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先动手,而自己的兵器被震落在地,不是输了又是什么?杨祖绪气得咬牙跺脚,将弯刀拾起,要和偶耕再决高低。齐玉轪唯恐他气急败坏伤了偶耕,挡在二人中间,对杨祖绪说道:“赢便是赢,输便是输。你狂躁不安,输得也太不体面!”
杨祖绪无言可对,愤愤不平回归本阵。葛蕾刚才挨了一耳光,颜面丢尽,现见到比她更丢脸面的事,嗤笑一声。南浦云横了杨祖绪一眼,转面道:“各胜一场,打个平手。最后一局定出胜负。”一面说,一面暗运内力。齐玉轪冷笑道:“偶耕兄弟内力耗损,适才震开敌手,乃是竭泽而渔。你要在此时与他比拼内力么?”
南浦云道:“他不比,便与你比,如何?”齐玉轪道:“我气尽力竭,较偶耕小友尤甚。你今日不过想痛下杀手报仇雪恨而已,何必假惺惺与我们比试?我们即便赢了,你又能放过我们?”南浦云道:“南某言出如山。你们若想胜出,须胜过老夫双掌。”杨祖绪却已瞪圆双眼,一步跨出,说道:“杀鸡焉用牛刀?谷主权且歇息,待小可领教领教他们的高招。”
杨祖绪气势汹汹,再次挺出,弯刀寒光灼灼,刀尖直指偶耕。涧石眼见情势危急,再次站出,向南浦云拱手道:“逍遥谷主言出如山,答应了约法三章,为何翻脸不认?”南浦云眯瞪双眼,说道:“约法三章,三战决胜负。我哪里违背了条约?”
涧石道:“既然约法三章,比拼高下就该限定科目、规规矩矩。你明知齐先生、偶兄弟真气耗尽,却要跟他们比拼内力、切磋武艺,岂不是坏了规矩?”
杨祖绪嫌恶涧石絮絮叨叨,弯刀横指,说道:“他两个内力尽失,你就与我比过。”涧石道:“在下驽钝,拳脚比不过你。至于国策纵横、兵车交错,我虽不才,却可胜你。我们不比拳脚功夫,只比兵车战阵,如何?”杨祖绪怒道:“我有数十武士,你们不过是几个布衣百姓,若真要排兵布阵交战一场,你们早是输了。”
涧石微微一笑,答道:“我老师屈先生,教会我八阵之图,从未一试。你们先出到院门外,我在院中摆出石阵,你们若杀得进来,便算我输了。”
一言说出,南浦云惊诧不已。八阵图乃诸葛亮所创,当日刘备被东吴杀得惨败,幸得诸葛亮摆好石阵截住东吴追兵,这才在败军之中逃出命来,而东吴数十万大军被石阵拦阻,损兵折将,只得撤军。八阵图奥妙无穷、威力无比,他这一个乡野小儿,怎会熟习这套阵法?杨祖绪待要不信,然而事关生死,这个后生言辞激烈、稳操胜券,似无诈充之意。
昆仑奴和槐犁听涧石说出八阵图来,虽不明何物,大感胜利在望,无不欢欣。侯希逸本在默诵佛经,听说要摆“八阵图”,不禁睁眼,对面前的后生愈发刮目相看。杨祖绪不可一世的样子顿时收敛了许多,他无法置信八阵图的传说会是事实,石头摆出的阵势又怎会杀退数十黑衣人?杨祖绪待要应下这场赌局,却见涧石目光炯炯、镇定自若,生出几分畏惧来,不敢再贸然出头。
忽听一人喝道:“约法三章,怎么规矩全由你们来定?这一局须依我们,依不得你们。”说话之人乃是薛延龄。逍遥谷人一听,愁眉解开,大觉有理。涧石道:“若依你们,论打论杀,太不公平,还不如不比。”薛延龄药锄撑地,瞪起眼睛说道:“谁与你们论打论杀了?”涧石问道:“那要比什么?”
