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一直那么黑暗,不过这种黑暗最是令人感到安心。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甚至在有的时候看到亮光都会感觉有些刺眼。
周围的那群人却总是向往着光明,明明是最被人恐惧的存在,但他们却要比任何人都要歌颂太阳神殿的圣女,在云帆死去的时候,就连赤鬼都痛哭流涕,甚至为此还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南风河有理由怀疑他其实只是单纯的不想上班。
不过不管怎么样,好像生活在暗处的家伙总是喜欢太阳,千百年来所有的要求一直都希望他们能够像其他种族一样可以行走在太阳之下。虽然嘴上口口声声说人类只是进化失败的产物而已,但实际上,南风河知道他们比任何种族都向往成为人类,毕竟在很久之前他们就是人类,而如果真的要说进化失败,可能也只是他们自己。
这种感觉还真是有趣,就像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忠心耿耿的那个侍卫,明明是个见不得光的妖族,但却天天混迹在人类社会之中。她和其他人类一样上学,并且和那些人类交朋友,但因为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所以总是和所有人都维持着疏离的距离。那些人类以为她就是那样冷漠的性格,但只有南风河知道,那个性格冷淡的侍卫,不知道收藏了多少有关云帆的东西。
南风河知道为什么那些妖族如此向往太阳,就像是为什么他的侍卫那么喜欢云帆。好像所有生长在污秽之中的生物都喜欢阳光,那些冷漠的人总是向往开朗,而阴沉的人,总是渴望外向。
他能够理解也知道是为什么,但越是如此,就越是感觉可笑。
他们是已经被太阳抛弃的人,那又为什么要如此奢望那种光芒?阳光只会让他们感觉到灼烧,那样的刺眼和滚烫,每一次都让他深感厌恶。
比起太阳,他更喜欢月亮。虽然因为月亮的光芒也是受到太阳影响依旧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一些伤害,但他就是喜欢。那种轻柔的,朦胧的,带着一丝神秘和晦暗,有时还会藏在云层之后的光芒,每次看到月亮的时候他的身上总是沾满了鲜血,四周到处都是一片安静,鼻翼间充斥的只有血腥的味道。
每一个夜晚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血案,南风河喜欢那种危险,于是他也特别喜欢夜晚。
他从来不向往太阳,也不向往阳光,更不向往那些总是散发着热量的人,那会让他感到厌恶。但不论怎么样,就算是厌恶,那也是本应该属于他们的光芒,主动不喜欢和被迫接受,他永远都无法接受后者。
所以他一定要夺回曾经的一切,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属于妖族的愤怒。那些曾经轻视过妖族,甚至大面积围剿妖族的那些人,如今他都要十倍讨回来。
妖族从来就不是什么进化失败的人类,他比任何人都喜欢妖族这个身份。在黑暗中他的行动比任何种族都要快速,也比任何种族都要适应。
黑暗才是属于他们的世界,但就像是越贴近所以越无法看到一样,很多妖族都排斥黑暗,而想要向往光明,明明黑暗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在黑暗中,他们比任何种族都要强大。
所以他不只是为了妖族,更多的也是想让其他人也都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种族是天生就低人一等的,不仅应该向别人证明,也要自己相信。
南风河抬头看着前方,他又不知不觉来到了这个地方,那水下静静躺着的神相依旧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趋势。毕竟目前为止这只能算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而真正的灵魂……
“之前我让你们抓的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回妖皇大人,她现在被关在地牢里。”
“带上来。”
空气好像突然扭曲,就好像水面一样泛起了波澜,但那波澜还没有散开,一个人就这样凭空出现,摔在了地上。
“唔……”
被带过来的人正是之前还未离开学院就被堵住的神相,她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南风河。如今他依旧是一身蓝衣——好像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总是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有时候是蔚蓝,有时候是深蓝,但不管怎么样都是蓝,就好像他最喜欢的颜色不是黑色,而是蓝色一样。
“南风河……”她低低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每当看到他的时候神相的情绪就会很复杂,南风河不管是头脑还是手段都是她此生见过之最,明明上一秒还能露出像是蜜糖一般的温柔笑容,而下一秒就能立刻将眼前的好友给碎尸万段……
到底是因为那好友还不够好,还是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在演戏?
神相见识过他杀人,所以不管其他人究竟是怎样看待南风河的,她都无法对他提起任何的好感,只能感到恐惧。
“神相大人。”南风河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他通身散发的高贵气息是面具也无法阻挡的,就这样微微勾起唇角,那露出的笑容就能让人心悦臣服地拜倒在他的身下。
不只是脸上戴着面具,南风河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扮演着另外的人。明明她现在被这样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但南风河却依旧能够露出那样谦卑的笑容,就好像他真的是真心实意的叫她大人。
这样的人真是可怕,他说的话到底有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或者说我一开始就不是。”神相说到:“你把我抓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我是妖族,你让我做什么都无所谓,而且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你无需再说这些废话。”
她早已经做好了觉悟,她生是妖族,死也是,不论如何她都是妖族的圣女,就算是让她死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不愧是大人,觉悟就是要比我等属下更加崇高。”南风河笑着:“既然大人您都这么说了,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神相皱起了眉头,就看到他走到了湖边——在很久之前她见过这里,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她就是在这里苏醒的,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南风河。
可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在了这个地方?南风河他又是准备要做什么?
