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李俊毅登基的日子。
李俊毅看着镜子中自己头戴皇冠,身穿龙袍的样子,一瞬间有些恍惚,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父皇,若不是你偏心,非要让老二把皇位传给老五,我至于今天才能坐在那个位置么?老五非嫡非长,他有什么资格统领天下?
李俊毅的目光逐渐变的阴冷,心中满是愤恨,终究还是心中责怪这个日子来的迟了些。
“陛下,吉时将至,这就动身前往始元殿吧。”
屋外,一直躬身而立的武定西轻声提醒,在他旁边,则是敛眉不语的李敬一。
“知道了。”
李俊毅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转身走出了屋子。
“起驾!”
武定西大喝一声,声音在吴王府内层层传递,一直传到了府门外。
皇宫外,文武百官候在宫门处接驾。
即便已经过了盛夏,可是天气仍然炎热。这些平素养尊处优惯了的官老爷们,此刻站在无可遮挡的大太阳底下,个个热的汗流浃背,苦不堪言。好在他们的新主子即将登基称帝,即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多少消解了他们心中的烦闷。
与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斗闷子闲聊的大臣不同,常守志卓然不群,身形笔直的站在百官前面,翘首望着新皇走来的方向,目光深邃而坚定。在他心中,自己品行高洁,岂能与那些凡夫俗子同流合污?
“常兄,吉时将至,陛下怎么还没出现?”颜修治举步上前,眼神里有止不住的焦急。
“颜兄莫急,时间还早,陛下必会如约而至。”
颜修治的眼神里担忧的神色又重了几分。
“不知为何,今日总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常守志回过头,目光笼在颜修治的身上,“颜兄,你可是担心今日的登基庆典会发生什么意外?”
颜修治轻轻的点了点头。
“太后与陛下定下三日之约,我怕这期间太后会做什么手脚。还有…”颜修治看了看常守志,“李重元至今半点消息皆无,我怕…”
常守志闻言心中巨震。
自打长河关与铁勒一战后,李重元便彻底没了踪迹,无论怎样打探,就是没有半点消息。
“你怕李重元会突然出现?笑话。多婆罗水战无敌,即便无法攻破屏州,僵持数月问题不大。屏州弹丸之地,如何能禁受的住数万大军的日夜消耗?到那时,大军不战自溃。我们要做的,就是与多婆罗和谈。届时割地或是赔款,那就是当今圣上需要考虑的问题了。你我享受富贵即可。”
屏州战事,常守志早已在心中推演多时。只要多婆罗有足够的韧性,李重元及他所率领的玄羽卫便会崩溃。届时新皇降旨,宣布李重元为叛臣,谁还会为他卖命?
“陛下驾到!”
叫喊声将常守志拉回了现实。
常守志急忙正了正官帽,理了理官服,上前三步,独自跪在了接驾大臣们的最前面。
明面上,常守志是整个登基礼仪的策划,实际上,常守志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宰相的不二人选。地位当然要比旁人尊贵些。
“臣常守志,恭迎圣驾!”
所有大臣也全都跟在常守志后面跪伏在地,口中高喊:“恭迎陛下!”
李俊毅坐在龙辇里听到百官高呼“陛下”,心中无比的畅快。虽然此前在吴王府这帮人早已喊过,可是此时听来心中却感觉大不相同。
此处可是皇宫大内,只有到了这里,自己皇帝的身份才算是被坐实,一声“陛下”也才让人心中踏实。
“诸位爱卿平身,随朕去往始元殿。”
皇宫内早已做好了布置,完全一派新帝登基的样子。守卫早已换成了武定西的人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陛下来的时机刚刚好,一会儿到了始元殿,陛下坐在龙椅上,臣依据惯例讲几句祝词,再由陛下祭告天地,然后入太庙禀告列祖列宗,便算礼成了。”
常守志一路小跑着跟在龙辇的旁边汇报着登基的流程。
“常爱卿一路辛苦。事成之后,朕,重重有赏。”
常守志心中一喜。陛下所说的重赏,那必然是宰相一职。
“多谢陛下。这些都是臣子的本分,何来辛苦一说?再说陛下将来必会是一代明君,有幸能亲聆陛下教诲,实在是微臣的幸运。”
“朕为名君,卿为名臣,你我君臣二人相得益彰,岂不是一段佳话?”
