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两人都腻歪在床上不肯起来,交颈细细低语。
宫中也有梅园,红袖机灵,一早便起床去了园中采红梅。
她将梅花装在陶瓶里,又轻轻放在榻前案几上。
寝屋里暖意融融,梅花香气能传到帷帐中,娘娘闻到肯定喜爱。
红袖以前是在先皇淑妃宫中侍奉的,她行事谨小慎微,未曾遭责罚过。
但她见识过淑妃的苛刻毒辣,神经一直紧绷着,生怕做错什么丢了小命。
但皇后与她们不同,她向来赏罚有度,即便是有人犯错,她也只将人交由内廷论罪,不会动用严酷刑罚。
在红袖看来,陛下会喜爱娘娘,是再正常不过,连她都喜欢。
季蕴将头枕在聂弗陵臂弯里:“陛下,眼下还未到隆冬,暖屋还是熄了为好。”
“朕怕你冷,便让人加紧修建好。”
“妾不怕冷,陛下若是冷,就抱着妾取暖吧。”
聂弗陵心说,这样再好不过,朕十分乐意。
刚要说话,他突然想到皇弟卢王的取暖方式。
冬天时,卢王会让众美人排成一排围着他,用她们的体温驱赶寒意。
要是手冷了,他就伸进她们胸口取暖,谓之人墙。
聂弗陵曾训斥过卢王荒唐无状,但卢王就是不改,还嫌皇兄多管闲事。
父皇在世时他就是这么做的,有些大臣也这么做,他无非是比他们光明正大些。
季蕴见聂弗表情复杂,不知道他又想起了什么。
她故意逗他,语气严肃道:“妾突然想到一事,想与陛下分说。”
聂弗陵原本心情是最放松不过,闻言忙正色道:“是何事?”
季蕴轻轻蹭他,眼波流转:“呀,陛下只缝了一件小肚兜,孩子们要是争起来怎么办?”
“小公主说:我想要那个父皇缝的肚兜; 小皇子说:我也想要!那陛下到时给谁穿呢?”
“陛下可不能厚此薄彼。哎,毕竟那么好看的小肚兜,又是天下独一份,谁不想要呢?”
聂弗陵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真的被她绕进去了,还颇为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等反应过来后,他神色羞恼,皇后果然会拿这个取笑他!
季蕴见他半天憋不出话来,心中大乐。
聂弗陵回味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其实很不错,有娇儿幼女绕膝,奶声唤他父皇。
“......哈哈......说说吧,你要给谁?要不陛下再缝一只?”
聂弗陵翻身按住她:“朕倒是可以给皇后缝。”
季蕴满脸通红,抡起拳头去砸他。
聂弗陵说完也后悔了,这话传出去,他真不要做人了。
他赶紧打岔:“你闻到香味了吗,好像是红袖新采的梅花。”
他登基后,将先皇宫中之人大半遣散,只留一些日常侍奉之人,红袖就在其中。
张公公对他说,红袖懂事机灵,他想着很快就要迎皇后入宫,便让红袖去了长乐宫侍奉。
眼下看来,红袖确实不错,能干有眼力劲,且对季蕴忠心。
两人磨磨蹭蹭着穿衣起床,聂弗陵又为季蕴画好妆。
郑嬷嬷摇头感慨,陛下为何就偏偏被皇后迷了心神?
一般皇子十四岁时,先皇都会派宫女教导人事,聂弗陵却拒绝了。
郑嬷嬷本想让宛若去引导他,但他也不愿意,只将心思放在读书和武艺上。
至于后来的三个嫔妃,那就是摆设。
也是,她们加在一起,都不如皇后会哭闹,会撒娇。皇后她很会拿捏陛下。
聂弗陵去了政殿,他又嘱咐季蕴,中午时去太极殿陪他用午饭。
这黏糊劲,看得郑嬷嬷更摇头,但她再不敢说什么。
季蕴端坐在案几上,细细写着她的变现计划。
据她所知,京中商贾富豪极多,有些大臣家中积累几世财富,生活相当豪奢。
她寻思着,聂弗陵给了她许多珍奇贡品,都是好货色。
但她几年也不用完,不如卖给这些人。如此自己能得到钱,她们也能得到好物。
这可比聂弗陵开口白要更合适,当然她卖出的价格不会低。
反正陛下说了,没有人该占着巨额财富不放,那些都是民脂民膏。
红袖在旁边侍奉着,眼看到快到晌午了。
她劝季蕴:“娘娘,休息一会儿吧,陛下还在太极殿等娘娘呢。”
季蕴伸伸酸软的肩膀:“对,是该休息了。”
红袖马上伸手为她捏肩揉背,力道适中。
她看向红袖:“红袖,本宫好像听你说过,你是京郊人士?”
“回娘娘,奴婢家是京郊。”
“你入宫这么多年,可曾回过家中?”
红袖曾和季蕴说,她十一岁入宫,今年十八岁,家里尙有眼肓的母亲与弟弟妹妹。
红袖陪笑:“哪里能呢,往年奴婢一日也不得闲。如今在娘娘跟前侍奉,才能偷得闲暇。”
季蕴若有所思。
她对长乐宫的下人要求不严苛,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将职责内之事做好,她便允他们歇息。
即便是牲口,也得喘口气,何况是人。
季蕴开口:“那等到岁旦时,本宫准你归家一趟如何?”
红袖手中动作停下,她猛然抬头:“娘娘——”
“别慌,不是要赶你走,是让你回去看家人。就几日而已,你得早些回来侍奉本宫,这里离不得你。”
红袖心中十分激动,女子入宫后,能被放出宫的机会很少,大多是老死或病死在宫里。
季蕴唏嘘不已:“说句不中听的,先皇他未免太......算了,本宫不能妄议。可是......后宫几千女人,他就一个......”
红袖眼圈微红:“所幸陛下登基后,他将后宫女子,无论年纪与姿色,都放了出去。”
季蕴奇道:“那你为何还在?不想回去与家人团聚吗?”
“父亲溺酒而亡,母亲病弱,奴婢又有弟妹,家中需要银钱。奴婢无奈,便求了张公公,继续留在宫中侍奉。”
季蕴叹气:“众生皆苦啊。”
她又喃喃自语:“虽然那时我尚未与陛下成亲,但他提前就知道做这些,不然本宫若闹起来,有他难受的。”
红袖扑哧一笑。
到了午饭时,季蕴命人将食盒提上,前去太极殿见聂弗陵,她的四道菜,加上他的四道菜,一共就是八套了,看起来也算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