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之前,北朝栎一直很难看到白天。
虽然那间院子是有天空的,但他的世界却一直都是昏暗着的,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蒙上了一层隔膜,让他无法去触碰别人,任何人也都无法接触到他。
如果人不想活着,那又该寻找什么样的理由死去?
他的生从未经历过什么高兴的事情,出生就好像是一个错误,那些如今早已经忘记长什么样子的母亲——姑且应该算是他的母亲吧,或许,也可能不是。
在家族的时候他被排挤和封闭,在上学的时候他被利用和背叛,最后他一无所有。不过一开始就没有过什么,也就不谈失去什么。
也许这就是注定的,虽然他不相信命,但有的时候世事就是这样。
他其实还很年轻,但他经常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甚至很多时候想着要不干脆去深山老林里隐居吧,但最后都放弃了。
在离开洛宛沚之后他喜欢一个人天南地北地到处溜达,其实很多时候他也想回去看看,毕竟不管怎么样,洛宛沚都是他的“主人”,虽然这个主人他其实自己都不认,而且洛宛沚也很明显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想去看看。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她很有趣吧。
一直到现在都还活着其实是有原因的,不止是因为还没有找到为什么要去死的理由,更多的则是因为,他想看看洛宛沚的未来。
洛宛沚是他见过的最有趣的,也是最危险的人,其实很多人都能觉得洛宛沚是一个危险的人,她的所作所为实在不能算得上没有威胁性,在很多时候甚至简直有点反人类,但更多的人则是被她极具有欺诈性的外表给欺骗。
就像是那个苏城……其实也不对,北朝栎认为那个苏城说不定早就知道洛宛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只不过固执地不愿意去相信,或者是被欺骗到以为洛宛沚全都是有苦衷的——其实这也是北朝栎很奇怪的一个地方,洛宛沚对很多人都漫不经心,但却唯独对苏城很在意。但这种在意,他也能感觉到目的并不单纯。
说起来,其实他能感觉得到顾宁那小子有的时候会对洛宛沚露出恐惧的眼神,那个家伙和他倒是有点像,都有着野兽一样的直觉,只可惜顾宁还是太小了,也并没有像他这样真的好似野兽一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
他不恐惧洛宛沚,他经常能从她的身上感觉到很深的恶意。那种恶意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针对谁的,他都不清楚,他只知道,洛宛沚应该瞒了很多事情,她可能知道的要比任何人都多。
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洛宛沚干什么,或者说她是死是活都和他北朝栎没有任何关系,他就像是寄生虫,找到了一个寄主之后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至于寄主怎么样,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向着前方走去,直到没入了森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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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不错。
虽然因为前些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导致现在不得不进行之后的修复工作,做起来有些麻烦,但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又不是你们两个自己来做。”
辛辛苦苦跑上跑下的楼渊在听到花成蹊和陆元颐这样的话后感觉自己的头上冒出了好几个井字符号。
她这两个导师还真的是懒到没边了,原来只是花成蹊一个人懒,后来陆元颐也被带坏了,结果所有的事情都丢到了她的头上。虽然她成长的确实是很快,但为什么一些完全没必要的事情也要她来做?这里是没别人了吗!
“消消气消消气,因为楼渊你特别能干嘛。”花成蹊这么说着:“再说了,其他人想过来帮忙我们还不让呢。”
楼渊真是想翻白眼,不过这人一直都是这样,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看着一旁看书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陆元颐,她搬着东西准备走了,但又感觉不爽,于是倒退着走了回来,在那两人困惑的眼神中说——
“陆师父,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宠着花师父,但毕竟她是你的爱人而不是我的,有时候你也应该自己做点事情,不要老是借花献佛。”
说完这一长串后楼渊就开开心心地走人了,留下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在楼渊离开之后花成蹊突然大笑起来,她拍了拍陆元颐的肩膀,有几分戏谑地说:“看来楼渊终于要被咱俩逼疯了,要不给她放个假吧?”
“你觉得行就行,反正使唤她的人基本都是你,我可没有你那么懒。”陆元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再说最近也没什么事,也是时候让她回去一趟了。”
“既然你也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吧。”花成蹊虽然确实很懒,但她并不是那种喜欢把所有事情都交给别人做的人,最近之所以把那么多事情全都交给了楼渊,主要是因为他还有更多的其他的事情,导致她腾不出手来去做那些。
“说起来,你最新的一批药材处理的怎么样了?”在决定了这件事之后花成蹊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的事上:“昨天晚上你赶出来的那一批八品的丹药现在都如何了?”
“按照你说的那样,基本上全都给了太阳神殿。”陆元颐翻动着手上的文件:“除此之外,之前做的全都分发给了各大家族,目前为止能够给的已经全都给了,接下来就只剩下我们这边的了。”
“没有人跟踪你回来吧?”花成蹊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这句话这样听起来确实很奇怪,毕竟他们丹药要分发给别人本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而且他们都是正大光明上门给的,又谈什么跟踪不跟踪?
