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你们年轻人厉害！”
汤师爷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本想大骂油盐不进的张道衍，但最后还是没能骂出来，只是长叹一声：“或许，是我老了吧，胆小怕事，呵呵。”
“真要杀人，其实并不难。但杀人真的有用吗？”
汤师爷摇头说道：“鹅城加上张麻子和黄四郎，总共上任了五十二个县长，除了死掉的张麻子之外，哪个不是搜刮民脂民膏过来的？”
“鹅城的税都收到九十年后了！”
“这么多年了，都是这样过来的。”
“杀了一个黄四郎，可能还会有李四郎，张四郎。”
“鹅城的问题，不是单纯杀死一个黄四郎就能解决的。”
“其实杀掉黄四郎并没有太大意义。”
“那个老人会死去，既是因为黄四郎的剥削，也是因为这席卷了整个蜀地的大旱和饥荒。”
“你们能杀掉黄四郎，但也解决不了大旱和饥荒啊。”
张道衍在黄昏之中，指向四周，那是环绕着鹅城分布的许多村庄：“杀死黄四郎，对他们有意义。”
“对于这个坟包里的老人有意义。”
“至于蜀地的大旱……”
张道衍沉默了片刻：“我会解决的。”
他的御使天地，能够让鹅城这一地降雨，自然也能让其他地方降雨。
提升御使天地这个手段，或许能解决整个蜀地的大旱。
“你把天灾想得太简单！”
最后，汤师爷摇头：“我说服不了你们，那就这样吧。希望到时候我们不会对上。”
汤师爷直接走了，进了鹅城。
风天养凑到了张道衍身前：“大哥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无根生好奇问道：“你不是要回大凉山上吗？”
风天养挠了挠头：“我总觉得，得做点什么事。之前我接受黄四郎供养了那么久，现在想清楚，心里不安。”
“是要把黄四郎杀了吗？我能御使阴灵，应该可以让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张道衍想了片刻之后说道：“在杀黄四郎面前，我们先做另外一件事。”
他指向无名的坟包说道：“这个老人家死前最强烈的愿望是，找到窃尸妖灵报仇。老人的那些家人们在饥荒大旱之中死去，尸首被窃尸妖灵偷走，不知在何处。”
“之后，我们就把黄四郎做掉吧。”
张道衍说完，直接朝着鹅城走去，风天养和无根生两人跟在身后。
现在明面上，他们三人还是黄四郎找来追查窃尸妖魔踪迹的人，因此在鹅城内通行无阻。
他们走过了很多报告说尸首丢失的地方，但没能发现太多线索。
风天养皱眉说道：“还是和我过去一个月查探时看到的一样，很离奇。如果窃取尸首的是妖灵的话，这些现场应该会有炁的遗留。但实际上完全没有。我甚至都怀疑是有人把尸体给偷走了，但我想不明白鹅城里的人为什么要偷走尸体。”
张道衍没说话，而是默默地开启了自身的“御使天地”。
这是他“身化天地”手段的进阶版本，能够感应到天地之间的很多细节。
周身的大天地和张道衍人体的小天地相互呼应，让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跟我走。”
张道衍看到了一条几乎已经要消失的线索。
这是一连串的脚印。
正常情况下，这些脚印不会真的被人发现，因为地面坚硬，脚印的主人可能只是轻轻踩在地面上而已。但张道衍在“御使天地”的状态下，能发现很细微的不同。
无根生和风天养两人跟着张道衍，一路前行。
风天养心里震惊，觉得张道衍这个道长寻找线索也这么熟练，有点离谱。
当张道衍让众人停下，表示脚印最后消失在一处大院之中后，风天养有些震惊：“这……这不是黄府吗？”
“难道窃尸妖灵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黄四郎一手炮制的？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只是为了敛财吗？”
风天养不是很理解。
张道衍没说话，带着无根生和风天养两人轻轻跳进了黄府。
走了一小段路之后，他皱眉对身后两人说道：“收敛周身炁机。前面有一条得了炁成精的狗。”
