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得差不多,又从内帑里随便挑选了几件礼物,让黄岐龙带着,便赶紧让他走人了。
徐梁知道数学也好,科技也罢,对于大明的发展都有极大的帮助。
但是他当初就是一个学渣,不然也不会去做巡警。
今日与黄岐龙交谈,徐梁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
那就是时空再次交织,他重新回到了大学高数的课堂,听教授那充满了激情的讲课。
可这东西对自己是莫大的折磨。
其实徐梁并不是第一次遭受到这种折磨了。
有的时候,翻看锦衣卫的奏报,或者翻阅各类学刊,他都感觉到迷茫。
因为大明在西学东渐,在大明的积极推动下,产生了知识大爆炸。
你能想到,大明朝就已经论证地球是圆的,并生产了地球仪和世界地图么?
你能想到,物理一下子蓬勃发展,搞出了一堆以各类学着命名的富豪么?什么宋应星、什么徐光启、什么雷神、什么电母,徐梁甚至想掐死这些科研人员。
你们命名就不能好好命名吗?
但是想到,后世西方的科学家们,也是动不动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又觉得很释然。
想想未来,全世界的子民,在学习知识的时候,要翻阅他们的字典,去了解华夏文化,去崇拜华夏的科学家的时候,徐梁心中忍不住有些小小的骄傲。
只是让徐梁有些隐隐约约担忧的是,知识大爆炸之后,他那点可怜的东西,已经不能融入大明的科学体系了,甚至将来教导儿子都成为问题。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一样是个学渣。
那是要继承大明帝国的,那是要引导大明帝国朝着更广阔的星辰大海行进的。
徐梁担忧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这老爹八成是努力不成了。
只能交给京师大学堂的博士们了。
收了收心,徐梁对红娘子说道:“跟下面说一声,蒸汽机的事情可以对外推广了,任何人都可以制作蒸汽机并投入使用,但不许泄漏数据给西方任何人,告诉锦衣卫负担好责任,朕知道,这些东西早晚有一天会流入西方,但是朕希望这个时间是无限期。”
红娘子点点头,又问道:“陛下,若是担心西方,那我们可以暂存关键数据,或者关键零部件,让地方来我们这里购买,不更好么?”
徐梁没有采纳红娘子这个意见,反而解释道:“朕要开启民智,让更多的百姓去推进技术发展,就没有必要藏私,所有具体的数据,一并推广宣布。”
仅仅有工艺,没有具体的数据,想要推广是非常难的。
徐梁既然下定决心去做这件事情,就没有必要让自己的子民走弯路。
他知道,这东西早晚会被西方学去,要知道国内的传教士的学术水平还是不错的。而且西方的科学家的水平,是这个世界最尖端的,他们肯定会以非常短的时间内,攻破这些东西。
但是徐梁坚信,大明有着庞大的人口技术,有着广阔的市场,肯定能比西方跑的更快。
而且随着义务教育的推广,大明正在逐渐降低文盲率,将来投入到技术研究的人员,只会越来越多。
战争可以发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技术也是。
要知道,当初我们的祖辈,可是用算盘硬生生的打出了原子弹,打出了核弹,一个小小的蒸汽机算什么?
西方经常吹嘘,他们的科学家,经过了上千次,上万次的实验。
可我大明,动不动配一个上千人的研究团队,还比不过你们吗?
“那我们是否可以尝试收取专利费用呢?毕竟朝廷为了研究蒸汽机,投入了不小的支出。”红娘子知道,为了研究蒸汽机,徐梁可是拿国库,拿内帑,拿战争缴获的金银兜底的。
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不收取回报,真的太可惜了。
而且以红娘子的见识,这蒸汽机只要投入使用,势必会在民间成为一股浪潮,那专利费肯定是一笔极其庞大的数字。
“朕收这钱做什么?”徐梁淡淡的笑道:“就让这项技术,当做咱们大明给子民的福利吧。”
虽然徐梁一直在默默的向后靠拢,将权利让渡给臣民,但是他却一直默默的执行者皇帝的职责,也不会有人敢小看这位开国皇帝。
尤其是这位皇帝,有一个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习惯。
那就是他看不惯那件事情的事情,就会召集臣民开会,准备立法。
仿佛这位皇帝做事情不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而是尊崇法律。
即便是朝堂上在手握大权的臣民也不敢说陛下乾纲独断之类的话,因为圣人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依法行事,有法可依。
徐梁的新政刚刚宣布,类似于秘书办的中书舍人们,便沸腾了。
“专利之所得,乃是有法可依的事情,既然朝廷投入了资源,那么这项技术就该收取专利费。这样可以给臣民树立榜样,让更多的人积极的去投入。圣人要馈赠给天下的子民,看似天大的恩赐,可是日后的商人要如此自处?这与当初圣人教导子贡的错误,有什么区别呢?”一位年轻的中书舍人神情气愤道。
不少中书舍人对此都颇为信服。
几乎不假思索的接受了他的说辞。
与之前历代的开国皇帝不同,大家有一个基本的认识,那就是咱们的皇帝陛下,似乎并不热衷于皇权的集中,而是沿用了大明旧有的体制,并在这个体制上越走越远,甚至不少臣民感觉皇帝有朝一日会成为虚君一样的存在。
这一次,中书舍人甚至怀疑,是有人逼迫圣人这样做的。
大家忍不住,要去见皇帝陛下,恳请他老人家收回成命。
不过另外有一些人则对这些人的表现非常鄙夷,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戴着头巾,低头看书的中年舍人。
那中年舍人,正看着窗外默默的出身,当他意识到周围忽然变得异常安静的时候,这才转过身来,扫视了在场的舍人一样。
“船山先生,你怎么看?”刚才开口的年轻舍人开口说道。
