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中,聂弗陵正在召见何怀信与陆峻。
陆峻虽是世家子弟,但颇有几分侠气胆色。
他想着,若不是自己将李小娘子带到陆家招摇,或许她不会被陛下找到。
陆峻自己对李小娘子倒没有什么绮念,就是担心如此美丽鲜活的女子会被皇后弄死。
他可是听不少人说过,皇后行事狠厉,而陛下看似威严,实则惧内。
哎,李小娘子为何就看中了陛下呢?
他觉得论做夫君,何怀信那个油嘴滑舌的都比陛下强些。
正胡思乱想间,何怀信轻碰他:“陛下同你说话呢。”
上首的聂弗陵淡淡道:“陆峻,你此次来洛阳,可有心愿?若是想在朝中谋个官职,朕可以考量。”
在会稽时,陆家费心招待聂弗陵一行人,还奉上粮食与银钱。他应允过陆瞻,来日会答谢陆家。
虽然聂弗陵用他们的钱充作军饷毫无愧意,但人家毕竟帮了忙,应当给一些合理的赏赐。
如今陆家家主的儿子既到了京中,他应当照拂一二,所以他召陆峻入宫来见。
陆峻摇摇头,他并不想做官。
“多谢陛下美意,草民只是随何员外郎来京一游,不会久居,更不想入仕。”
当日他被何怀信所激,何怀信说天下之大,他只会在会稽坐井观天,人生未免无趣。
他想自己一向都靠家族庇佑,无所建树,对京中看看也好,好歹多些阅历,就与何怀信来了京中。
陆峻欲言又止:“祖母曾想将李小娘子认做孙女,草民便也视她如妹,不知她眼下可好?”
何怀信心中大乐。
看来这小子有几分眼力劲,他把皇后当作妹妹问候,陛下再吃醋就没道理了。
聂弗陵平静道:“她在宫中很好,朕会一直待她好。”
陆峻不太相信,侯门一入深似海,何况是宫门呢。
有皇后这座大山在,她会不会已被搓磨半死?
聂弗陵无奈,陆峻为人执拗,怕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也罢,就让他见一见吧,此人不蠢,懂得行事分寸。
于是聂弗陵道:“两位稍候,皇后一会儿过来太极殿,你们见见她。”
何怀信自然知道陛下的心思,他笑嘻嘻应声是。
陆峻却不明所以,为何要他们见皇后?
外面响起轻盈细碎的脚步声。
接着听到有人笑道:“皇后娘娘,陛下正在里面与人谈话。”
聂弗陵扬声道:“张公公,请皇后进来。”
陆峻赶紧低下头去,他不好直视皇后容颜。
季蕴带着红袖等人款款而入。
聂弗陵迎上去:“皇后来了,路上冷不冷?”
季蕴摇头:“妾穿得厚,不冷。”
何怀信对她躬身一礼:“皇后娘娘玉体无恙。”
陆峻也跟着他行礼:“皇后娘娘玉体无恙。”
季蕴一进殿便目不斜视,欢欢喜喜的盯着聂弗陵看,这令聂弗陵很满意。
她此时才将目光扫向两人,向他们颌首致意。
她又看向聂弗陵:“陛下,若还有事,妾先告退。”
聂弗陵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皇后你看,何卿旁边那男子,他是陆家家主之子,名叫陆峻。”
季蕴心中一震,陆峻进宫了?
陆峻见陛下都这么说了,便抬起头看向皇后:“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当两人看清对方后,表情都难以言说。
在季蕴眼里,陆峻与在会稽并无不同,依然明俊秀雅。
但在陆峻眼里,她却与在会稽大是不同。
以前的李小娘子,衣饰简朴,或干脆是粗麻孝衣,很少穿华贵衣服。
而眼前的她,穿着千金难求的白狐氅衣,发式精致轻巧,长眉秀丽,额间还画了一朵梅花。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怎么就成了皇后?
陆峻不傻,陛下再宠爱她,也不能将季皇后废了,让她上位。
何怀信轻咳一声。
“娘娘,此人是我带来京中的,他首次面见娘娘,难免紧张失态,哈哈,望陛下与娘娘莫怪。”
陆峻反应过来,他躬身道:“是草民失礼了。”
季蕴也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无妨。”
她笑笑:“本宫也常听陛下说起,会稽陆氏深明大义,对国库颇多进献,陛下十分感佩。”
陆峻回她:“娘娘缪赞,这都是陆家的本分。”
啊,其实都是你男人逼的!
他可是从会稽带走了许多粮草银钱,那些世家大族,哪家敢让他空手而归?
季蕴又柔声细语道:“妾见陆峻此人,便知吴地山水灵秀。男子尚如此,女子想必更美貌。”
“何卿,你是陪在陛下身边之人。在会稽时,陛下身侧可有佳人侍奉?本宫可听说,陛下在那里有相好之人。”
反正她善妒的名声都传到会稽了,也不多这一件。
何怀信要笑疯了,皇后的样子也太逼真。
他正色道:“据微臣所知,并无此事。陛下整日忙碌,哪有心情寻思这些。娘娘的兄长也能作证。”
季蕴作无奈状:“本宫就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说实话。长夜漫漫,孤枕难眠,陛下哪里忍得住?”
聂弗陵心中大呼,皇后快别装了,你再说下去,朕都要开始愧疚了。
纵然陆峻一向善言,此时也只能讷讷道:“皇后娘娘,陛下他,他其实——”
他早该想到的!
那日两人在陆家的样子,明明像一对负气拌嘴的夫妻,他们竟无人往这方面猜想。
怪不得季琅之一路上没骂过李小娘子迷惑陛下。
怪不得萧连江欲言又止,让他离李小娘子远点。
想到顾家家主的话,他生生为他捏了把汗。
季蕴玩够了,她满意的拉着聂弗陵:“陛下,该用午饭了。”
聂弗陵温声道:“好。”
何怀信热闹看得意犹未尽,只顾笑呵呵的。
聂弗陵对向两人:“两位可是想留下一块用午饭?”
何怀信与陆峻急忙摇头,两人告退而出。
季蕴令人将菜摆上,又亲手为他盛汤布菜。
聂弗陵很无奈:“皇后就会在人前编排朕。”
季蕴不理他,只是卖力劝他吃饭。
“陛下,喝乌鸡汤,补血补气的。”
“这肉丸很香,也不腻人,快尝尝。”
他嘴角一笑,也为她挟菜。
“对了,陛下,奚大夫如今在哪里?”
她这几日都将此人忘记了,看到陆峻才想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