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可知我为何会来这鹅城？”
张道衍和无根生两人当然不知道答案。
风天养叹了口气说道：“二位之前跟我说你们是从唐家堡那边过来的，大概你们这一路上也见到了吧？蜀地干旱，很多地方已经四五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
“干旱成灾，灾难多生妖邪。当然，我们这些异人修行者知道，这世间无鬼物，所谓妖邪也大多是某些得了炁的精灵作祟。”
“我修的是巫觋之道，本质就是要御使世间精灵，利用他们力量，所以我一直在追逐精灵踪迹，因此来到了鹅城。”
“两个月前，鹅城开始出现尸首失踪的事件。有传言说窃尸者不是人，是鬼灵或者是妖精，因为有人曾在路边见到过失踪尸体的残肢，像是被吃了。”
“之后鹅城县长黄四郎一个月前曾经发布悬赏，追查窃尸事件，我也正是见到了黄四郎的悬赏才来到此地。但我在此蹉跎了一个月，始终没能发现窃尸的精灵踪迹啊。”
无根生疑惑：“窃尸事件都发生一个多月了，那县长才发布悬赏？”
风天养点点头：“因为窃尸事件刚发生的时候只是在鹅城周边的那些村庄出现，第二个月的时候才在鹅城出现。黄四郎老爹估计快要嗝屁，黄四郎很担心自己老爹死后尸首也被窃走。”
“窃尸的事件频发，但我始终没能找到相对应的精灵。”
风天养非常郁闷：“七天之前，原本干旱连天的鹅城附近下了一场大雨之后，窃尸事件就锐减，五天前就已经完全消失了。因此我也没有太多停留在此地的理由。”
无根生提出：“会不会那些窃尸的妖灵只是暂时潜伏下来？你在这里多待一些时间或许效果会更好？”
风天养长叹：“我倒也想继续留在这里，鹅城有风花雪月的地方，有能喝酒的地方。只是，口袋里实在没钱，只能走了。”
“你之前不是已经在鹅城呆了一个多月吗？难道你带的钱只够一个月的消耗？”
面对无根生的问题，风天养有些不好意思：“实际上，我带的钱只够一日三餐。不论是去青楼喝花酒还是大鱼大肉，之前一个多月的消耗都是县长黄四郎赞助。”
“不只是我，还有很多手段各异的异人，他们都被黄四郎供养着。过去一个月，我们一直在找窃尸妖灵的踪迹，但没有收获。”
“七天前的大雨之后，窃尸事件完全消失，县长黄四郎觉得妖邪不会再出现，也停止了对我们这批人的供养。我在鹅城待不下去了，只能离开。”
风天养仰头干下一大杯酒，神情悲戚：“七天之前的天降甘霖，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自然是好事。可惜可叹，我却也因此没法待下去了。我的翠花，我的小红……”
“细说翠花和小红。”
这两名字一听就是女名，无根生很感兴趣。
算算时间，无根生二十多岁，如今也是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对男女风月之事非常热切。
“翠花和小红，是这青楼的头牌……”
酒到深处，风天养也打开了话匣子，和无根生相谈甚欢。
张道衍安静听着，喝着寡淡的茶水，吃着斋菜。
作为修道之人，他对青楼的事情没有兴趣。
此刻，张道衍正在内察自身。
七天之前，他情绪激荡之下，不顾消耗强行给这鹅城地域降下了一场雨。
当时他体内后天真炁消耗殆尽，整个人处于非常枯竭的状态。
张道衍本以为自己的冲动举措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损伤，事实上，在行事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承担代价。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也只是耗空体内后天真炁而已，除此之外和他平时别无他样。
这很不寻常。
让这一域降雨，按理说他自身真炁消耗干净了也是不够的。
但是张道衍真正行动时却发现非常轻松。
好像这片地域也在期待和欢迎着那一场雨。
当雨落下的时候，张道衍甚至能感觉到整个鹅城似乎也在欢呼雀跃，宛若新生。
这种状态很像扶龙术所说的，整个人类社会乃至天地，实际上都可以视作某种生物。
张道衍御使天地，招来这一场雨，实际上也是符合鹅城这片地域大部分因为旱灾受害的人的愿望。
鹅城这片地域降雨之后，他自身后天真炁消耗的过程中，也收获了许多莫名的东西。
仔细倾听，像是许多人的祈祷和祈愿。
“快下雨吧，快下雨吧！”
“我快饿死了，给我点吃的吧，老天爷！”
“下雨了，老天爷显灵了！”
“谢谢神仙，谢谢神仙！”
张道衍发现，在自己的周身形成了一层很薄的炁。
这层炁很特殊。
它由成千上万人的精神力执念碎片组成，汇聚在带来了鹅城降雨的张道衍身上，像是给他披上了一件透明的衣裳。
绝望、痛苦、庆幸、煎熬、绝处逢生、希望……
各种各样的情绪碎片出现又消失。
它们没对张道衍造成影响，却能让他体悟种种。
张道衍感觉自身在那一瞬间，像是经历了许多人生的轮回。
“信仰、愿力、精神力、信念……”
张道衍发现，这层薄薄的炁能让他时刻处于各种人的经历之中，他的心境在不断经受历练。
