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之后,高干命自己的副将把兵马带往兵营,而自己则随着袁尚等人前往太守府,去参加那里的酒宴。
韩湛命吕旷吕翔二人将袁氏兄弟送回渤海郡,是希望袁谭袁熙一到达南皮,就和袁尚展开争权斗争。最好双方拼个你死我活,这样他就能坐山观虎斗,并在合适的时机渔翁得利。
谁知南皮城里的情形,和韩湛的想象却相去甚远。别看袁谭、袁尚等人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的样子,但为了防止招来非议,两人谁也不肯先动手,只是拼命地拉拢那些能拉拢的文武官员,以增强自己的实力。而刚刚返回南皮的高干,则是各方力量拉拢的重要目标。
得知高干要到太守府赴宴,刘夫人也亲自到议事厅的门口迎接。高干见到刘夫人站在门口,连忙抢先几步,来到刘夫人的面前跪下行礼,口称:“外甥拜见舅母!”
“元才免礼!”刘夫人笑吟吟地俯身扶起了高干,“你一路鞍马劳顿,为你接风的酒宴早就准备好了,快点入席吧!”
众人依次进入了议事厅,在各自的位置就坐后,酒宴便开始了。虽说宴席上有美酒佳肴,还有一群绝色的歌姬伴舞,可是参加宴席的人,却没有几人有心情饮宴和欣赏歌舞,他们都在心里考虑,自己到底应该站在那一边。
郭图、辛毗、辛评等人的想法很简单,自古以来都是立嫡立长,邟乡侯既然如今下落不明,那么接替他基业的人,无疑应该是袁谭。而支持袁尚的那帮文武,则考虑的是,主公最喜欢的便是幼子袁尚,而且担任冀州牧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任命自己幼子为渤海太守。那么袁氏的基业,无疑应该由袁尚来继承。
刘夫人心里很明白,如今的高干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他支持哪一边,那一边就能稳操胜券。因此在宴席上,她对高干格外热情,和昔日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场的有几个是高干的部下,他们不了解高干返回南皮的内情,只是见到刘夫人用这种态度对自己的将军,心里不禁感到了诧异:夫人以往对我家将军如同路人一般,今日为何如此热情?
酒宴散了以后,刘夫人原本还想邀高干到后堂叙话,但高干急于回府与待会儿来访的袁熙密谈,便婉言谢绝了刘夫人的好意:“多谢舅母的一番美意,元才今日鞍马劳顿,方才又多喝了几杯,想回府歇息。待改日有空,再登门拜见舅母。”
刘夫人等高干走了以后,立即将审配叫到面前,吩咐他说:“正南,立即派出人手,到显思和元才的府邸附近监视,若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派人前来报我。”
袁谭回到郭图的府中,召集自己的心腹,忧心忡忡地说:“诸位,想必你们都看到了,刚刚在酒宴之上,刘氏对元才是百般拉拢。一旦元才支持显甫的话,那么你我将来就没有立足之地。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对付刘氏的毒计。”
见袁谭的语气中,对自己的生母如此不客气,袁熙脸上的肌肉不禁剧烈抽搐了几下,他心中暗想:“你们两人可是亲兄弟,如今为了争权夺利,连基本的孝道都不顾了么?”
不过这些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想,却没有说出来。但看到袁谭的目光望向自己时,便装模作样地说:“大哥莫要担忧,城外还有一支三千人的兵马,他们对您可是惟命是从,关键时刻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大公子、二公子。”辛毗等袁熙说完后,起身向袁谭、袁熙二人拱手行礼,随后说道:“虽说冀州兵马实力不弱,但争夺渤海太守一事,始终是袁氏内部的事情,不到迫不得已,没有必要让外人参与进来。”
“佐治言之有理。”辛毗的话刚说完,郭图就附和道:“若是冀州军协助我们夺取了渤海太守之位,若是将来韩家小儿用此事来要挟大公子,大公子该如何应对?因此吾同意佐治的说法,还是需要利用本身的实力,来夺取尚公子的太守之位。”
袁谭刚到南皮之时,的确想利用吕旷吕翔的兵马,一举除掉袁尚,但经过他的深思熟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绝对不能动用冀州兵马这支外援的,否则自己就算当上了渤海太守,也将是受制于人的下场。
讨论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袁谭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让众人散去。
刘询离开了郭图的府邸后,朝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骑马赶往了太守府,准备将自己所听到的事情,都向袁尚进行汇报。
而袁熙从议事厅里出来,在院子里站了半晌,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见见高干,搞清楚他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商议。不过他在离开府邸时,守门的都伯却客气地问了一句:“二公子,您要出府吗?”
袁熙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府中太闷,本公子到外面去走走。”
“需要小的派人护送吗?”都伯连忙追问道。
“不用,不用。”袁熙接下来打算去见高干,可不希望自己的身边有一个尾巴,便摆了摆手,拒绝了都伯的好意:“本公子就在附近走走,不需要他人的护卫。”
虽说袁熙说不需要他人护卫,但都伯哪里敢让他一个人独自到处走动。他深知大公子、二公子如今和太守势成水火,如果二公子出了什么事儿,他估计会有性命之忧。因此等袁熙离开后,他一边派出两人悄悄尾随外,还亲自跑到府中,向郭图禀报。
“什么,二公子出府了?”正在和袁谭议事的郭图,听到都伯的禀报后,不由大惊失色:“你有没有人随他同去?”