薛延龄道:“老子要与你们比炼丹之术、医病之方,你们敢么?”涧石仰天大笑,将屿蘅扶到身边,说道:“这位杜姑娘,乃是晏先生亲传弟子。虽未尽得真传,比过阁下却也不费力气。”薛延龄眯瞪小眼一看,见是个弱小的女子,哪里放在眼下?当即说道:“不待谷主亲自考你,老朽只提一问,便能将你考倒。”当下轻捻胡须,搜索枯肠,他虽藐视对手,但“薛半仙”出题,必须将世人尽数难倒方不辱没身份。
屿蘅犹豫起来。她虽颇通医药之理,但毕竟一直为晏适楚做助手,许多诀窍并未打通。而面前之人虽臻高龄而精神矍铄,定是精研医道小有造诣之人,自己如何敢与他比?她面露难色,牵起涧石衣襟。涧石早已会意,拦在前面说道:“阁下不必出些迂阔的题目。眼前就有绝好的题目,何不一试?”
薛延龄大奇,眼前不过是破庙残垣,哪有什么好题目?却听涧石说道:“我们的人身中你们噬魂迷香之毒,料是难免死命。然而杜姑娘在路边寻了几样寻常草药,立时解毒去瘳。”他慷慨陈词,屿蘅却大为焦急,在他身后低声说道:“不是我救的,是我身上有晏先生留下的药丸。”涧石装作没听见,继续说道:“阁下若医术高明,请让你们之中的一人服下噬魂迷香,你再当场救治。救得性命,便算你赢。”
齐玉轪一听,暗中叫好。噬魂迷香乃逍遥谷第一奇毒,号称无药可解,即便有解药,谁敢在逍遥谷主面前卖弄医术,破解他的得意之作?薛延龄“咦”了一声,嗓音如同刀子刮在铁锅上的声响,心想:“噬魂迷香但有一点可治之处,也须配以奇药、顺合时令,没有五年十年如何炼得成这等丹药?而适才说路边寻常草药即可治愈,究竟是真是假?”他满腹疑窦,而一生痴于兼医药之道,当此之际,更是不耻下问:“路边寻常草药?究竟是何物能解此毒?”
提到噬魂迷香之毒,南浦云又现出不悦的神色,被葛蕾瞧见。葛蕾道:“你个老驴儿,叫你配驻容养颜的药剂,你配了一月不成功。人家唬弄你,你竟也不知?”涧石认得葛蕾,说道:“我怎敢蒙骗你们?确实是杜姑娘救了中毒之人,”又对薛延龄说道,“阁下若不敢尝试,这一局便算我们赢了。”
涧石话音一落,昆仑奴、槐犁高声喝彩,热泪几欲涌出。偶耕怎么也想不到,未动一拳、伤一命,就糊里糊涂赢下了赌赛。他情不自禁,又握起牧笛的手。
薛延龄不愿认输,然而对手确实是解除了剧毒,而自己并无解毒之法,如何不是输?他待要抗辩几句,却又语无伦次,似是在自言自语。齐玉轪朗朗一笑,逼问道:“南浦云,我们已经胜出。你是言出如山放我们离去,还是反复无常要取我们性命?”
南浦云微微一笑,说道:“既是约法三章,须双方达成一致,方可立下规矩。第三局的题目,我并未应允,因此不能作数。我们还需重新比过。”
偶耕听到这番言语,不就是翻脸不认账么?他大为恚怒,松开牧笛的手,指着他说道:“你既无器量,何必约法三章?晚生虽无内力,倒要领教你的高招!”
南浦云满以为三局两胜拿下对方不成问题,孰料连输两局尽失颜面。他三言两语将第三局推翻,内心毕竟嫉恨,动了杀人之心。偶耕发难,正合他意。只要这混小子一靠近,他便一掌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偶耕强行运气,待要上前,终被牧笛拉扯住。她喊道:“晏先生与你书信有约,存全我等性命,方能给你《修真秘旨》。你若动我们一根毫毛,《修真秘旨》绝不给你!”
南浦云听完,陡然两眼一亮,冲他二人笑道:“我与晏适楚确实立下约定,只是答应不杀你们两个,”斜眼看看昆仑奴和槐犁,“致多算上他们两个。其他人是杀是剐,却是任我施行。”
形势再次转为严峻。逍遥谷诸人摩拳擦掌,惟愿大开杀戒。侯希逸、昆仑奴、槐犁再次陷入绝望,而涧石敲破脑袋,也是无计可施。陡然间,只听齐玉轪叹息一声,说道:“可叹,可叹。”他望着南浦云,露出悲悯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