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葛蕾醒来,独自来到藏经阁前,逍遥谷诸人都在廊檐下把守。她问及昨夜情势,众人皆投以颜『色』、抿嘴而笑。葛蕾也会心一笑,说道:“新婚燕尔,自然有许多乐事。我们多住一日,明日离再离开。”
第二日,葛蕾再到藏经阁门前,仍不见张涧雨、许月邻下得楼来。葛蕾与门前诸人相视,未及言语,众人皆捧腹大笑。葛蕾当即决定,再住一日。
张涧雨、许月邻在藏经阁二楼,这二日,如同久旱逢甘霖、干柴逢烈火,说不尽的郎情妾意,恨不得一生一世老死在这藏经阁中。夫『妇』二人朝夕相对,除了逍遥谷七大豪杰供应饭食之外,更无外人半点打扰。他们在桌案之上云雨巫山、做一对交颈鸳鸯,把世间一切抛诸脑后。藏经阁外,人们听得真切:第一夜如同涓流细细、云烟隐隐,第二夜起便如同江河恣肆、沧海横流。舜华终于难以自持,寻一白净的道士,一夜雨『露』、大快胸臆。
声音传到执事道长耳朵里,气得他浑身战栗。藏经阁存放三千道藏、历代珍奇,乃是至真至圣之地,借给他们庆祝新婚已经是宽宏至极,怎能容得他们如此亵渎?他忍无可忍,带着三十道士,提着宝剑冲了过来。
逍遥谷七大豪杰正在藏经阁门口谈天说地,见他们气势汹汹杀来,纷纷起身站立,将兵器亮出。薛延龄站在一边,喝道:“牛鼻子,你不要命了?”两拨人对峙半晌,都不敢率先起事。七大豪杰中的方怀恩悄悄溜走,把韩德存、魏烈功等人请了过来,以壮声威,四大名花和华清芬也一齐赶到。
执事道长说道:“尔等在此搅扰多时,我阳台观委实招待不起,还请速速离山。”葛蕾噗嗤一笑,说道:“阳台观又脏又臭,谁还赖在这里不成?只是一对新人成婚,好歹容他们缠绵几日。”执事道长大怒,喝道:“藏经阁是我仙家圣地,岂是行『淫』取乐之所?”葛蕾道:“我看你是心存嫉妒。你在山里讨个女香客当婆娘,老娘索『性』多管一桩闲事,也给你在藏经阁里办婚事!”
执事道长忍无可忍,长剑一指,就要进攻。四大名花宝剑出鞘,结成四象回元阵形,葛蕾阵前大喝一声:“牛鼻子,你与我听好:前日你偷袭老娘,未能得手,今日交手,休怪老娘手段毒辣!”执事道长一听,心中又畏惧起来:一是方丈并未发话要他们逐客,二是若动起手来,阳台观必定是鸡飞狗跳、多有死伤。他以剑指地,站立不动,一双眼睛快要瞪出血来。
双方对峙良久,终究无人先动手。执事道长眼看正午已过,忽然长叹一声,领着众道士上华盖峰去了。葛蕾娥眉微蹙,沉『吟』道:“他们去华盖峰,若搬请援兵下来,我等多有不利。”语毕,呼唤华清芬和自己的三位姐妹,去藏经阁里将一对新人唤醒。
五个女人有说有笑,登上二楼,果见衣衫扔了一地,张涧雨、许月邻在桌案上紧紧相拥。葛蕾朗声道:“还不快起来,羞死人了!”二人如梦初醒,慌慌张张掩起房门,捡起衣衫穿戴整齐。过了半晌,这才肩并肩、手牵手推门出来,羞羞答答与众人打招呼。
华清芬将二人的手分开,自己牵着许月邻,嗔道:“得了夫君,就把姐姐忘了。”羞得许月邻无地自容。舜华秋波流转,将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软哒哒地说:“你们夜里那声音忒大,惹得藏经阁外那些鳏夫寡『妇』好生寂寞难熬!”惹得众女子一阵疯笑。张涧雨、许月邻却呆呆站在门槛边,心中半是羞涩半是甜蜜。
众人恣意说笑,葛蕾忽然神『色』凝重,指着房顶说道:“你们听听,上面可有响动?”众人屏息凝神,却听不见任何异响。舜华打趣道:“姐姐,是你听窗根子着了魔吧!”众人复又大笑。葛蕾不予理会,仍然侧耳而听,坚持说楼上有异响。众人不信,便跟着她登上三楼。
三楼已是顶层,空间十分狭小,中间四根柱子,柱子之间用木板钉起四面墙,墙上挂一些经幡符咒,皆是宫观里的寻常之物。众人绕着柱子走了两圈,未察觉出半点异样。
众人围在葛蕾身旁,都说她疑神疑鬼。葛蕾双娥紧蹙,独自绕着木墙转圈,说道:“三面木墙,都是用的旧木头,唯有这面墙用的是新木头。想来蹊跷。”
众人也不知倒地是什么蹊跷,走到木墙跟前,将另外三面都扣打一回,毫无奇异之处;有一面是新木材筑城,未曾干透,故而声音发闷。蒹葭实诚,用力推捶打了两下,墙缝里掉下一些木屑来。她若有所悟,不住点头,说道:“确实是新木材做的新墙板!”