“小的准备派人护卫二公子,但二公子不允。”都伯见到郭图那要吃人的目光,连忙补充说:“因此小的只能派人远远跟随,暗中保护他。”
“你做得不错。”袁谭称赞了对方一句后,开口问道:“你可知二公子去什么地方?”
听到袁谭这么问,都伯连忙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回答说:“小的不知。但小的安排了两名部下暗中保护二公子,只要他们回来,就能搞清楚二公子去了什么地方。”
袁谭对于袁熙连招呼都不打,便随意离开府邸的做法,感到非常不满意,他吩咐都伯:“一旦你派出的人回来,不管什么时候,都立即前来向我禀报,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都伯说完后,便悄没声息地退出了议事厅。
等都伯离开后,郭图好奇地问袁谭:“大公子,你说二公子这个时候出府,会去什么地方呢?”
“难道是去城外见吕旷吕翔两兄弟?”袁谭的脑子刚冒出这个念头,便立即掐灭了:“不会的,这肯定不会。自从在前来南皮的途中,二弟试图招揽吕翔失败,吕家兄弟对二弟就是不冷不热。假如他此刻去见两人,不是自讨无趣么?”
跟随袁熙的两名兵士,看到袁熙进了高干的府邸时,便找了一个能观察到府门的地方躲起来。两人开始议论:“奇怪,二公子怎么会跑来找高将军呢?”
“他们本就是表兄弟,”另外一名兵士不以为然地说:“没准二公子是来和高将军叙旧的。”
“你说,我们需要回去向都伯禀报吗?”
“再等等吧。万一我们前脚刚走,二公子后脚就离开了,我们肯定会受到都伯的责罚。还是再等等,看二公子什么时候离开。”
袁熙来到高干府门前,守门的兵士都认识他,自然不会阻拦,负责的队率还亲自领他进府去见高干。得知袁熙的到来,高干连忙从屋里迎了出来,冲袁熙拱手后说道:“显奕,终于把你等来了。”
袁熙拱手回礼,客气地问:“不知元才叫我到此,有何见解?”
高干先打发了领袁熙进来的队率,随后笑着说:“此处不是说话之所在,还是到屋里谈吧。”
两人来到屋里坐下后,下人送来了茶水,随后便退了出去。袁熙望着高干再次问道:“元才,此处就只有你我两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显奕,其实我就是不说,你也知道你大哥和显甫二人早晚会兵戎相见。”高干面无表情地对袁熙说道:“我想问问你,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你会站在哪一边?”
袁熙没想到高干会如此直接地问这个问题,在沉默许久之后,说道:“父亲至今下落不明,我想大哥和幼弟之间虽说有点矛盾,但要像你所说的那样大打出手,我觉得不太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高干冷笑着说:“某原本在章武防范公孙瓒的大军,但在一天之内,分别接到了显思和显甫的书信,希望某能站在他们一边,除掉另外一个人。”
“元才,你说什么?”高干的话让袁熙大吃一惊:“你是说,你先后接到了大哥和显甫的书信,才会匆忙从章武赶回来?”
“没错,的确如此。”高干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因此某要决定帮谁之前,首先要搞清楚,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谁知袁熙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元才,你觉得我是站在哪一边的?”
高干望着袁熙说道:“虽说你是和显思一同从冀州返回的,但以某对你的了解,你和显思一向不和,既然不是同时身陷囹圄,估计你还不会和他一同返回南皮。因此,你站在显思一侧的可能性不大。你说说,某的分析是否正确。”
对于高干的问题,袁熙依旧没有回答,而只是淡淡一笑。但他的这个表情,却等于默认了高干的说法。见袁熙默认了自己的说法,高干有些意外地问:“这么说,你是站在显甫这一边的?”
“元才,你我昔日的交情不错,此事吾也不想瞒你。”袁熙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决定向高干说出实情:“吾与大哥的关系一向不睦,此时为了对付显甫,他还在想方设法笼络我。可一旦除掉了袁尚,让他当上了渤海太守,估计就是吾的死期到了。”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选择站在了显甫的一边。”高干小心翼翼地问袁熙:“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显甫利用你,除掉了大公子,等待你的下场,依旧可能是一个死。”
“那我还能怎么办?”袁熙听高干这么说,情绪有点激动地说:“难道我不知道,不管是帮袁谭还是投靠袁尚,最后都难逃一死。但我总要搏一把,万一刘夫人见我尽心尽力地帮助显甫,为我说几句好话,让我能保全性命,安心地做一个富家翁。”
“显奕,你错了,大错特错了。”高干等袁熙说完后,提高嗓门说道:“你为什么总想着投靠这个,依靠那个。为什么没有想过,自己也参与争夺这个位置呢?”
“什么,你让我去争夺太守之位?”高干的话将袁熙吓出了一身冷汗:“难道你不知,吾在南皮城内根本没有什么根据,无兵无将,怎么与显思和显甫争?”
“如果有某支持你呢?”高干忽然石破天惊地说道:“假如有某全力支持你的话,你觉得你是否有能力,来争夺太守之位呢?”
袁熙要努力地消化这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而沉默不语;高干为了不打扰袁熙的思考,也没有说话,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袁熙终于开口了。他万般艰难地问道:“元才,你刚刚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见袁熙果然上钩了,高干的心中不禁一阵狂喜。但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竭力用平稳的语气说道:“你我兄弟相交这么多年,某的为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么?既然某已经说要助你夺取太守之位,自然不会是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