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黑暗之中,好似没有时间的流逝,只有永无休止的下坠。
风歧不知道这参牙店之下,到底被掏空了多么深。
但洞壁上那一条条夹杂在土壤之中的密密麻麻的血色根系,让风歧的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身旁呼啸的劲风带来浓重的血腥气味之时。
他低头,便见一具具尸身堆叠,宛如小山般。
便明白,要到底了。
他周身骤然有金色灵性喷薄而出。
“刷!”
背后一对大氅化作一对大翅,将呼啸的风死死兜住。
呼啸的风声,在深坑之下呼啸,卷起滴滴血液四溅,顺着那小山般的尸堆,风歧落在一旁。
“哗啦!”
骤然落地,脚下溅起一片并不爽利的水声。
他摸了摸脸上溅上的血滴,此刻还带着温热。
仔细看去,便可见那尸山之中,一具具尸体自脖颈处断开,血液汩汩流出,汇成大片血泊。
而尸体之前,更有一具具头颅被摆成塔,一双双满是惊恐的眼睛圆睁着望向四方。
仿佛要进行某种盛大的祭祀。
“百苦,百苦……”风歧轻声念叨着。
……
举目四望,却见一条条血色根系好似藤蔓般爬满坑壁,也堵住一条条进出甬道,给他空出这样一个巨大的空间。
风歧不由感叹,参牙之强横。
虽然刚才他的模样看起来凄厉无比,但实际上参牙出手却及有分寸,他并未受到什么大伤。
反倒是参牙假戏真做,被他亲手交给风歧的神秘匕首猛地刺入,灵性不断流失。
但如此之下,他却依旧能暗中动手脚,使得参百泥对着参牙店控制薄弱起来。
既然参牙如此给力,他自然也不能拖了后腿。
风歧闭目,盘坐血泊之中。
术种之内,白猿挥手,浩荡心力隐逸,那四翅金鹤增生而出的双翅陡然间黑气弥漫。
“黑日,你要祭品不要?”白猿呲牙问道。
“嘎——”
那弥漫蠕动的黑日气息陡然间一顿,似是有些怀疑自己所听到的。
“你要祭品不要?!”
白猿原本平和的脸顿时呲牙怒目,凶神恶煞,骤然爆发出一声怒喝,声音之中雷声滚滚。
关于飞鹤祭祀黑日而后得到黑日意志垂青的记忆,早已经被风歧泯灭。
因此风歧不懂该如何祭祀黑日意志。
但既然是意志,就能够沟通,参牙说的一句话点醒了风歧。
“日月轮转,黑日落尽,便是银月当空。若有大毅力,大决心,日去月升,焉知是祸非福?”
他还知道一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既然自己的肉身、术种摆脱不了这团黑日意志,这团黑日意志又被自己心力镇压封禁,他们现在就这样僵持住,那为何不沟通一番?
他明白黑日之危险,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他更知道在这个步步危机的世界中,黑日意志是他身上最大,最令人忌惮的一张底牌。
所以只要把握好时机与方式,为何不试试?
“何意……”
一道粘稠的呓语爬上风歧的耳朵。
听见有回复,风歧却心中一喜。
他最怕的就是这团黑日意志不能是一团混乱无序,只知祭祀的念头,那他就只能以心力驱使,到时,戏就不免会糙,容易被人看出来。
白猿下意识的甩了甩头道:“我祭祀于你,你助我退敌!”
