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莲扫过榻上的左相,便见其双颊通红,额头上还不时有汗珠落下,眼中是一闪而过的笑意。
一旁小厮仿佛生怕这二人看出什么端倪,立马补充道,“我家老爷已经难受许久,浑身发烫,这可如何是好。”
流转微微一笑,“左相大人不必着急,墨莲医术堪称登峰造极,烦请稍等片刻。”
左相闭了闭眼,已经做好了被人拆穿的准备。可下一刻,墨莲居然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看左相这样子,的确是心火郁结。”
此话一出,左相和小厮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不等二人缓过来,墨莲便从一边拿出了几根银针,甚为熟稔的在针身上弹了弹,紧接着便要冲着左相身上几处『穴』位扎下。
“使不得使不得。”
左相身子一缩,立马睁开了眼睛,连被子也顾不上捂,“宁王殿下客气了,老夫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休养两日便好。”
流转则是一脸的不赞同之『色』,“身体抱恙并非小事,既然是主上的一片好心,左相就不必推辞了。”
说罢,流转又冲着墨莲点了点头,眼看着那银针就要『插』入『穴』位,左相在最后一刻认命道,“老夫…老夫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不必…不必继续了。”
笑话,他本就年过半百,再被这么扎上几下,怕是没病也得被扎出病来。
仿佛是早就料到左相会如此说辞,流转微微一笑,欠了欠身,“既然如此,那…”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现在,左相也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去怕是眼前的人不会罢休,只得百般无奈的答应,跟着流转去了宁王府中。
几乎是左相刚刚一出府,冥王府的暗卫便紧跟而上。
半刻钟后,左相刚刚踏入宁王府,就见萧语陌和楼奕寒二人端坐在一边,一副有说有笑模样,心中苦不堪言。
数年来,谁见过死对头之间相处的这般融洽?关心府中小妾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直接正大光明的将死对头请入了府中,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这么一想,左相就变得更加谨慎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就中了什么圈套。
可当他小心翼翼前去时,萧语陌却是冲着他极为温和的一笑,“左相大人。”
“老臣见过王妃。”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萧语陌笑眯眯开口,起身拉着左相入座。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要多热情就有多热情,一直到左相认为这宁王妃究竟是哪根筋不对。
一旁的楼奕寒静静看着,一抹浅笑挂在嘴边,饶有兴趣的盯着萧语陌。
接下来的时间,萧语陌仿佛是将这辈子攒下的话尽数用到了左相身上,喋喋不休根本没有尽头。
“来,喝!”
萧语陌拍了拍左相的肩膀,将酒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然后亮晶晶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左相,“愣着干嘛,喝啊。”
“……”
左相咽了口唾沫,最后还是在萧语陌的目光之下喝了眼前的酒,一晚上过得是提心吊胆。
只不过一连几杯酒下肚,左相的意识也逐渐有些模糊起来,只是下意识的跟着萧语陌举杯,再一饮而尽,老脸通红。
王府之外,一直守着的暗卫看着时辰不早,率先回了冥王府禀告,随即便看着楼炎冥的脸『色』骤然之间变得铁青,“一晚上都未出来?”
暗卫点了点头,道,“属下不敢深入宁王府,可能依稀听到里面似乎是在喝酒,且宁王和王妃二人一直说着感谢之言。”
感谢?
听到这个之后楼炎冥就是眼角一跳,左相究竟做了什么事,能够让楼奕寒亲自感谢?
“殿下,会不会是宁王故意为之。”暗卫挠了挠头,着实也看不出来这宁王到底想要干嘛。若说是挑拨离间,那这几日做戏做的已经足够,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若说不是,左相一向都是忠心耿耿,况且自己手上还握着左相把柄,他说什么都不可能轻易背叛。
如此,却是楼炎冥百思不得其解。
而,更为奇怪的是,自昨夜左相在宁王府醉酒之后,楼奕寒对左相似乎就失去了兴趣,甚至于早朝之上又重新恢复了往日清冷,哪里还有前日里模样。
这般反应,就连左相都有些不适应起来。
今日早朝前,他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应对楼奕寒的谈话,可他生生在大殿之上站了良久,楼奕寒根本没有半分想要理他的意思,只是时不时的同楼尘湛拌两句嘴。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拳直接打在了棉花上,让左相哭笑不得。
于是,这几日内心饱受摧残的左相在下朝之后就直接奔去了冥王府中,几乎是声泪俱下的冲着楼炎冥讲述了近日之事,可谓是委屈至极。
“殿下,你也知道老臣是忠心耿耿,对殿下更是没有半分异心。可宁王着实是让老臣『摸』不透,更不用说知道他想要干嘛。”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左相现在恨不得直接冲到楼奕寒面前好好怎样他到底想要干嘛。
楼炎冥眉头微蹙,又很快摆了摆手,“左相大人请起,本王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他也想不通,今日的楼奕寒怎地一反常态,好像之前所有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突然对左相就没了兴趣。
思索良久之后,楼炎冥才开口道,“昨夜在宁王府,他可同你说了些什么?”
