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琦的精锐不可谓不强,得知王忠嗣只有数千兵马后,他先后开始疯狂地调动精锐骑兵往王忠嗣的战线冲击。
并且安排了最强悍的刀斧手待命,只要王忠嗣部防御稍有松动,这支全副甲胄的步兵就会快速推进上去,将唐军砍成稀巴烂。
一片又一片的骑兵如同潮水一样涌出去,他们成群结队在王忠嗣部两翼之处袭扰。
那些锋利的箭头暴雨般打过来。
等箭雨稍作停顿之后,骑兵们则成群结队佯装冲击,对唐军步兵进行巨大的心理打压。
如果今日只有王忠嗣部一支,恐怕是必败无疑。
但尹子琦显然是忽略了颜真卿的实力。
颜真卿有五千兵马都是出自王忠嗣之手,是能打仗的部队。
在尹子琦疯狂进攻的时候,王忠嗣部承受巨大的压力,一个又一个英勇的士兵,倒在地上。
防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漏洞。
这样下去,只需要半个时辰,王忠嗣必然崩溃。
不仅王忠嗣知道,颜真卿也知道。
颜真卿的操盘空间很大,他的兵力和尹子琦几乎差不多。
尹子琦却将精锐压在了王忠嗣那里,想以极短的时间灭掉王忠嗣,再反手摁死颜真卿。
岂料王忠嗣部的坚韧程度超过了他的预料,他的精锐陷入进去,至少半个时辰内,打不崩王忠嗣。
这无疑给了颜真卿机会。
他的时间不多,调令了八百骑兵。
集中这八百骑兵,先是以弓箭袭扰,随后颜真卿亲自统率这八百骑兵开始往叛军左翼防御冲锋。
有主将的亲自冲锋,士气瞬间提起来。
一匹匹战马对冲到叛军的步兵防御后,将步兵防御冲垮的同时,战马也哀鸣倒地,压着叛军和自己主人的身体,往前滑行。
远远看去,就像一片浪花,掀飞起了一堆松软的泥土一样。
兵器碰撞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血肉和铠甲之间,泛起了一片片猩红的浪。
叛军没想到这路唐军骑兵上来袭扰了几波后,就开始如此不要命地冲了。
防御很快被撕出了一条口子,早已待命的步兵开始快往前推进。
左翼战场立刻进入了鏖战状态,比任何一处都要残酷。
这一场仗打得很简单,尹子琦的战术是集中优势兵力,先把人少的王忠嗣快速灭掉,再对付颜真卿。
这个战术决策是没问题的。
问题出在了王忠嗣部的坚韧上,以及颜真卿部的不要命上。
这是精锐部队才能打出来的局面。
而且对主将要求极高。
可偏偏就被尹子琦给遇到了。
颜真卿的骑兵在血海中冲击,就如同用尖锐的武器在开山凿石一样。
将一个又一个叛军的硬骨头踩碎之后,剩余的骑兵开始摧枯拉朽一般突击进去。
“报!将军,我军对阵颜真卿部左翼溃败!”
尹子琦脸色铁青,真是见了鬼了!
“这才多长时间!”
没有时间给尹子琦暴跳如雷了,颜真卿的右翼步兵已经全力压过来。
尹子琦左翼被打烂后,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溃败。
这个时候,尹子琦的主力后方毫无防备地彻底暴露在颜真卿的面前。
片刻后,王忠嗣部也已经扛不住。
可大局已定,尹子琦主力成片溃败。
仓皇中,尹子琦带着亲卫军快速撤离战场,还不忘大声叫骂:“令狐潮!你害惨我了!”
雍丘战场在傍晚的时候才陆续停下来,到处是尸体,草地被染红。
连逃到汴河旁边的叛军都被杀死。
二十五日雍丘之战结束的当天傍晚,安禄山从洛阳调的两万大军抵达了管城。
崔乾佑开始安营扎寨,准备夺回管城。
可显然,崔乾佑加能元皓,加洛阳的安禄山,以及他麾下的一众智囊,在中原战场都没有玩过王忠嗣。
或者没有跟上王忠嗣的节奏。
从管城击败能元皓之后,王忠嗣就开始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打出了自己的节奏。
二十六日,崔乾佑展开对管城的进攻。
同一日,史思明展开了对清河的第三次大规模进攻。
也是同一日,李光弼越过了井陉,快速南下赵郡,正式加入了河北战场。
二十七日,回师雍丘的令狐潮,接应到了仓皇讨来的尹子琦,才得知雍丘战场战败。
尹子琦快速取得了军队的控制权,随后就命人把令狐潮押下去问斩。
令狐潮大呼道:“我是冤枉的!”
“蠢猪!若不是你,局面何至于此!”尹子琦满眼通红,亲自拔出刀,一刀把令狐潮的脑袋砍了下来。
此时的尹子琦并不知道,他的战败,竟然引发了安禄山造反以来最大的政治变动。
这个变动先是从洛阳开始,随后波及到长安,并且进一步推动了天下大势的变动。
在二十七日,被提拿回洛阳的能元皓刚被斩首,雍丘主力战败的消息,就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洛阳。
一时间,洛阳上下震惊不已。
尹子琦是安庆绪推出来的人。
安庆绪本人在潼关战败,现在尹子琦在雍丘这种中原核心地带战败。
很显然,一场关于权力的斗争和冲突,已经在洛阳涌动起来。
作为有实权人物支持的安庆绪,被肥胖到无法自理的安禄山多次打骂、威胁,在尹子琦战败后,陷入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境地。
二十七日,安禄山用鞭子抽打安庆绪,足足抽了三十鞭,打得背后皮开肉绽。
为了填补永远战场的空缺,安禄山只能调集南阳田承嗣部紧急北上中原。
他不能再动崔乾佑部了。
与此同时,他给河北的史思明写信,要求史思明在半个月之内结束河北战场的一切,立刻南下镇住中原战场。
二十八傍晚,夕阳刚刚沉下去,洛阳皇宫内灯火通明,安禄山饮了许多酒之后,呼呼大睡起来。
李猪儿命人将安禄山送回寝宫。
深夜值班的禁军开始慢慢换防。
半夜的时候,李猪儿向往常一样,进入了安禄山的寝宫,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任何异样。
一切都照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