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枋听了陆爸的话,心里突然涌上的酸楚,只好满怀歉意地拿起手里的酒杯,对着陆爸说:“爸,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开口,我怕你们会骂我,我怕你们不会理解我。我也以为我的人生就这么完了,可是当我在小镇遇到那个老爷爷的时候,我真的好想给你们打电话!可我开不了口,我不敢说话,我也不敢面对你们的担心,我觉得很愧疚,可我又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陆枋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两只眼睛逐渐被泪水模糊掉。
陆妈见两人越说越激动,考虑到桌上的孩子们,便赶紧打断父女俩的对话,“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一切都过去了!吃饭吃饭!”,然后左手拍了拍陆爸的右肩,说:“你也是,干嘛呢!大过年的,孩子刚回来那会儿你不说,怎的今天该高兴的日子竟说这破坏搞气氛的话!”。转过头她笑了笑,对着陆洺晗使眼色!
六岁的陆洺晗当然看懂了,小鬼灵精立即插话说道:“爷爷,下次姑姑再不回家,你就像爸爸打我一样打她屁股!”。
陆小南、陆小希一听要打自己的妈妈,都争着说不行,陆小南说:“外公,妈妈不乖,下次我帮你说她!但是打人是不对的,何叔叔说打人要被警察叔叔抓走的!”。
陆爸听了瞬间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了,他笑了笑,说着:“好好好!以后小南帮外公看着妈妈吧。”。随即,他又给陆小南夹了一块肉圆子,“那外公就不打妈妈了,好吗?”,一脸宠溺的笑容。
陆枋听了只摸了摸陆小南的头,又给陆小希夹了一只白灼虾,林芜见陆枋皮也不剥就放到了她碗里,还奇怪地说:“你不给她剥皮啊?孩子会吃吗?”。
陆枋带孩子的时间,准确来说还没有何子儒一半的时间多。她每次都把虾夹到小朋友碗里,何子儒再夹过去‘再加工’,所以她知道要给小朋友夹东西吃,但习惯只有第一道工序。听见嫂子这么说,陆枋才意识到剥壳儿的问题,又将小希碗里的虾夹到自己碗里,开始手动剥起来。好在陆妈做的是开背虾,她剥起来也很轻松,这时小希才说:“妈妈从来不给我剥虾,每次都是何叔叔剥给我吃的。”。
陆子宸原本不好使的耳朵这下听清了,好奇地问小希:“何叔叔是谁啊?”。
陆小南、陆小希一起回答着:“是爸爸!”。
顿时,除了正在挖蛋羹吃的陆洺晗,另外一家四口都投过来震惊的眼神看着陆枋。陆枋赶忙着急地解释着:“不是的不是的,你们俩......我啥时候说何子儒是你们爸爸了!”,然后又紧张地双手在胸前挥舞着,“爸,别听他俩瞎说!我说过,何子儒只是我在那边认识的一个比较好的朋友!”。
陆小希清澈明亮的双眼瞪的老大了,并看着陆爸说:“何叔叔在幼儿园陪我们玩儿的时候说的,在学校就叫他爸爸,我们老师都知道!”,说完又抬头无辜地看着陆枋。
陆枋尴尬地一笑,心里默念着“好你个何子儒,你给我的等着!”。
陆爸、陆子宸、陆妈、林芜,四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可只有陆子宸知道,他们真正的爸爸其实是他昨日见到的那个让他想揍扁他的男人。但他又迫切地想知道关于孩子们口中那位‘何叔叔’的事情,便向陆枋投去一个‘我看你怎么解释’的眼神,还一口一口地喝着碗里的鱼汤。
陆枋实在是无可奈何了,便放弃了解释;而这四个人当中,只有林芜真的觉得她和那个‘何叔叔’有什么。陆洺晗此刻倒是更关心自己碗里的饭菜香不香,要不要多吃两口;她原本生于沿海地区,内陆许多饮食做法她都没怎么吃过,且大多以辛辣居多,以前她每次回来时,陆爸陆妈都会在口味上有所变动,所以前两次过年回来时的饭菜她早已忘记了是什么味道。
