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响起,皇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眉头微微皱起。
高公公上前一步,不轻不重的替皇帝捏着肩膀,试探『性』的出声,“陛下,之前宁王殿下一事现在已经水落石出,看来不是宁王故意为之,陛下象征『性』的罚罚便也算了。”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个时候的皇帝怕是正需要一个台阶下来。之前楼奕寒一事根本就是误会,再加上朝堂上事情这么多,一直关着宁王似乎也不太妥当。
果不其然,在高公公话音落下之后,皇帝轻哼一声,像是认同了高公公之言,若有所思道,“那件事是朕错怪了他,只是…”
说到这,皇帝刚释然的目光就又揪了起来,“只是朕当时亲口问过老六,他却连辩解都不辩解一声。”
当时,楼奕寒入宫之后便连一句话都没多说,直接点头尽数承认,然后就甩手回了府中,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现在想来,倒像是故意为之一般。
高公公轻咳一声,“陛下,那件事或多或少都是宁王心中的一道坎,再说了当时陛下正在气头之上,宁王一向孝顺,又怎会忤逆陛下。”
三言两语间,让皇帝心中对于楼奕寒的怨气倒是一点点消散,眯了眯眼,“这样,你去替朕跑一趟,和老六说清楚。”
“奴才遵旨。”
半个时辰后,宁王府中,高公公一脸的笑容而来。
流转率先出现,“高公公。”
“你家殿下呢?”高公公朝着府中看了两眼,又压低了声音,“陛下这两日心烦意『乱』,对宁王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咱家专程过来了一趟。”
“高公公辛苦了。”流转立马躬了躬身子,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笑容,让人挑不出错来。“我家殿下正在屋里思过,高公公可要见见?”
思过?
高公公嘴角几不可见的一抽,神『色』很快又恢复正常,“宁王殿下要是细细说来倒是没什么错,再说在府中待了这么些日子,就算有错也应该想的差不多了。”
流转但笑不语,带着高公公入了屋中,“殿下,高公公来了。”
说罢之后,流转就迅速的站到了一边去。
高公公抬眸看去,便见楼奕寒正站在书桌前拿着『毛』笔,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停顿了片刻,楼奕寒才终于收了笔锋,看向来人,“高公公,来人,上茶。”
很快,外面便出现了下人的走动之声。
“宁王殿下客气了。”高公公上前一步,看到了楼奕寒方才写好的四个大字。
谨言慎思。
笔锋苍劲,自成风骨,还当真是一副思过的模样。
不多时,就有下人端着茶出现。
高公公坐在一边好不容易才喝完了一杯,试探出声,“殿下,关于前两日一事,陛下已经查明实则是个误会。”
楼奕寒神『色』未变,反而是挑了挑眉,不紧不慢抿了口茶道,“高公公说笑了,哪里是误会,之前的事确实是本王不对。”
他转身看了眼方才自己写下的四个大字,一副感慨颇多的模样,“幸亏父皇这两日让本王思过,本王还当真发现了过去的不足之处。”
一番话,被楼奕寒说的一本正经,甚至脸上都出现了愧疚之『色』,好像自己之前犯的是什么天大的错一般。
这样的反应,让高公公都是措手不及。
若是换了旁人,这种时候听到这个消息难道不应该是欣喜若狂,怎地楼奕寒如此能沉得住气。
一来二去的,高公公倒是被弄的一头雾水。
“宁王殿下果然好胸襟。”好半晌后,高公公才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似是在思量着如何说下去。
大抵是看出了高公公脸上的为难,楼奕寒直接开口,“高公公想说什么便说,在本王这里不必客气。”
“那奴家就不跟宁王说虚的了,这两日关于冥王的事相信殿下也应该有所耳闻,陛下察觉到误会殿下,立马就派了奴家过来。按照陛下的意思,这禁闭和思过一事,便这么算了吧。”
明明是大好的开恩,可在楼奕寒面前,怎地也看不出欣喜模样。
片刻后,楼奕寒挑了挑眉,又抿了口茶才道,“本王多谢父皇开恩,只不过…”他顿了顿,又拿起了『毛』笔,“本王这两日才刚刚有了些心得,若是这会儿出去的话怕是会前功尽弃。”
高公公心中一堵,再次打算开口时,又恰巧被楼奕寒的话给盖住,“再说了,父皇一向英明神武,乃是一国之君,说出的话若是这么轻易就做了废,怕是会引得旁人不满。”
楼奕寒说的极为诚恳,脸上还有担心之『色』,仿佛正是全心全意为皇帝着想。
“……”
如此一来,高公公却是被顶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什么?”
