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一弓三箭,动作行云流水,接连不断,又苍劲有力。
每一箭必射落一人。
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有十余人落马。
与此同时,唐军也开始后撤。
双方皆开始用弓箭,进入拉锯战。
众所周知,弓箭射杀,是个概念事件。
可是,王忠嗣却在这场角逐中,把它演变成了绝对事件。
双方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看到身边一个又一个战友坠马,有的叛军士兵心态崩了。
过了片刻,叛军纷纷停止了追逐。
等中午回了营寨汇报情况后,尹子琦这才近距离感觉到这支唐军的强悍。
弓箭百发百中?
这种人在军中,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尹子琦立刻下令道:“去再加两层栅栏!”
“报!将军,唐军骑兵又来了!”
“什么!”尹子琦大吃一惊,“来了多少?”
“一百多骑!”
“再调一千骑兵过去……”
尹子琦话音刚落,立刻意识到不妙:“等等!唐军的行为很古怪!”
他们这哪里是在打仗,分明就是想搞出大的动静,让城头的颜真卿看到!
“传我命令,全军一律严防死守!”
众人面面相觑,却齐声道:“得令!”
“王公,叛军结寨不出!”
“看来叛军是知晓我军目的了,无妨,我等去他们营寨前挑衅!”
众人大惊,一百多骑跑到一万多人的营寨前挑衅?
这事怕是也只有王忠嗣敢干。
于是接下来,出现了神奇的一幕,王忠嗣的一百多骑,就真的到了尹子琦的营寨前,在那里肆意叫嚣游走。
叛军在营寨里射箭而不得,有人请求出骑兵,尹子琦又怕闹出更大的动静。
到了下午的时候,城头的王远山正在巡视防御,忽然有人说道:“王判官,看那里!”
王远山眺望过去,看见叛军营寨处,似隐约在射箭,密密麻麻的箭,还看到有一支骑兵在叛军营寨前游走。
“这……”王远山大吃了一惊。
这他妈的算什么?
这算什么!
叛军在表演节目?
“去禀报颜公!”
颜真卿很快上了城头,看见这一幕,也有些震惊。
“定是叛军故意引诱我们!”王远山说道。
“不像啊,叛军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颜真卿立刻激动起来,“快派斥候去侦查。”
很快,城门打开,城门头上增加了三排弓箭手。
一队骑兵飞奔出城后,城门立刻关上。
“报!将军,我们探查到城内有唐军斥候出动!”
尹子琦情知这事捂不住了,顿时恼怒道:“给我发三千骑兵,灭了这支唐军!立刻!”
“是!”
从一开始,尹子琦对局势的错误判断,导致他多次丧失机会。
后来王忠嗣在长安总结中原战场的时候,李倓说过一句话:顺风局的大势下,将领很容易出现判断失误,通常表现在对手很弱,自己只需要一点点兵力就可以击败对方,从而使自己陷入泥潭。
这个心理,是绝大多数人正常的心理。
就像长安城的许多读书人,在谈论国家大事的时候,口头禅是这样的:其实只需要如何如何,就可以如何如何。那个人连这个都不知道,真的是蠢!
世界是如此庞大而随机不可预判,人类又是如此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和大脑。
导致一个写文书的小吏,都能给自己找到充足的理由去嘲笑战败者。
尹子琦一发兵,立刻佐证了颜真卿的猜想,也调入了王忠嗣的圈套中。
颜真卿当即开始下令整顿兵马,当他没有立刻急着出兵,而是命人把所有的 战鼓全部搬上来,开始擂战鼓,吹号角。
王忠嗣在撤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笑道:“颜清臣啊颜清臣!我收到了你的消息!”
在眼皮子底下被这么耍,原本就暴躁的尹子琦,当场暴走了。
正史上的尹子琦,跟张巡打了半年,先后调动十几万精锐,攻城数十次攻不下,还被张巡射瞎了一只眼睛。
这个时空的尹子琦也不过四万人,遇到的还是更厉害的王忠嗣。
当天晚上,王忠嗣就见到了颜真卿派来的斥候。
明天出城杀敌!
第二天,颜真卿调集了一万大军,在城前列阵。
王忠嗣的三千多兵马,在尹子琦部后方列阵。
尹子琦被迫将大军分成两批,双线应战。
双线应战最大的问题在于,兵力攻击线被强行分裂开,导致了防御的脆弱性。
上午战鼓震天,雍丘城外兵甲如海。
一场决定中原战场的决战展开。
唐军有两支。
一支是从管城一路袭杀而来的王忠嗣部,总兵力大概在三千左右。
一路袭杀,算疲劳之师。
但一路大胜,士气也很充足。
又有当世名将王宗嗣亲自指挥。
另一支是颜真卿统帅,这一支兵力充足,有一万兵马是从江东调过来的,其中五千兵马已经被王忠嗣训练有素,另外五千在这两个多月的守城中也逐渐熟悉了战场。
叛军一方主将是尹子琦,尹子琦是安庆绪的心腹之一。
但尹子琦围困雍丘两个多月不成,心态疲惫,又接连被王忠嗣戏耍,整个人已经陷入狂暴状态。
到叛军列阵好之后,斥候才发来情报。
“什么!来支援的唐军只有数千兵马!”尹子琦听完汇报后,有一种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打!往死里打!把这些唐军全部杀干净,一个不许留!不接受任何投降!把他们的脑袋堆起来!把他们的骨头砍烂!”
叛军精锐骑兵先行动起来,从两翼进攻,以极快的速度迂回射箭,袭扰唐军侧翼。
漫天的箭雨在战场上飞过,如同蝗虫过境,黑压压一片,冲击在唐军的盾牌上,发出密集的响声。
唐军同样以弓箭还击。
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人影在四处晃动,步兵们列阵防御,到底的士兵空缺之后立刻被填补上。
叛军的战马被唐军射中,哀鸣到底,上面的骑兵跌落下来,在地上滑行。
风从汴河之上吹来,以往夏日树木的气味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汗臭味、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