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
徐梁一个人,默默的望着窗外的景色。
心情看不出太多的起伏,很多时候,徐梁甚至有一个感觉,就是为了大明,他已经成为一副没有感情的机器。
“陛下,黄岐龙恭候圣驾多时了。”红娘子进来通报一次,但是圣人并未开口。
但也没有继续工作,而是默默的望着窗外发呆。
别看红娘子在家里,管着李岩,心情不好便将李岩拎起来打一顿,训斥一顿。
论武道境界,红娘子也可以碾压眼前这位皇帝陛下。
但是对于这个一生默默献给帝国的皇帝陛下,红娘子发不起任何脾气来,只是有些疲倦的再次进来通报。
从转职成为女官之后,因为她的优异表现,他已经成为圣人的身边儿不可或缺的角色。
非但不用徐梁鞭策她努力工作,反过来,他会督促徐梁不要偷懒。
明末很多豪杰,并非非要造反起事,他们一个个出身贫寒,有什么大志。无非就是世道不给人活命机会,因缘际会,想带着更多人的活下去罢了。
当徐梁如同炙热的太阳凌空照耀整个大明朝的时候,这些人便妥妥帖帖的臣服了。
其实就算不是徐梁,在后世,很多所谓的反贼,为了华夏衣冠的存亡,义无反顾的加入南明,与清廷激战。
看着眼前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的红娘子,徐梁终是深吸了一口气,道:“让黄岐龙进来吧。”
他一直在考虑黄岐龙这件事情。
事实他也只是对外选择封锁了蒸汽机这项技术,防止西方各国利用蒸汽机,进行跨越式进步。但是对于大明朝,却并没有下达严苛的命令。
在徐梁看来,这东西对于大明,对于世界固然重要。
属于可以推动世界进步的东西,但是也没有必要跟核武器一般,不允许百姓使用。
在后世,关于研发这东西,也是谁产出了新品,第一时间获取专利,然后获取巨额的利益。在目前欧洲,甚至已经形成了一种新的习惯,王室、富商、贵族花钱雇佣探险家、科学家,然后获取巨额的回报。
类似于后世的风险投资。
而相比之下,大明的投资主要集中在政治领域,也就是所谓的政治献金。
比较出名的则是后世的红顶商人胡雪岩,没有一个稳定的政策和框架的支持,这些商人固然可以红极一时,但是随着靠山的倒台,一切努力瞬间就会成为泡影。
亦或是朝廷喜欢做的官方督办,看似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但是却少了革新精神。
这些方式都是不利于技术发展的。
当然,徐梁目前操作的也是后世寻来的经验。
因为蒸汽机这种类似的项目,属于要投入天价的财物的。而当国家利用他的资源去投入,有了产出之后,自然要将收益收归国家。
国家有属于自己的营利组织,可以将这些技术转回给回报,最后转化为国家的财政收入。
黄岐龙的行为,不论从后世,还是眼下,其实都算是大罪。
因为他侵犯了国家的利益,将国家的成果给窃取了,换做自己使用。
但是,善于思考的徐梁敏锐的发现,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似乎有代表了一种民间力量对于国家科学技术成果的分享。
如果自己将技术一直捏在手里,不让他对外走出去,那么这项技术出现的意义,也就大大缩小了。
要知道,将技术向更广阔的方向推广,让更多人收益,是可以反方向推动技术的发展的。
为何后世的西方可以推进蒸汽机技术的不断进步,因为他本身就是民用的,他们需要用蒸汽机抽取矿山里面的水,他们需要不断的更新蒸汽机的技术,为自己获利。
而眼下,大明一旦拥有了蒸汽机,就已经拥有了西方类似的作用。
比如他可以安置在矿场,可以用在冶金,冶炼,制造武器更各个领域。
如果纯粹的靠国家一一的去推进,这其中消耗的资源势必是个天文数字,而且不能更好的推进其发展。
但是如果将其送给国家,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让更多的人受益,这项技术只会越来越强。
所以知道此事的徐梁并没有盲目的发怒,而是陷入了沉思,未制定制度,为未来的发展,积极的谋划着。
黄岐龙的脚步声在门外停顿时,徐梁已经做好了决定。
“臣黄岐龙,拜见皇帝陛下。”黄岐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但是每一次看见这位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将大明帝国重新推向盛世的君主时,他的身体都忍不住发动,他的心情也止不住的激动。
“请坐。”徐梁并没有起身,而是礼貌的指了指已经准备好的椅子,上下打量着着这位形容枯槁的读书人,饶有趣味的问道:“听说你办了公司,专门用来帮助家乡发展,去修路?”
黄岐龙心中很是懊恼,他就不该同意家族的要求,当下有些紧张的说道:“回陛下,臣有罪。”
徐梁笑着说道:“你何罪之有,朕没有制定律法,百姓和官员不能使用蒸汽机,你让朕以莫须有治你的罪吗?”
