上冰水的缘故这里的温度极低,而且还不只是普通的冷,是湿冷,那种冷意能钻进毛孔之中,无论怎么裹紧衣服都无法抵抗这种寒冷。
风灯凝小心翼翼地向着前方走去,随着越往前潮湿阴冷的感觉越甚,到最后她不得不运转起灵气,这才能支撑着她走到最后。
“嘀嗒”
有水滴落入水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抬头,就看到被铁链束缚浸泡在水中的风浔衣。此刻她的脸颊已经变得极其苍白,泡在水中的皮肤白的像纸一样,那浮起的皮肤似是微微搓一下便会从血肉上剥离。
风灯凝差点没晕过去,她赶紧几步跑上前去,直接就跳进水中想要将风浔衣带走——她一条腿刚进水中顿时极其寒冷的气息就顺着她的腿攀岩而上,血管里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几乎都要被冻结,好像心脏的跳动都要凝固了。
这样的寒冷让风灯凝更心疼了,她只是刚下水就感受到了如此的寒冷,而被关在其中这么久的风浔衣……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顾不上寒冷,就这么淌着水直接就向着风浔衣而去。
“……”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风浔衣微微睁开了眼睛,纤长的眼睫滴落下水,直接落在了空洞的瞳孔之中,晕开了一层水泽。
“姐姐……”风灯凝见她睁开了眼心中掠过一丝欣喜,这一开口她才察觉出自己的声音有多颤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
“快……离开这里。”风浔衣开口,她的声音虚弱的可怕,像是被风一吹就能吹走一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说话几乎是没说几个字就要停顿片刻,风灯凝顿时感觉眼眶一热,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再在这里待下去姐姐会死的。”她直接上前将风浔衣搂进怀中,那冰冷的好像是抱住了一块冰块的寒冷让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将风浔衣抱得更紧了:“我不会让姐姐出事的。”
“……你完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风浔衣已经虚弱的无法动弹,她靠在她的肩上,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寒意。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姐姐。”
“我早就知道了。”风灯凝的声音颤抖不止,眼泪滴在她的肩上,那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她微微怔愣,像是被冻结的大脑这才开始运转。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在很久之前她就知道风浔衣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件事了,但这完全无所谓,九界中本来就并不在乎血缘这种事,更何况从小到大,一直照顾自己的都是风浔衣。
“姐姐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绝对不会让姐姐出事的。”
浸泡在鲜血之中,呼吸间尽是腐朽的气息,眼中看不到一点光亮,沉落下来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手腕沾染了大片的血迹,经脉已经被挑断,红色的血肉和白色的骨头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竟然有几分诡异的美感。
那时的话语尚回荡在耳边,她还记得姐姐冰冷的双手拥抱住自己的触感,僵硬而寒冷,那种冷意像是附骨之疽,此刻犹能感觉萦绕在骨血之间,将她浑身的血液都感染的冰凉。
她保护不了姐姐,姐姐被人算计暴露本体,最终灰飞烟灭,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保护不了家族,整个家族一夜之间毁于一旦,所有的亲人和兄弟姐妹全都死于刀刃之下,满目疮痍;
她保护不了自己,被关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身躯的伤痕未好又添新伤,密密麻麻,到最后全都凝结成了可怕的疤痕。
“你不是很能横吗?怎么现在不动了?”
右手已经完全废了,手腕处几乎被整个地剥开,所有的经脉全都被用剑刃搅得稀碎,手指骨被一截截地截断,白色的骨头泡在血液之中,倒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迹象。
头皮上传来一阵剧痛,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揪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拎起,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笑容。
“原来还没发现,你竟然长得还挺好看的嘛。”
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人顿时哄笑起来,她的左耳已经被捅破,血液顺着耳廓滑落,那些人的笑声在此刻听起来遥远的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搅和在脑中嗡嗡作响。
“大哥你这是太久没开荤了?”
“反正今天还有时间,不如先玩玩?”
发丝一根根断裂,根部带着血液滑落,她感觉头脑越来越昏沉,直到腿上传来粗糙的触感——
“不如就成为我们的玩具怎么样?玩腻了再送给其他人,说不定还能换点东西呢!”
“哈哈哈,大哥说的对啊!”
