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雨骤停,前朝议事的大臣三三两两的踩着微湿的地砖往办公的地方走去。
崇政殿中,祁南辰由着宫人为他换下沉重的朝服,换上轻便的常服,在书案后面坐了下去,开始处理一天的朝政。
香炉中幽幽的飘散着袅袅青烟,良久之后,殿外传来内侍清晰的声音:“陛下,徐医正求见。”
祁南辰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宣。”
把朱笔放在一边的笔架上,合上面年前的奏章,微微坐直了身体看向殿门外。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三皇子如何了?”祁南辰端起一边温热的茶水轻呷了一口,神情讳莫如深。
“回陛下,三皇子昨夜染了风寒,因三皇子还年幼,需仔细照顾。”徐参声音平稳,实则无人注意的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所谓和虎毒不食子,这…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是。”
“下去吧。”
“微臣告退。”徐参躬身行了一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在殿门外站直了身体,轻轻的舒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有后路了,万幸的是孙儿不在京城。
七日之后,众人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应安府城外。
只是城外吵吵嚷嚷的挤了很多人,等了许久都没有靠近城门。
福伯让家丁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其他人依旧在后面排着队。
慕云澜百无聊赖的打开车窗向外望去,所见之处的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
突然,慕云澜的目光一凝,看向了一个方向,然后像是受惊了一样关上了车窗。
徐京墨被慕云澜的动作打断了思绪,于是放下了手中的医书看向了慕云澜。
“怎么了?”
“无事。”
徐京墨显然不信,以这十来天的观察来看,慕云澜显然不是什么沉不住气的人。
他自己动手推开了车窗往外看去。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中间,十几个身穿皂服,腰悬长刀的身影格外醒目。
最几米不动声色的关上了车窗,看向慕云澜:“你认识?”
慕云澜点了点头,徐京墨刚遇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穿着什么,他可是清清楚楚,现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陆晋服用了几天的西瓜霜,再有配了三百年人参的加味桔梗汤辅助,这几天情况好了不少,小胖子陆淞也回到了陆家的马车上。
现在马车中就徐京墨和慕云澜二人。
徐京墨也就有话直说了:“说起来,认识十多天了,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流放,那些人里还有你的家人吗?”
慕云澜抬头,目光对上了徐京墨的。
徐京墨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那里面没有我的家人,我没有家人了,至于为什么被流放……”慕云澜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呵……不过是因为没用了罢了。”
徐京墨了然的点头,苏晟一事曾闹的京城风风雨雨,他多少也听到一些,也知道外面的十来个皂服官差押送的都是什么人。
虽说没听说苏晟一脉有姓慕的,不过他对慕云澜这个名字不是真名已经心中有数了,也没多在意。
再者慕姓是前朝国姓,八百年间旁支庶出不知道发散出去多少。
好像整个中原各地都能找到姓慕的,但前朝已亡,慕也没什么尊贵的,反而成了人数众多的普通姓氏。
知道那群人里面没有慕云澜的家人,徐京墨也就不好多问了,生怕她的家人是流放路上没的,或者是在京城被皇帝砍头的那些人。
提起来反而会引起慕云澜的伤心事。
慕云澜看到那些官差反应那么大,其实就是怕被那些官差看到,发现她实际上没死,又给她弄回去流放。
不多时,前头来报,说是因为陇北民乱,四处往应安府汇聚的流民过多,州牧不得不下令阻止那些人进城。
外人想进城也要经过检查,所以城门口处堵了很多人,都是在等着检查的。
慕云澜皱眉,“以这速度,我们不会天黑了都进不去城吧?”
徐京墨失笑,就凭前面马车上陆晋的存在,他们就不会在城外被阻拦多久。
“不会,马上就会有人来开道了。”
果然不出徐京墨所料,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城门口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慕云澜从马车前面的看到一队军容整齐的军士从城门口处整齐的过来了。
他们所过之处,城门口排着队等着进城的人下意识的往两边退去,生生的挤出了一条可供马车通行的通道。
军士分列两侧,一直延伸到前方陆晋老先生的马车前面。
而后城门处走出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蓄着胡须的消瘦中年男人。
来人走到陆晋的马车前躬身行礼,朗声道:“小人是州牧府的管家周宁,见过老太爷。”
“起来吧,先进城。”碍于周围太多人,陆晋没有多问什么,只让周宁在前方领路。
车队在军士的护送下顺利的进了城。
马车中,慕云澜诧异:“州牧府?”
“嗯,姑丈是应安府州牧,我之前没说吗?”
“你说了吗?”
“好吧,现在说也不晚,无妨的,姑丈不会关心路过的押送犯人,你安心就是。”
进城之后,碍于路上的行人,车队的速度很慢,慕云澜也得以能够好好的观察一下这据说是顶顶安全的应安府。
无愧于西北第一大城的赞誉,街道上的繁华热闹和城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若两个世界一样。
一墙之隔,里面是热闹的街市,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孩童的嬉闹声夹杂在中间。
而城外是一幅乱世之象,蓬头垢面的流民,漫山遍野的哀嚎,还有流民眼中的麻木,刺的慕云澜心中闷闷的不舒服。
其实这些本与她无关。
纵然前朝辉煌八百年,但前朝已亡,而且严格来说,祁朝颜已死,她只是异世来的一缕幽魂,前朝的那些国仇家恨与她无关。
即使现在的皇帝是她这具身体的生父,可生父亲手把原身送入火坑,默认皇后对她的迫害,现在的皇朝也与她无关。
可是看着这应安府城内外的鲜明对比,从小生活在盛世的她做不到冷漠的看着。
“可是累了?”徐京墨担忧的声音传入耳中,打断了慕云澜的思绪。
摇了摇头,收回心中对前世那副盛世景象的怀念,慕云澜推开车窗大大方方的看着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