左相现在为了赢得楼炎冥的信任,哪里敢说半点谎话,直接一五一十将一切都全盘托出。
“那之后呢?”
“再之后…”左相面『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再之后老臣就喝的不省人事,醒来后便已经回了左相府。”
闻言,楼炎冥的眸光迅速闪过一抹凌冽,很快又被其收敛。
“好了,楼奕寒此人一向『奸』诈,本王是相信你的,先回去吧。”
“殿下,你可千万要相信老臣。”左相又深深磕了一个头,脸上的皱纹经过近日的折磨也变得越发深沉起来。
见楼炎冥未再说话,左相也是束手无策,只得先行回了府中。
另一边,相国府中,萧翎意这两日可谓是吃不好睡不好,满心想的都是沈璎珞的消息。
如果她娘还没死,那萧语陌也蹦哒不了两天,她定然要让那个贱人生不如死!
“小姐,有消息了。”
“说,我娘在哪儿!”
萧翎意以最快的速度从榻上起身,眼睛直勾勾盯着来人,看上去万般激动。
“大夫人现在应该在灵清寺中,近日不少探子也都有所发现,只不过属下总觉得此事蹊跷。”来人皱了皱眉,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
之前他们费尽心思想要找到关于沈璎珞的消息,只可惜毫无所获。
然,近日消失已久甚至于大家都以为凶多吉少的大夫人又突然出现,还是之前自家小姐看到过的地方,总是有些不对劲。
仿佛,是有人故意引导一般。
“灵清寺,果然是这儿。”萧翎意一脸的懊悔之『色』,她之前已在灵清寺见过娘亲背影,只是后来怎么找都没有结果,想不到她那日并非看走眼。
“小姐,不如先让属下去打探一番。”
“不必,我现在就要见到我娘。”萧翎意握了握拳,再也等不及,直接带上一众暗卫便快马加鞭前去灵清寺,脑海中尽是沈璎珞的身影。
半路上,那侍卫依旧是眉头紧锁,“小姐,万一有危险…”
“废话少说,我娘失踪这么长时间,定然是和那泠夫人有关,今日本小姐就要让那个贱人也尝尝失去至亲到底是什么滋味!”
长久压抑的恨意突然有了宣泄的地方,萧翎意自然无法控制。
灵清寺,依旧如以往般空灵静谧,只有山上偶尔路过的僧人和百姓。
萧翎意毫不犹豫的朝着山顶而去,由于上次已经来过此处,她早就是轻车熟路,径直便去了泠夫人所在院落。
一室静谧,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屋中人影,桌上还摆了一杯温热的清茶。
这幅场面,更是极大的触动了萧翎意的怒火,将她娘亲禁锢在此处,居然还有这般闲情逸致,她以前还当真小看了这个泠夫人。
想着,萧翎意故意将自己的脚步放轻,又靠近了几步,便清楚的看到了一女子熟悉背影。泠夫人穿着的正是在相国府中时常穿戴的衣裳,静静坐在那里。
“小姐…不如我们还是先去找找大夫人身在何处。”
暗卫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开口。
萧翎意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背对着大门的泠夫人身上,姣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狰狞笑容,“你先派人去找娘亲,有消息随时告我。”
既然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她又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若不是因为泠夫人和萧语陌的存在,她这个相国府嫡出大小姐也不可能会落魄到如今地步。今日,就是她报仇雪恨的好时机。
萧翎意冷冷一笑,自广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尖上不知被涂了何种东西,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光芒。
她瞪大了眼睛,屏气凝神,一点点靠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