南风河将手伸进了水里,那水真是有些奇怪,一般来说都应该会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但他的手就这么伸了进去却没有任何波澜,就好像那只是一堆空气而已。
“虽然还有些早,但应该也可以了。”南风河将手伸进去后又嘀咕了些什么,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神相并没有听清。
“算了,按照时间来说,现在开始仪式应该也差不多了。”好像确定了什么,他站了起来,视线落在了神相的身上,神相顿时感觉脊背一凉。虽然她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被南风河这样的眼神盯着,她总有一种自己会生不如死的预感。
“现在正是夜晚阴气最重的时候,这个时候开始仪式,应该只需要几天吧?”
神相瞳孔猛地一缩,而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就腾空而起,被灵气给束缚在了十字架上,身体在贴到木板上的那一刻顿时有无数阴冷的气息迅速攀爬上她的四肢,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这是……什么?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阵刺痛就从身上的各个地方袭来,紧接着神相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出了自己的身体,缓缓地向着下方的湖水而去——
她心脏猛地一跳,这个时候才终于意识到那湖水里的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她身上抽出来的那些东西和湖水里的“水”一模一样,而这种好似液体一般的东西一旦涌出便会痛不欲生,浑身发凉,像是连血液也一起流走了。
莫非这些都是……生命?
她已经不能在正常的思考,越来越重的疲惫涌上心头,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最后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南风河依旧站在那里,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湖水里躺着的那个身影,紫色的瞳孔跳跃出了毫不掩饰的狂热火焰,似是能将这黑暗的山洞都给焚烧殆尽。
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她完全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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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相竟然就是妖族的圣女,真是完全没想到。”
东门瑾这么说着,遭到了旁边云竹的排斥:“你来干什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好歹之前我帮太阳神殿整理了那么多工作,现在有点事,我来看看都不行吗?”东门瑾毫不在意地说,然后看向一旁的洛宛沚:“而且你为什么只问我?小洛洛沈青钧他们你怎么不问?”
“沈青钧有用,喜欢洛宛沚。”虽然云竹现在已经不像原来那样一次只说几个字,但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说的话依旧很少,用最简洁的话说完所有的事:“你呢?”
“我不依了!还有小洛洛是我的未婚妻,你不准喜欢她!”东门瑾简直要跳起来,看的一旁的玉衡和宋西北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摇光则是偷偷和洛君寒咬耳朵:“这个东门瑾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他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玉衡更加无奈了,他看向洛君寒,本以为他应该会维持一下秩序,没想到他竟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点了点头:“东门瑾的性格确实与之前相差的太大了,说不定真的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要不我们还先把他砍死,之后再看看吧。”
玉衡:“……”
摇光:“……”
东门瑾:“???先砍死再说?”
沈青钧则是笑的前仰后合,他拍了拍洛宛沚的肩膀,然后对着洛君寒比了一个大拇指:“这个主意不错,我赞同!”
洛宛沚:“……”
洛宛沚:“我们是来救神相老师的,能不能在状态一点?”
终于将话题重新搬回了原来的轨道,众人继续往前走去。
神相被妖族的人带走,妖族的人到底要干什么他们也不清楚,但谁都知道那个妖族的预言,而如果妖族真的要卷土重来,那么就必须先下手为强。毕竟妖族对所有的种族都深痛欲绝,要是他们真的能重新走到顶峰,那势必将会血洗天下。
所以不论如何,神相都一定要带走,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
虽然已经私下给大家族带了消息,但在消息扩散出去之前他们就已经先上路了,如今已经到了妖族附近。之所以不组织所有的人一起来就是担心打草惊蛇,毕竟他们现在的消息也不够充足,妖族到底是不是准备发起战争还是个未知数,而因为妖族实在是太长时间没有露面了,所以他们的实力到底如何也没有人清楚。别的不说,要是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九界,那他们带走神相就会更加困难。
消息是一定要传的,但神相也一定要带走,于是便双管齐下,等他们人到了妖族消息才传播出去,这样一来就能保证在一切开始之前下手。
“我们已经快到妖族的势力范围之内了。”沈青钧看着前方的一片黑暗,虽然现在确实是晚上在那边的黑不同于这边的黑,那是一种能吞噬所有光芒的黑暗,简直就像是黑洞一样:“虽然以我们现在的等级在黑暗中也能行动自如,但要记住,妖族是天生的夜行种族,在黑暗中他们会比我们行动的更加方便,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所以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之前我曾经来过妖族一趟,有收集到一些妖族的地形,虽然还不算详细,但目前来说应该已经足够了。”不等众人有什么反应沈青钧已经拿出了一张地图:“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神相应该会被关在地牢里,地牢在这个位置。”说着他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地方:“如果不在这里的话,就只可能在妖族的禁地里,那个地方只有妖皇才能进去,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那一片区域都空了出来,更加明显。”说着他将这里也圈了出来。
“只有两个地方,我们分头行动。”最终他如此总结道,将地图随意往后一扔,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九界行走的百科全书第一人,果真是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