这层炁也能充当其它真炁的消耗，质量非常高。
比如说，这层炁可以演化成先天一炁，极大地提升张道衍本身的生命力。
“有点像是神格面具，但比那更高级。”
张道衍之前在陆家大院演武结束后，曾经遇到过夏柳青，夏柳青使出的神格面具让他印象深刻。
但夏柳青的神格面具与这个一相比，就显得弱了一些。
神格面具需要演神化神，这样才能符合相应的信仰，发挥相应的神灵能力。
而张道衍身前这层炁，则完完全全属于张道衍，他想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
甚至可以直接将其转化为自身能够吸收的炁，极大地提升自身修为。
“难怪无根生这么推崇扶龙术。”
张道衍有些理解了。
他的御使天地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扶龙术启发才创造出来的，在很多层面实际上是和扶龙术很像的。
鹅城这片地域上的人，饱经旱灾和饥荒的痛苦，他们期望一场雨。张道衍顺势而为，做成了单凭他自身后天真炁修为难以做到的事情，甚至还能获得愿力的回馈。
这还只是给鹅城这一个地域降了一场雨所获得的愿力。
如果像是上一任全性掌门道衍和尚那样，所作所为涉及整个天下，那能够获得的愿力反馈恐怕是突破天际。
那些愿力加诸于身，恐怕能让一个人当场羽化成仙。
“信仰成神啊……”
张道衍感慨归感慨，但他不大会走这条路。
他已经选择了金丹大道，性命双修，不会再依靠外来愿力强行提升自身修为。
但他体表萦绕的这些愿力还是有用的，一方面这些愿力炁层之中包含着无数人的痛苦经历，张道衍相当于是在时刻不断地炼心。
二是，这些愿力炁层是最高质量的真炁补充，张道衍可以借此做成一些他现有修为做不到的事情。
张道衍感觉自身修为已经有松动的趋势了。
“果然还是得入世才能真正修行啊。与无根生同行，确实就是我修为突破的契机。”
张道衍略微感慨自身修为之后，他的心神很快落到了另外的地方，有些沉重。
他想到的是这片席卷了整个蜀地的干旱。
接连四个多月没有下雨，整个蜀地的乱象已经渐渐起来了。
像是张道衍之前在唐家堡县，已经算是治安稍好一些的地方了，也有匪患肆虐。
那些土匪很多都是种地活不下去的人，直接落草为寇。
除此之外，当初张道衍呆的地方是唐家堡县的新运会总部，新式生活运动。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预防瘟疫。
在农村之中，最近几个月时不时会出现瘟疫。
因为地里干旱，作物绝收，但他们该交给地主的粮食或者税还是得交，很多人都被饿死了。
新运会预防瘟疫的工作始终不是很顺利，因为源头没有掐灭，农村里很多死人。
干旱、兵匪、地主、苛捐杂税，天灾人祸。
这次的灾难，是这些东西共同作用产生的。
张道衍勉强能够起到一点作用的也只有招雨，短暂缓解一地的干旱，但能起到的作用杯水车薪。
能救一地，却救不了整个蜀地。
“要是有一场涉及整个蜀地的雨水就好了。”
张道衍叹息。这件事现阶段的他还做不到。
但要做到这种事情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如果像是鹅城这样，将整个蜀地各地区的愿力收集起来，或许有一线可能能够做到招来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
张道衍对接下来依稀有了一些安排。
而在另一边。
风天养和无根生两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了。
按年龄算，无根生成了风天养的大哥。
“大哥，认识你我很开心。今天，就让我们在这风月之地放纵一次，尽情欢乐。”
风天养大手一挥：“翠花和小红，你随便选一个，今天我请客！”
“无大哥，你今天全场消费我来买单！”
无根生也没客气，和风天养嘻嘻哈哈地就要朝着楼上走去。
但这个时候，有个穿着黑马褂，带着黑色软檐帽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闯进了青楼。
那人留着山羊胡，眉目之间显得有些猥琐，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像是蔫坏的跟班狗腿子。
那人进了青楼，见到正要上楼的风天养，高呼一声：“英雄且留步！”
风天养和无根生两人嘻嘻哈哈，讨论着小红和翠花，他们都不太觉得自己算是英雄，因此听到了呼唤，但没打算回头。
山羊胡换了个更加具体的称呼：“风天养英雄请留步。”
风天养回头：“黄管家？伱找我什么事？”
风天养之前提到过，县长黄四郎悬赏找能人异士去抓捕窃尸妖灵的时候，自己其实是没出面的，大部分时候都是由他的狗腿子黄管家和众人接洽。
黄管家本名不姓黄，只是他加入了黄府之后，也就只能姓黄了。
见到风天养回头，黄管家快步走近，很紧张地说道：“风英雄，那窃尸妖魔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