午饭过后,众人都回到屋内午休了,由于陆子宸和陆爸喝了两杯酒,现在都在各自的卧室里呼呼大睡着。陆枋将两个孩子哄睡着后,给她俩在床边放好了枕头当作护栏,自己就起身将被几个孩子弄的乱糟糟的客厅收拾了一下。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陆枋一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第一次她挂掉了,因为她以为是某个敬业的诈骗团队过年也不休息,还在给她打骚扰电话!但直到响起了第三声,她终于接了,毕竟没有人会这么不识趣地挂了两次还继续打吧!放下手里的抱枕,她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你好,我是宋时轩。抱歉,能请您过来一趟吗?或者我来接您也可以!”,电话那端宋时轩的声音响起,仿佛很着急。
“抱歉,我很忙!别再打扰我了。”,陆枋绝情地一字一句地回答。
“陆姐姐!求求你,帮帮忙好吗?只这一次,以后我绝对不会再麻烦你了!求你了!”,宋时轩近乎哀求的语气,在电话里焦急地求助着。
陆枋沉静了好一会儿,可她实在不愿意再见到这俩人。或是与那个男人有关系的任何一个人。但见宋时轩的语气似乎是有重要的事情有求于她,一时心软,便迟疑地回了一个字“好!”。
正好,陆妈被客厅里陆枋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便想着起身与她多待一下,或是聊聊天也好。不巧的是,她刚走出房门,陆枋就开口让陆妈帮忙看着孩子,并说她有事要出去一趟。陆妈问她大过年的要去哪儿,陆枋也没过多解释,只说她很快就会回来,便出门去了。
除夕节,街上的人流与车流都明显减少了许多,故而并不是很好打车。这个点儿,许多人都该下班回家吃午饭了,好不容易她才等来了一辆出租车。陆枋告诉师傅一个地址,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了出租车后座。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一个高档小区大门外,宋时轩早已在小区大门前等候多时,一见到下车的人是陆枋,他二话不说便拉起陆枋的手就往小区里疾走。陆枋警觉的甩开了他的手,说她自己会走,宋时轩也不管那么多,只拽着她就往一栋别墅楼走去,期间陆枋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宋时轩也只是沉默不语。
到了别墅楼前,陆枋跟随宋时轩进了门。一进门她便看见了满地的狼藉,茶杯碎裂了一地,满地的玻璃渣子以及零零散散的水果,不远处还有两条红色小金鱼在冰冷的地板上蹦跶着想要求生,却始终无人问津。茶几上已经空无一物,而云炀坐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他背靠着沙发,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两条不停摆动着尾巴的小金鱼。他脸上的泪水早已干涸,变成了两行泪渍,喷了发胶的头发此时全都垂了下来。这是陆枋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她憎恨的男人的狼狈的样子,所以她的内心里并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喜悦;她只是这么远远地站着,冷漠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地。
宋时轩这才说道:“陆姐姐,五年前,给舅舅做颅脑手术的人是不是你?”。
陆枋转头听着宋时轩的话,一时不明所以,也并没有回答。
“就是云景城,那是云炀哥哥的父亲。”,宋时轩看着云炀又继续说着。
云炀一听父亲两个字,低垂的头这才抬起。外面刺眼的光线从陆枋的背后透过来,晃的他睁不开眼。大概是久哭的原因,使得他的双眼正处于脆弱的阶段,在强光的刺激下,他微眯了下眼睛,才慢慢看清这个站在沙发另一端,此时正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他的人。他哭累了,也发泄累了,已经没了力气,便软弱无力地问着陆枋:“你来做什么?”。
陆枋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里想着我也没想来,转身就想走,却被宋时轩一把拽住了她的左手,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怀疑舅舅的车祸跟他五年前做的手术有关吗?她,陆枋就是那个参与了整场手术的人。你说报告不可信,那我就把她找来跟你说清楚。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执着于那件事了,好吗?哥!”。