但陆元颐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因为我们做的确实没有疑点,所以没有任何人怀疑到我们身上来。毕竟原来每到这个时候,我们都会把一些丹药分给别人,毕竟最开始合约上就是这么写的。”
“那群每天互相算计一个个都跟人精一样的家伙,要是这个时候竟然还反应不过来的话,那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花成蹊这么说着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除此之外你有没有去和独角山脉那边沟通什么?”
陆元颐却像是刚刚想到一样惊讶,他皱起了眉头,却又摇了摇头:“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个种族的,而且原来我们的关系也不好。更何况那些独角兽一向不喜欢人类的药师……难道你想要给他们也分一些吗?”
“我也不确定,之前我从太阳神殿那边得到了小道消息,让我提前把丹药分给别人,并且在其中混入一些附魔石……”花成蹊提起这件事也是很困惑:“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但太阳神殿目前为止,所有的决定从来没有错过,而且他们也从来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人类利益的事情,所以我就直接答应了。现在看来肯定有大事要发生了,但他们却什么也不说,这是我感到最奇怪的一点。”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好像各自都在想着事情。而在片刻之后,陆元颐突然开口了。
“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也许并不是他们不愿意说,而是——”
“他们也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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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城正在看桌上堆着的那一大堆书。
原来这种时候她总是在外面打打杀杀,现在突然闲下来了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
还记得原来她曾经在片刻的闲暇时间中想着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但是在如今,她期待已久的和平终于到来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有些无聊。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导致她不得不在家中待着,还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那样风里来雨里去,每天都有着未知和期待的生活。
苏城并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不过她到处能知道,如果换成洛宛沚的话,她肯定会郁闷的跳起来。毕竟这个家伙可是最耐不住无聊的,也因此几乎在婚礼刚结束的时候洛宛沚就已经向苏城告别去了太阳神殿那边。听说最近太阳神殿好像正在处理什么事情,虽然倒也并不是很缺人手,不过洛宛沚想要去看看洛君寒是肯定不会阻止多一个人的,因此他们在前几天就已经出发了。
苏城本来也想去看看的,毕竟待在家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只可惜因为刚刚大婚结束所以身边的那些人并不希望她立刻离开,苏城在思考了一番后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于是便干脆留在家里。
……不过很显然,她现在后悔了。
桌上这些书都是苏城曾经搜集到但一直没有时间看的东西,毕竟原来天天打架,哪有时间去看这些玩意?现在她重新看起,发现竟然还挺有意思的,其中甚至还藏着一些古老的禁术,于是一边看也一边学了一些,感觉等级又精进了几分。
不过在这种时候她却感到有些怅然,要是在原来,升级肯定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现在不知为何,这种喜悦的情绪却并不多,可能是因为现在能打得过她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其中还有很多都是熟人,就算要切磋也是点到为止,不可能真的全力相搏。
虽然这样说好像有些过于轻敌,但实际上现在也差不多了。很少能有人打得过她,而且现在也不再有那些敌人,哥哥已经在自己的身边,而父母也已经找到,她拥有了曾经想要的一切,也拥有了曾经想要的和平。
——但为什么有的时候,她还会感觉那么的迷茫?自己的升级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已经不再需要她去战斗了。
苏城其实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说白了就是因为她太无聊了。就像是刚刚运动完的人不可能立刻平复自己的心跳,在刚刚结束了那样的生活之后,她无法快速的进入平稳期,也无法一直这样下去。
她突然间就感觉有些烦躁,手上拿着的书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看不进去几个字,最终在犹豫了一会儿后,苏城干脆站了起来,准备出去走走。
不过出门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外面好像没有人,说来也奇怪,跟在她身边那些人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们是如何适应现在这种平和期的呢?
苏城这么想着就向着前方走去,但奇怪的是走了好一会儿却依旧没有看到一个人,这让她不禁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虽然平常他们可能也都不在这边,但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吧?难道因为太无聊,所以一起结伴出去玩了吗?
“我正准备过来叫你呢。”就在苏城想着要不要联系一下那些人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瞬的声音,她扭头就看到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虽然现在她的等级已经很高了,但不管怎么样瞬的气息她依旧无法琢磨清楚,曾经他是灵魂状态的时候这种情况还可以解释,现在苏城只能把这归于可能因为瞬不是人类的缘故,他的体质可能就是如此,让人无法察觉到他。
“找我?”她有些奇怪:“是有什么事情吗?我一出来看到你们都不在外面。”
“因为我们都在那边。”瞬指了指后面的位置:“还记得之前太阳神殿的那个预言吗?”
太阳神殿的那个预言苏城自然是知道的,或者说曾经有很多人都知道,但现在记得的人应该不多了,因为很多人都以为这个预言已经实现,并且结束——想想吧,之前发生了那么多混乱的事情,死了那样多的人,已经相当于红色的预警;而预言里那个狡猾的投机者,大家一致认为应该指的就是月衫,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浑水摸鱼,要不是因为他的所求属于逆天而行,说不定最后整个世界都要被他给毁掉了。
如此大的破坏性,当然当之无愧所谓的“世纪风浪”。
不过此刻瞬提起……那么很可能,和大多数人都想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