高公公话音刚落,皇帝便是拍案而起,瞪大了眼睛。他都已经派了高公公去请,结果竟是这样的回答。
“陛下息怒。”高公公心中一惊,将楼奕寒的话原原本本和皇帝说了一遍,看着眼前皇帝的脸『色』越发黑沉下去。
“放肆!简直就是放肆!”皇帝又重重拍了两下桌子,“他那哪里是为朕着想,分明就是对朕所作所为不满,随意扯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那话中的讽刺,旁人听出来,可他却听的一清二楚。
一国之君?一言九鼎?
楼奕寒分明就是在指责他之前对婚约的『插』手,赤『裸』『裸』的发泄不满。
可纵然如此,皇帝也着实不能做什么。人是他亲自关的,现在想要放人了人却不出来,他身为一个堂堂九五之尊总不能亲自过去请自家儿子吧。
想到此处,皇帝的呼吸声就又重了起来。
“行,若是不想出门,那就让他继续好好思过!朕倒是要看看这次他能坚持多久!”
又是一阵怒吼,高公公缩了缩身子,未再多言。
接下来的两日,朝堂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不过一块细小的石头却激起了千层浪花。
西北边境一处,吃了败仗之后,其人以安平国破坏当日盟约为由,提出赔偿一事,甚至还特别写了文书来讽刺楼炎冥,让皇帝丢尽了脸面。
不过,二皇子这次的反应倒是迅速,第一时间便站了出来,“父皇,按这文书来看,三弟应该是被人设计这才中了圈套,父皇看是不是…”
“放他出来?”
皇帝冷笑一声,直接便将折子扔了下来,“他给朕丢了这么大的颜面,朕还没想着罚他,依朕看还是再好好关上两日,好好给朕反思一下!”
这么大的一个皇子,竟上了旁人的当,还被如此赤『裸』『裸』的羞辱,哪里是这么简单能过去的!
一直在一旁的萧延年上前一步,“陛下,此事冥王殿下确实有错,不过到底还是一心为了陛下,也不是罪无可恕。”
“够了,这件事朕不想再听,下朝!”
于是,一连几日中,皇帝都处于万分烦躁的状态下,连静妃好几次出现都直接被高公公给挡了回去,亦是心急如焚。
楼尘湛那边,既要处理着楼奕寒留下来的烂摊子,又要想办法摆脱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更是着急上火,几日下来,连脸『色』都苍白了几分,看的太后无比心疼。
“湛儿,近日怎地一下子瘦了这么多?”
太后宫中,楼尘湛刚一出现就是一副无精打采模样,连着太后都被吓了一跳。
楼尘湛一声叹息,一把握住了太后的手,“皇祖母,你可要为孙儿做主。”
紧接着,楼尘湛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近日之事冲着太后尽数说出,一张脸都快皱成了包子。
太后在宫中待了多年,对现在的形势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楼尘湛这才道,“你成日游手好闲,有事做也不错,先好好锻炼一下。”
说起这个楼尘湛又是一声叹息,整个人趴在了太后腿上,闷着声音道,“皇祖母你还不知道我嘛,对这些『乱』七八糟的都不感兴趣。”
太后闻言,拍了拍楼尘湛的脊背,“你生在皇家,自然就有说不出的苦衷。就算你对这些都无所谓,那旁人呢?若不积攒实力,如何才能做到明哲保身。”
按照太后的意思,一直是想让楼尘湛多接触一下朝中事务,这次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哀家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看你们多少年,对不少事情也已经心有余力不足。”
“哎呸呸呸。”听到这话,楼尘湛立马起了身子,有些怨念的看着太后,“皇祖母还年轻,怎地成日想这些有的没的。”
太后轻轻一笑,“哟,我们湛儿这是着急了。”
楼尘湛直起了身子,“皇祖母说的孙儿都懂,这两年也一直在按皇祖母的要求去做,不过孙儿对于这些当真是没什么兴趣。”
他一脸的认真之『色』,看的太后心下一软,“行,哀家也不管你了,这两日哀家寻个空子去找找你父皇。”
有了太后这句话,楼尘湛心中原本的郁闷尽数消失不见,脸上立马浮现出了一抹笑容,“那孙儿便先提前谢过皇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