张道衍在“御使天地”状态下，能感应到的范围很远。
之后，他更是借助天地之力的操控，将三人周身的气味收敛住，避免被狗精发现。
“窃尸妖灵是人伪装的，他们抬着尸体消失在黄府深处，黄府之中养着一条得了炁的狗……”
风天养联想很丰富，脸色有些发白：“黄四郎在用那些尸体来养狗？这么畜生！”
张道衍没说话，带着无根生和风天养两人逐渐深入黄府。
在黄府内院，他们看到有一条硕大的黄狗趴在那里呼呼大睡。
在那黄狗的食盆处，还有人体的血肉残骸。
风天养小声咒骂：“黄四郎，真的是畜生，真的是该死，我要弄死他，我要让他被自己养的狗给吃了……”
无根生叹气：“有时候，我觉得全性之中的那些人已经足够恶了，但看到黄四郎抽骨扒皮的行为，全性之中那些恶徒都算是好人了。鹅城附近的村民，活着要被黄四郎搜刮，死了之后甚至还要被黄四郎养的狗吃掉。”
张道衍轻声开口道：“这就是窃尸妖灵的真相。从头到尾，都是黄四郎导演的一场戏。”
他指向一间房说道：“黄四郎，此刻就在那里。”
风天养挥手一招，有两条黑色的影子晃晃悠悠地飘向那间房，但只是在房门外徘徊，始终不能进去。
风天养皱眉说道：“黄四郎有其它异人守护，我的阴灵进不去，只能听到一些声音。”
黄四郎这次招来的异人之中，有担幡买水的哭坟人和剪纸巫术马道婆，除此之外，还有阴身附体的汤师爷，他们都是继续为黄四郎做事的人，估计都有对付阴灵的手段。
张道衍询问：“是什么声音？汤师爷在房间里吗？”
他打算直接下场去杀了黄四郎，而汤师爷之前给了他们很多忠告，如果有得选的话，张道衍不太想和汤师爷对上。
风天养作侧耳倾听状，黄四郎门前阴灵听到的那些话全都转到他的耳里：“汤师爷不在里面。我给你们转述出来吧。”
说完，风天养左手剑指按在自己眉心，右手张开围在右耳的位置，嘴巴一张一合，传出好几个人的声音，仿佛他们就在三人耳边说话。
在场这三人白天的时候都见过黄四郎等一干人，认出这些说话的人里面有黄四郎和他的管家黄万，除此之外还有担幡买水哭坟人和剪纸巫术马道婆，汤师爷确实不在黄四郎房里。
风天养模仿的声音里，县长黄四郎和管家黄万两人的声音最为清晰。
黄四郎说道：“七天前那场雨之后，咱们鹅城的环境好了不少啊。”
管家黄万拍马屁：“那是黄老爷英明，这老天爷才下了一场雨。”
黄四郎继续说道：“这雨也下了七天了，地里的粮食应该长了一些，我觉得，是时候再收一次税了。”
黄万的语气有些迟疑：“老爷，雨水才下了七天，地里粮食没长起来。要是派人收税，估计只能收到那些村民的口粮了。那些村民没东西吃，可能会把种粮也给吃掉的。”
黄四郎语气惊喜：“什么，那群贱民还有种粮？收，都给我收，种粮也给我收干净！明天就派人到各个村子去收税！交不上税的人全给我卖到外地去挖煤！女人给我送到青楼去接客！”
管家黄万倒吸了一口凉气：“老爷，没有种粮那群人种不出粮食的。这样的话，那些人没活路，恐怕会死干净，说不定还会造反。”
黄四郎哈哈大笑：“黄万，你还是想得太多。十几年前，我把那唯一敢反抗的张麻子给杀了之后，不管再怎么对付那群贱民，他们也是不敢反抗的。”
黄四郎：“贱民就是贱民，他们跟地里的野草一样，死了一堆，又会从地里长出来一堆的。就是得压榨他们，不压榨他们，我这个县长怎么过上好日子？他们死了才好呢！贱民死掉之后还能拿来喂我的宝贝大黄。”
管家黄万变得唯唯诺诺，最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老爷，之前剿灭窃尸妖灵的捐款会上，那个老头子已经处理掉了，他的尸体按照您的吩咐，丢在了野地里。”
黄四郎似乎非常满意：“好，很好！那个老头太臭了，当时我都给臭得掉眼泪，还吐了出来！现在想到那个老头我都想吐，太恶心！”
……
听着黄四郎的话，在场三人全都不能平静。
无根生说道：“这黄四郎，我觉得可以直接灭掉。”
风天养语气带着嫌弃：“把他弄死之后，应该继续让他魂飞魄散，他的阴灵我也觉得有点脏，不敢接触。”
张道衍长出一口气，面沉如水：“无量天尊，今天我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