“……”
黑日似乎还没有听说过这种要求,而此前祂更是被风歧心力爆锤数次,一时之间竟不知何以应答。
祂陷入思考之中。
若说黑日本身之灵性是浩瀚的渊海,那寄存在风歧体内的祂只不过算得上微小的一滴水。
是黑日本身所回应的无数祈祷祭拜之中,反馈出的一点力量,又在飞鹤十年祈祷之间一点点壮大。
按正常而言,祂应当伴随这信徒一起生长,直到某种程度被收割。
但谁也没想到,会有风歧这个怪胎蹦出。
竟能掌握住那种力量,将祂几次三番按住爆锤,甚至于被死死封禁在其术种之内,无法与黑日本身取得联系……
如此说来,若能交易,倒也不错,毕竟献祭本身,就是一场交易……
“你这么大一个黑日,爽利一些!”白猿不耐烦的嘶吼。
“如何做……”黑日的呓语缓缓传出。
白猿脸上的嗔怒逊色消失无踪,恢复一派和颜悦色,仙风道骨。
温和道:“很简单,你来掌控这具肉身,冲出这深坑,众目睽睽之下,将一个术士打成“重伤”便可,他也会配合与你。”
“届时,那些祭品所能省下多少力量,便尽归于你。”
“将这具肉身彻底交给我来掌控?”黑日意志惊讶的话都说利索了不少,他没有在意风歧剩余给他力量之说。
反倒是肉身,毕竟他几次三番作乱,都是为了控制风歧术种肉身,结果现在风歧自己将之送上门来了?
“你在想屁吃!只有肉身,没有术种!”白猿骂了一声。
紧接着,盘坐血泊之中的风歧陡然睁眼,化作一只四翅金鹤。
“来吧。”将多余的灵性心力,尽数收回【金风鹤】术种之中,白猿对着那缭绕的黑气道。
“那……我真的出来了?”黑日试探的将黑气蔓延。
风歧直接心力涌动,将这些黑气尽数赶出术种,涌向肉身。
只见这四翅金鹤两对大翅之上顿时浮现出两道黑日之影,一道道黑气席卷,将硕大的四翅金鹤尽数笼罩。
黑日意志只觉一道浓重的血腥气自黑鹤鼻腔涌入。
鹤首轻抬,便见数百具尸体堆垒成山,而且还都是从未被黑日意志污染过的“纯正”人族。
他只觉自己脑子嗡嗡的,有些转不过来。
自己这是……被赶出来了?
这人到底有何依仗,就不怕自己真的动手侵染吗?
但眼下这都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赶紧将这数百具尸体,化作力量!
祂惊喜的看向那数百具‘纯净’的尸体,心中有惊喜泛出,若有如此多的祭品,那祂力量自当暴涨!
当即操纵四翅,便见被血液沁润的泥土骤然化作一方小小祭坛,祭坛之前还有长香三根燃起。
“这是……自己祭祀自己?”
术种之中,白猿心力涌动观察着。
看着那祭坛之前的尸身化作道道血气,而后经由祭坛化作道道黑气涌向自家肉身,而肉身也在那黑气之下,一点点翎羽凋落,逐渐裂开。
风歧面色怪异。
他自然不会真的将肉身彻底放给黑日意志,只不过这团黑日意志的路子确实够野。
……
参牙店往西,十余里外。
“看来这参牙店确实出了大事。”
银亮的月华似剑般穿透一切,散满旷野,唯独半空之中一团广大的黑暗凝实无比,所存所在一切光芒都尽被吞噬。
看着眼前这一片好似龙蛇起陆,招摇狂舞的血色根系。
黑暗之中隆隆声起,但他语气轻松,没丝毫慌乱。
“大王,看来我们需快些赶到了。”黑暗之中,一只足有三丈宽的蝠妖现出身形,正是那被盲三支走报信的蝠妖。
“无妨,参牙店百年树敌不知多少,但以参牙的实力,能让他出事都已经被我拿下,他不会有事。”
黑暗中声起。
但话语说得轻松,他还是下意识将注意力投向参牙店。
正在这时,那团黑暗陡然间一顿,一道好似祈祷般的呓语传入他的耳朵。
这团黑暗骤然收缩,显出一个身穿黑袍,身形佝偻的老人,他脸上褶皱层层,好似一块皱起的
他手中还提着一只长有数十米的蜈蚣,蜈蚣耷拉着,生死不知。
直接将蜈蚣扔下,他对显出身形的蝠妖道:“看好这百足散人尸身,在此地莫动!”
说着,化作一道黑影骤然离去。
他听到的那声音所念正是……
黑日!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