此人正是王夫之,王夫之年少之时,就开始身体力行的组织“行社”、“匡社”,兼之其学识广博,在士林之中有着不俗的影响力。
王夫之缓缓的开口道:“诸位所言,确实有道理。”
众人都没有惊讶,因为这位船山先生的习惯是,对于别人的观点,先给予认同,甚至出言赞美他的想法,但是会立刻给予反问,让人无地自容。所以对于王夫之的认同,大家都没有一丁点的兴奋,反而想知道他接下来说什么。
“然而……”果然,王夫之继续问道:“敢问诸位,陛下研究蒸汽机的费用,是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看似偏离了众人讨论的问题的核心,但是却一举击破了众人的观点。
蒸汽机的研发,几乎举国都知道,国家投入了大量的资源在研制一种新型机器。
要知道,为了研究极其,全国的学堂派遣的大量的教授和学子,水军、步兵都派遣经验丰富的军官、工匠投入研究,其中花费的金银根本没有办法以具体的数字去统计。
这是举国之力的结果。
那么这些钱是哪里来的呢?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但是却不能明说。
因为这些钱,有陛下卖鸦片来的。
有陛下抄家灭族来的。
有陛下祸害后金和蒙古族来的。
有国税。
有朝廷大臣们犯罪之后,抄家灭族来的。
甚至还有水师从异国他乡抢劫来的。
没有人愿意在这件事情谈论太多,以免污了圣人的威名。
“是国家的财政收入。”年轻的舍人谨慎的说道。
王夫之笑道:“既然是财政收入,那肯定是来源于百姓,来源于人民,陛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又有什么不对呢?圣人言,民为贵,君为轻,陛下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呢?”
众人皆面露愧色,纷纷朝着王夫之行礼道:“多谢船山先生解惑。”
“岂敢,岂敢。”王夫之回礼,情绪甚至有些激动道:“圣天子英明,纵观史册,如圣天子这般爱民如子的君主不少,但是似咱们家天子这般,爱民如子,又能切实为百姓谋利的君主却少之又少。
诸位都知道,土地是百姓的根本,可诸位想过没有,若是蒸汽机这种新技术蓬勃发展,他能带动各行各业的发展,农业、军工业、民用工业、各方各面都会有无数人得到工作,从今以后天下百姓再也不用在土地里争抢食物了。
这才是咱们家圣天子英明之所在。
陛下经常说,那些科学家,那些大臣们,是功在千秋。可我观,咱们家圣天子,做了一件,切切实实,改变了数千年格局,并会影响后人上万年的事情,真的是史书溢美之词再多,也无法赞美的功绩。
诸位,莫要质疑圣人的抉择。
我等没有陛下经天纬地之才,便做蒸汽机上的一小枚螺丝钉吧。让陛下带着我们,去创造更多的辉煌吧。”
中书舍人们工作十分忙碌。
如今圣人万事讲究法律,中书舍人们自然变得极其忙碌,钻研各种法律,并提报提案,充实大明的法律框架,并不断完善它。
所以这群人,是最为忙碌,最为痛苦的一代舍人。
但是这一代人,经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我们这一代人把事情做好了,为万世法,后人便不用受罪了。
而除却与圣人颇为亲近的舍人们之外,外界对于蒸汽机是否该以国家的名义申请专利的问题,也进行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大讨论。
各种邸报和报刊连篇累牍,有分析利弊的,有质疑的。
有舔狗做到底的,不管如何,就是咱们家圣天子做得对,做的秒,反对的都是狗贼。
或者不管不顾,只是因为旧朝覆灭,他们没有用武之地,为了黑而黑的。
甚至如今出现了一种报刊,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资助,专门用来诱导民众往错误方向思考的。
“当年在深宫之中,父皇日夜为朝政忙碌,本王则想着努力学习,有朝一日为父皇分忧,每日泡在书房里,读过不少奏折和文档,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士人,把咱们大明的皇帝,从上到下骂了一个遍。本王虽然非常恼火,但是也谈不上愤怒,要知道咱们朱家人做的确实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不然也不会丢了天下。”朱慈烺在拜见皇后朱微婥的时候,忍不住抱怨道:“可如今看天下的读书人评议姐夫,却让本王愤怒异常,恨不得拿起刀剑,亲自手刃他们。”
朱微婥虽然有参政议政之权,但是绝对不会去做西方女皇们那些事情,也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当下宽慰朱慈烺道:“报纸而已,一个发声的地方罢了,弟弟何必这么计较。让他们说出来也好,憋在心里久了,反而成了怨气。”
朱慈烺笑着说道:“说来也怪,虽然知道很多人是放屁,但是也忍不住琢磨他们所言,有没有可取之处。从这一点上,就知道姐夫作为君主,到底有多么睿智。你可以骂朕,但是朕绝对要把你最后一点价值榨干。”
“陛下恐怕没有时间去看那些报刊,如今他正头疼,文化水平跟不上大明的发展,每天琢磨怎么教育孩子呢。”皇后道。
提到皇长子,朱慈烺又犯了愁。
这可是实打实的大明的骨血,如今虽然朝廷不姓朱了,但是谁也不希望,大明帝国跟朱家真的没有了关系。
只是让朱慈烺担忧的是,如今这位皇长子虽然聪明伶俐,但是跟陛下万事生而知之完全不同。
朱慈烺甚至担忧,这个小家伙长大了,能否继承大统。
要知道,如今的大明朝可比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廷都复杂。
他既担心最终皇帝选一个跟朱家没有关系的子嗣做继承人,从此大明只留下一个国号,又担心这小家伙没有姐夫那一身本事,将偌大的帝国毁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