常守志连连称是,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说话间,队伍已经行进到了始元殿外。
李俊毅走下龙辇,看着这座自己不知来过多少次的大殿,心中感慨万千。
以后不光这里是朕的,整个天下都是朕的。
拾阶而上,李俊毅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九十九级台阶后,始元殿大殿上的皇帝宝座终于落入李俊毅的眼帘。
望住宝座后,李俊毅的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直到自己亲自坐了上去。看着下面的群臣,李俊毅的内心满是满足。睥睨一切的感觉真好,难怪所有人都愿意为了这个宝座而争的头破血流。
常守志在下面看的真切,立刻带头跪了下去,“陛下…”
与此同时,坐在皇位上的李俊毅突然“啊”了一声。
常守志抬眼观看,眼前的场景也将他吓了一跳。
只见李俊毅的两侧,站了四五个身穿镇抚司官服的差人正将钢刀架在李俊毅的脖子上,崔颢笑嘻嘻的走到李俊毅的面前。
“吴王,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也不好好查一查本使在什么地方?今儿你的登基盛典怕是办不成了。”
刚刚还是一张笑脸,转瞬间布满寒霜。
“李俊毅谋朝篡位,若是有人被胁迫、蒙蔽,此刻回头还来得及,否则,本官将你们一一逮捕,等陛下回京,挨个将你们剥皮抽筋不得好死。”
“大胆崔颢,竟敢挟持皇上,你就不怕陛下灭了你崔氏一族?”
“常大人最近这些日子可是欢脱的很,难不成李俊毅给了你什么承诺不成?”
“胡说。我只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哪需要什么承诺。”
“崔颢,吉时马上到了,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朕提,朕一定会满足你,只要你放了朕。”
李俊毅心中惶恐。崔颢一向对李重元忠心耿耿,如今他诚心搅局,恐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李俊毅,不是每个人都如常守志那般无耻,给根骨头便向你摇尾乞怜。今日的登基盛典,你怕是办不成了。”
“崔颢,放了陛下,否则格杀勿论。”
武定西阴沉着脸看着崔颢,心中已经起了杀心。
“武将军,放是肯定不能放了,有本事你就派人杀过来。有李俊毅陪着,死也就死了,好歹你们的闹剧是演不下去了。”
常守志看着武定西,心中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武将军,吉时将至,再不动手,怕是要错过了。”李敬一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脸淡然的看着武定西。
“可是陛下还在贼人的手里。”
李敬一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淡淡的说道:“吴王还没有正式登基,自然不算真正的陛下。你保的是欣朝的皇帝,至于是谁,有什么要紧?”
“敬一,你…你说什么?我可是你的父皇啊?”李俊毅听到李敬一的话后,有些不寒而栗。
“父亲,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即便将来你当了皇上,有朝一日也会传位于我,莫不如今天我直接登基。”
李敬一的话一出口,满朝骇然,即便崔颢,也是大吃一惊。
“李敬一,我手里的可是吴王,他们都拥戴的新君,你如此大逆不道,如何为人子?”
“他们拥戴我父亲,无非是为了谋一个好的前程,可是被你这么一搅和,他们到嘴的鸭子却飞了,你说他们会不会甘心?若是我登基做了皇帝,该有的他们一样也不会差,你猜,他们会怎么选?至于我,登基后,史书如何写,还用你一个死人操心?”
李敬一一脸的从容,似乎这件事已经胜券在握。
“敬一,你…你将…父皇的安危置于何处啊?”
李俊毅的眼神已经从惊慌转为了悲伤。李敬一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何以会如此狠毒?
“父亲,若是你真遭遇了不测,我一定会追封你为皇帝,供奉太庙,永享烟火。武将军,你再犹豫,可是什么都没了,到时候背一个谋逆的罪名,全家人都跟着你受连累。”
武定西点了点头,随即抽出了腰间宝剑。
“吴王,对不住了。兄弟们,放箭。”
话音刚落,无数箭矢呼啸着射向了崔颢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