黄岐龙被小太假搀扶起身之后,有些局促道:“没有得到陛下授意就去做这事,臣这是飘了,请陛下治罪。”
徐梁摇摇头,反而问道:“朕问你,你是投入了股金,还是投入了技术?占有的股份是多少?”
“这个……这个……”黄岐龙满头大汗,焦急的说道:“陛下,您让臣去研究数学没问题,你问这个公司的问题,我哪里知道,这都是家族在打理的。”
“那家族总该知会你把?股份协议你没签字么?”徐梁又问道。
“臣……臣……”黄岐龙没想到皇帝是问公司经营问题的,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老实的回应道:“臣当时正在研究空间坐标的一些问题,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应对家族的公司,只是担任个虚名。”
徐梁早就猜到了黄岐龙什么都不知道。
当下皱眉道:“混账,你也是朝廷的伯爵,既然担任了人家公司的职务,怎么能一问三不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担任法人做什么?”
“臣有罪。”黄岐龙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徐梁看着黄岐龙一个读书人,吓得连骨头都没有了,收回了自己的怒火,亲自上前,搀扶起黄岐龙说道:“爱卿,你是搞研究的,如果真的有心经营公司,就要明白其中的道理,要为其负责。要么,就一心搞研究,外界的事情就少参与,如今只是朕找你,随便问些大方向,就让你焦头乱额了,后期有司查账,问询技术,你该怎么办?”
“臣……”
徐梁继续说道:“以后安心搞研究,朕给你个恩赐,允许你们家族的公司做这件事情,但是你不能在其中担任任何投降,你是朕的博士,是学子们的老师,你天天围着金银转,岂不是一身铜臭味?你要清楚,你的一切是朝廷给你的,是人民的赋税给你的,你一定要学会先公后私。”
徐梁的话,深深的印在黄岐龙的脑海里。
他比谁都明白,搞科学研究是非常枯燥的,一个方程可能就要尝试上千次,一个技术的改进,就要做上万次实验。
如果没有坚定的内心,忍不住寂寞,根本就做不出成果。
如今只是陛下找到了自己,自己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那些朝廷官员呢?
大明的官员可不管陛下是否爱护自己。
只要自己有过错,他们就会揭发的。
听徐梁这么一说,黄岐龙激动的跪在地上道:“承蒙陛下呵护,臣如今总算是可以拜托家族的困扰,安心做研究了。”
徐梁露出了一个微笑道:“那就好,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影响千秋万代的事情,你看看人家孔夫子,都已经故去多少年了,人家的后人可曾受到几分委屈?人家可曾少了富贵?你们就算是想着变现,也别那么着急,明白么?”
黄岐龙却道:“陛下小看臣了,臣从来没有想过家族,臣只想将一生都献给科学,都献给教育。”
有着情报支持的徐梁,自然知道,黄岐龙说的都是真的。
这也是他不会去怪罪他的原因。
“朕听说,京师大学堂里外有不少人求学。”徐梁笑道:“你要学会甄别,你的衣钵终究是要传承的。”
黄岐龙羞愧的说道:“臣倒不是不想留下衣钵,而是臣跑的太快,怕后人追不上臣的脚步啦。”
说着黄岐龙兴致勃勃的拿出自己的研究成果,从射击诸元开始讲解,愣是一张完整的炮表。
“这些东西,在西方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陛下,咱们千万不能落后,因为有了这个东西,火炮可以越打越准的。”黄岐龙拿着告知滔滔不绝,什么三维坐标,什么抛物线,各种函数方程听得徐梁头昏脑涨。
徐梁绞尽脑汁,才将各种知识与后世自己学习的内容对照起来,暗中恼怒,当年没有好好学习,导致穿越遇到这么多麻烦。
但是当初的课程不是白听的,他装作一副朕触类旁通,朕比你强许多的样子,对黄岐龙的研究,给予了一定的指点,并完善了一些公式,并对于发展给了一定的方向。
黄岐龙对于圣人的指导,自然不敢大意,当下就坐在一旁,拿出稿纸,一通演算之后,发现竟然都是对的。
激动的说道:“笛卡尔给臣打开大门,而陛下如同神人般,一下子把臣提到高楼上了,可这更让人激动,因为高楼上还有星空呢。”
徐梁顿时一脸尴尬,朕就知道那么点东西,你就上高楼了?
“你才是神人。”徐梁由衷道:“将来有朝一日,百姓受你恩惠,或许真的为你塑造神像,祭拜呢。甚至后世的考生,要给你烧香放几个苹果,说几句黄子保佑呢。”
这可是孔圣人才有的待遇,黄岐龙连想都没想过。
但是这话从徐梁嘴里说出来,又有很大的可信性,一时间激动的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