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似乎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这时,李泌猛然醒悟。
“这些渡口商社,在每一个渡口赚取其他商人、旅客的钱,朝廷从这些钱里收一部分税上来,这些渡口商社可能会将朝廷的税算作成本,将住宿、租船、商品价格提高,以此来达到该有的利润。”
李俶微微皱起眉头来:“实际上朝廷也变相的向那些小商人、旅客收了商税?”
“可以这么理解,但事情却并非如此,因为商品和税本身是两种不同事情,我们只是把控这些渡口商社,来收朝廷应该收的那一部分钱。这样既能收到钱,也能控制官员权力的边界,还能不伤害商业的积极。”
“那商品岂不是会涨价?”刘婉突然问道。
“没错,商品肯定会涨价,毕竟运输是商业利润至关重要的一环,运输的价格波动,直接影响到商品价格。”李倓继续解释,“但那并不会广泛的影响到民生,因为目前来说,大量购买商品的人不多,这些购买者,大部分是有钱人,他们对价格的敏感度不高。”
“价格敏感度?”李泌若有所思地重复着李倓用的这个词,觉得这个词用得实在太巧妙了。
“所以这件事我们目前得分开看,这些商品贵一点无所谓,因为绝大多数普通百姓不会购买,他们的生活是自给自足。”
“那未来呢?”
“未来等刘晏铸造的铜钱数量提升起来,未来民间的钱会更多,未来一部分人也会参与到商业的产业中,民间财富整体是上升的,物价自然会上涨,只要物价上涨在合理范围,都是没问题的。”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经济学问题。
适当的通胀,代表经济的蓬勃发展。
这代表更多钱流入民间,使得普通人也分了一杯羹。
至少比目前极度通缩的局面好太多太多。
这个话题很快结束,李俶大致理解的李倓的意思,他走出门外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算账的李倓,然后问道:“三郎,今日他们真的会出钱吗?”
“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李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大堂。
大堂里非常热闹,那些人都在议论,有说有笑,情绪高涨。
当他们看到李俶出现后,瞬间安静下来,大堂内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随后,众人纷纷起身,围了过去。
李俶身边的护卫连忙将他护住。
“魏王!您来的正好,请问什么时候开始啊,如何开始,我们已经等不及了!”
“是啊!赚不赚钱的无所谓,我们主要是迫不及待想为大唐做贡献!”
“魏王,您就给个话,我们怎么做?”
“是的,我们连夜奔波而来,就是来见您魏王的!”
“我们实在太想为大唐做贡献了!”
“……”
李俶愣住了,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一亩地一百贯起卖,高价者得……”
他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已经迫不及待了:“我买!我买!我也买……”
片刻之后,张旸急匆匆到了后面,笑嘻嘻地说着:“三郎,前面那些人抢地要抢疯了,魏王让我来找您……”
“我不去了,跟他说,让他放心大胆地卖!”
说好的酒宴,李倓并未参加,留给了李俶,他自己则在后庭晒太阳。
在那里闭目养神,思考问题。
“钱币铸造得如何了?”
“今年一百万贯的目标可以完成,甚至还超了一些。”李泌道,“但仅仅靠铸钱,无法填补今年的空缺。陛下既然提出了卖渡口地的良策,臣倒是有一计。”
“哦?”
“渡口地价的高低,与渡口商社以后的收入有关,这个收入又与当地人丁有直接关联,人丁越多,商品需求更多,渡口的买卖自然越好。所以,人丁越多的地方,渡口地价还可以往上涨,涨到一个合理的范围。”
“多少是合理的范围?”
“这一点,不需要我们去计算,商人自然会去算,多少钱是合理的范围,交给市场去决定。”
李倓诧异地看了李泌一眼,这人不愧是玩道家的。
“长安和洛阳,本身具备多个渡口,这些渡口,保留一两个,留给军事传信用,其余的都可以卖给那些商人。如此,朝廷也省去了此后修缮的费用,而商人更清楚一个渡口到底需要多少船只,多少工人,他们比我们更懂如何合理化经营。这般臣推算了一下,还能再增加一百万贯。”
李倓躺在躺椅上细细听着李泌的分析。
尤其是李泌说商人比我们更懂如何合理化经营,这个概念,简直将李泌道家治国的精髓概括了出来。
为什么会诞生道家思想?
因为老子觉得天地浩瀚无穷,非人力所能理解。
一个国家的运行是如此复杂繁琐,坐在朝堂上的人,如何理解一个渡口需要多少船?
他妈甚至不知道他秋天需不需要多穿条秋裤。
那如何做到让朝堂上的官员,精准地知道长安城内某个渡口在什么时候需要多少艘船呢?
所以,在道家治国的理念中,有一句非常经典的话:不管才是管的最高境界。
这句话的意思是,前线或者基层掌握的信息更及时更精准,将决策权交给他们。
但为了维持整个秩序,需要给他们设立一个底线,不能突破这个底线。
这样的管理模式,不是最优,但一定比事事都需要上传下达好。
杨广和崇祯几乎都犯了这样的错误,他们过分地迷恋靠自己的英明决断去解决问题。
真正的领导者都知道,自己的决策,很多时候本身是制造问题的根源。
“按照你的来,长安和洛阳分别留两个渡口,其余全部卖出去。”李倓道。
他话音刚落,张旸又来了。
“三郎,魏王让我来禀报一声,洛河渡口每亩卖出了五百贯的高价!”
李倓和李泌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相视笑起来。
看来大唐虽然遭受了战乱,但底子还在啊,这就是人们对未来的信心。
“如果今年能快速卖出去,还缺一千三百万贯。各个商社的税不可能今年收。”
“南方的税现在开始收了,预估能再收五百万贯,但还缺了八百万贯。”
听到李泌言语中有些忧愁,李倓却露出了笑容。
“传召杨国忠到洛阳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