恶心。
她空洞的瞳孔隐隐泛出几分血色。
真是恶心。
她的心抗拒这一切,但身体却已经无法动弹,左腿已经断裂了,右腿也使不上力气,现在唯一能用的……
就只有被划了两道口子的左手了。
没有任何胜算。
那些视线粘连在她的脸颊久久未曾离去,在之前也曾经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但那个时候无人敢对她不敬,她也能够保护自己。
所有之前的优势,在此刻好像都变成了劣势。
撕裂的声音响起,她似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抬起手,在眼前男人们或惊讶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狠狠地嵌入了脸颊上的伤口中,然后狠狠地往下一拉——
尖锐的刺痛从脸上传来,血液顺着脸颊滑落,早已疼痛到麻木,她只是机械地抬起手,顺着伤口往上拉。
“这个女人……”
男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竟带上几分惊恐。
“她已经疯了,连自己的脸都划成这样,难保等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切,真他娘的扫兴!”
“砰!”
她被一脚踹在地上,手腕处的伤痕顿时拖拽而下,原本只连着皮肉的掌心直接脱落,但血液并没有流出多少,因为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哈哈哈……”
她就这样倒在地上,浸泡在一片血液之中,随着那些人乱糟糟的离去,她就这样躺在地上,喉中却溢出几声沙哑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她越笑越大声,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都笑出来一般,到最后笑声变得破碎而断断续续,她猛地咳嗽几声,那声音像是喉咙被破碎的玻璃块划烂了一般,粗哑难听。
人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无趣。
可在如此的情况下,她却依旧想要尽量体面地活下去。
极其可笑。
极其……愚蠢。
-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夜幕漆黑,抬头就能看到漫天的繁星,一望无际蜿蜒直上,简直波澜壮阔。
而在这样令人震撼的星空之下是一片混乱的废墟,无数房屋倒塌,泥土几乎都被掀翻起来,数不尽的尸首埋藏其中,随处可见断裂的残骸。
陈勉将酒壶抛给了一旁的辰九,辰九伸手接住,然后直接就倒进口中。
“这酒很烈……”陈勉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喝下去,阻拦刚出口却又停了下来,转而自己也拿了一壶酒,坐在了他的旁边。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辰九被酒呛住,咳嗽半晌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现在我只想好好醉一场。”
“喝醉倒是无所谓,不过最好还是保留几分意识。”陈勉喝了一口,那辛辣的味道让从不喝酒的他脸像是烧起来了一般,差点没直接把口中的酒给吐出来。
“酒原来是这种味道吗?”陈勉咳嗽两声:“真是难喝,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喝这种东西?”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后会忘记一切,只沉溺在虚幻之中吧。”辰九躺在了石头上,此刻的他看起来很是舒心,但他的眉头依旧是皱着的,哪怕在他已经有些醉了。
“……”陈勉看着他这副样子又默默地喝了一口,只可惜依旧感觉无比苦涩,最终还是放下了酒壶,就这么抬头看着天空。
“真是漂亮。”
在他盯着天空的时候身旁的辰九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他扭头看他,就看辰九整个人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他的眼神毫无焦距,眉头却放松了开来。
这还是在归海家这么久,第一次看到辰九终于放松下来的样子。
陈勉看了看身旁的酒壶,忍不住又将它拿了起来。
这东西真的这么神奇,喝下去后就能忘记现实中的一切吗?
能够忘记那一直折磨着他的那些画面,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吗?
他盯着酒壶看了很久,突然松开手,酒壶就这么从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壶中的酒水四溅,顿时到处都是浓郁的酒香。
但那也只不过是一夜的事情罢了。
等醒来之后,还是要清醒地面对现实的。
陈勉也像辰九那样躺在了石头上——其实这不是什么石头,而是被破坏的屋顶,现在这屋顶直接就倒在了地上,倒像是房子被压进了泥土之中一样。
自己刚刚有一瞬间竟然想靠着这种东西来逃避现实……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陈勉笔直地躺在那里,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保持了规整,他盯着星空,思绪却早已经飞到了遥远的地方。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在问他自己?
之前还有着复仇的念头一直支撑着自己前行,在如今完成了这个目标之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说起来之前在离开的时候学业还没有完全完成,按道理来说现在他应该继续去将未完成的学业给完成……
但他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情,就算已经结束了眼前的一切,但他的心境在短时间内也很难回到从前。
虽然他知道这这种心境迟早需要克服,但并不需要这么快,虽然他一直都在严格要求自己,但他也知道,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现在用的太狠,以后反弹的就会更厉害。
旁边辰九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就这么直接躺在破碎的屋檐上睡着了,这让陈勉有些头疼。
算了,这里的屋子除了归海无颉的那一间基本上都被毁完了,就算把他带走也没有地方能让他躺着。
随手从空间里扯出一张毯子扔在了辰九的身上,陈勉继续就那样躺在这里,抬头看着天空。
以后的事情……
就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