宋时轩见云炀不说话,又继续说着:“我不知道刚才赵立清那个臭老头儿跟你说了啥,可你一回来就发了疯似的砸东西,如果不是保洁阿姨被吓到给我打电话,我不知道你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好好看看你自己的脚!”。
客厅里的血早已经干涸,只剩几个血淋淋的脚印,可云炀根本感觉不到脚下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心口那无法抗拒的似乎要将他撕碎的声音。
宋时轩又转过头看着陆枋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们,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他一直发了疯似的砸东西,受了伤也不肯去医院,再拖一会儿我怕他撑不下去了。”,宋时轩还想说着什么。
云炀突然爬起来,越过满地的玻璃碎渣,跑到陆枋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说:“你说!你知道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瞒着我!而我倒像个傻子似的到处瞎碰。”。
陆枋这时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个近乎疯狂的男人,眼里的冷漠却丝毫不减。
宋时轩在一旁没有说话,他此时只希望陆枋能够将实情说出来,让这个快要崩溃的哥哥冷静下来。这几年虽然他也一直在查舅舅的事情,但无论是在哪个环节,都毫无破绽。事实证明,舅舅只能是自己冲破大桥的护栏掉入河里的,可是他又为什么呢?明明第二天云炀哥哥就回来了,有什么事值得他俩用生命去隐瞒的呢?他就这么紧皱着眉头,心疼地望着云炀。而云炀此时双眼充血般的红,他满脸的期待痴痴的看着陆枋。他期待在陆枋的眼里能看出什么,或许他内心希望能从陆枋的口中证实什么。
“云景城那台手术,没有问题。”,陆枋看着云炀,一字一句地说,“还是说你希望他那台手术有什么问题呢?”。
云炀没有说话,只是一脸不可置信,抓住陆枋双肩的手放松下来垂在大腿两侧,是啊,他希望有什么问题呢?其实他早就得到答案了不是吗?他不肯放下的原因,似乎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活下去。云炀缓缓地走到沙发前,重重的落坐在沙发上。
宴会散场时,赵立清将云炀叫到一旁,悄悄地靠近他的耳边,说着:“云炀,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在调查你父亲的死因,不过似乎一无所获啊!”,赵立清嘲笑着云炀。
云炀右眼跳动了一下,但还是隐忍了下来。他知道,赵立清此时的目的就是逼他出手,让他自乱阵脚,因为陆枋的到来,赵立清觉得自己该加快脚步,快速地将云炀拉下那个位置。
赵立清继续说着:“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吗?是你,因为你,他们的死全都是因为你啊。”,他说完大笑着从云炀身旁走过。
云炀此时已经愤怒的眼神,紧咬的牙齿,因为极力的隐忍似乎快要碎掉了。酒劲上头的他终于忍不住了,快步追上赵立清,一把拽住赵立清右手,用力往后一扯,扭曲的脸上愤怒与微笑交缠着,说:“赵副董,有话不妨都说出来。”。
而赵立清不屑的眼神扫视了一下云炀,随后将自己的脸凑近云炀的脸,用他充满酒糟气的嘴对着云炀的右侧耳朵说:“你这个位置,云景城替你保了两年,足够了。”
云炀顿时眉头皱起,右手的拳头正要挥过去,云舒立即赶过来拉住了云炀抬起的那只放在身后的右手,又使劲松开了他紧拽着赵立清的手,说:“云炀!”。
云舒见叫住了云炀,又转头对赵立清说:“赵副董,饮酒过度有伤身体,您怕是想要休息了,我叫人送您回去。”,然后张罗着赵立清的助理将他扶出宴会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