蒹葭郑重其事的样子,另外三大名花放声大笑,就连一对新人也忍俊不禁。华清芬抽出宝剑斫那木板,口中说道:“阳台观的臭道士,不是杀人惯犯,就是些无能之辈。我们杀到观中来,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只知道躲在华盖峰顶。老娘到此一游,气未出尽,必须留个纪念。”说完,手中剑锋晃动,在木板上斫出个“死”字。四大名花觉得有趣,纷纷掏出宝剑,在木墙上面刻字,尽是些污秽字眼。她们一边刻,一边戏谑,发出恣意的笑声。
突然,木墙之内响起人声,声音极其细微。侧耳听时,念的是一首诗:
不践名利道,始觉尘土腥。不味稻粱食,始觉精神清。罗浮奔走外,日月无短明。山瘦松亦劲,鹤老飞更轻……
未等里面念完,葛蕾眼睛已瞪出血来。她宝剑一挥,对着木墙厉声喝道:“齐玉轪,你休装神弄鬼,老娘今天就送你羽化登仙!”一语未毕,只听一声巨响,木墙粉碎,木屑漫天飞舞,一道人影飞了出来。此人手持长剑,气势如虹,一转眼已撞破窗格,飞出藏经阁。木隔间之内,空余一物——经书十卷,竟是《修真秘旨》。
此人正是齐玉轪。他身中葛蕾三枚毒针,因此隐逸山林,服气运功,险些丧命于黑衣人之手,幸亏遇上晏适楚、偶耕,被他们搭救。他这才知晓,逍遥谷诸人已深入王屋山中,他若再在山林里迁延,难免再次落入敌手。他只得潜入阳台观中,见到方丈,寻求庇护。
方丈见齐玉轪身上有毒,难以化解,便将藏经阁第三层的木隔间打开,命他藏身其中,还把仅存的那部《修真秘旨》交他手中,要他潜心诵习,以期解除残毒、恢复功力。齐玉轪独处其间,方丈亲手将木隔间封得严严实实,让他藏匿其中,潜心修习。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修真秘旨》恰才成诵、尚未精熟,却是冤家路窄,被葛蕾找上门来。
四大名花蓦然遇敌,只听葛蕾一声招呼,四只宝剑唰一声出鞘,结成四象回元阵形。齐玉轪脚尖在飞檐之上轻轻一点,身子前纵,稳稳落在地上。大门外的七大豪杰见是齐玉轪,大吃一惊,二话不说,使出看家本领围住就打。韩德存、魏烈功也领着一众绿林好汉前来助阵。
齐玉轪身上毒『性』尚未除尽,但是连日修习《修真秘旨》,武功、内息更臻新境。他长剑在手,宛如龙蛇奔走,杀得逍遥谷诸人节节后退。可怜一路跟随许月邻的那些头领、喽啰,一个不剩,全都死在剑下。
四大名花一齐发力,飞下藏经阁,攻向齐玉轪。许月邻见这道士下手不留情,一眨眼就杀了无数兄弟,气得柳眉倒竖,挺起宝剑飞身进击。张涧雨才得爱妻,岂容她孤身犯险?紧紧跟在后面,匕首亮出,脚下生风。
齐玉轪虽破了四象回元阵,但十分忌惮葛蕾的银针。况且敌人众多,虽然尚未交手,但已察觉到他们人人身怀异术,不容小觑。他不敢恋战,虚晃一剑,将横在面前的薛延龄『逼』开。薛延龄一个跟头跃开,脸上留下一道由剑气凝结成的冰霜,当场吓个不轻。再看齐玉轪,回身便走、夺路而逃,眨眼功夫,已跃出院墙,隐匿在青山茂林之中。
葛蕾气急败坏,怒斥薛延龄和七大豪杰全是废物,未能截下齐玉轪。薛延龄蹲踞在地,『药』锄狠狠砸地,说道:“冷不丁杀出个人来,你们没截下,我们如何截得下!”葛蕾走到近前,一耳光刮在他脸上,打得他颧骨生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