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城外六十里,“得得得”的马蹄声响彻云霄,一支万人队卷起冲天烟尘,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西京。
宁无锋虽是书生出身,此时却纵马跑在大军的最前面。大战过后,大军随即班师回朝,宁无锋更是亲率一个万人队,两天两夜未合眼,终于在八月十八赶到了西京城外。
“大人,此去京城不远,您已两日两夜未合眼,我们还是找个地方稍事休整再行赶路吧。”
井木犴眼见宁无锋疲惫不堪,心中有些不忍,便开口劝道。
“陛下那日不辞而别,如果我猜的不错,他恐怕已经回到了京城。眼下京城吉凶未明,我怎能让陛下孤身犯险?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宁无锋感觉周身骨骼都已经快要碎裂,好在所剩距离不远,咬咬牙尚能坚持。
井木犴见宁无锋坚持,只好传令下去,继续赶路。
那日与多婆罗人战后,李重元让宁无锋与斗木獬将大军带回,留尼尔汉在屏州训练水师,整个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无锋与斗木獬商议后,由宁无锋带领一万精锐先行回京,斗木獬率大军随后赶上。
沿途州府虽有心刁难,可是宁无锋大军军容整肃,气势非凡,所到之处畅行无阻,路上并无什么耽搁。
很快,宁无锋已经率军赶到了西京城外。令人惊奇的是,往日喧闹的京城,如今却是城门紧闭,城外那些经营的商贩早已不知去向。
宁无锋心中“咯噔”一声,到底京中还是出了变故。
一骑飞驰而来,到了宁无锋面前,直接滚鞍下马,单膝跪地。
“禀将军,西京城城门紧闭,守城士兵说,今日…”
军士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宁无锋,语带踌躇。
“讲!”
“是。今日是吴王登基的日子,城门紧闭,任何人禁止出入。”
“什么?吴王登基?”
宁无锋双目圆睁,整个人几乎已经站立在马上。即便心中想过千万遍京城会发生变化,也没敢想李俊毅竟然会谋逆称帝。
“你可曾告诉守城士兵,我们是从屏州前线回来的?”
“他让我们后退五十里,等候新皇圣旨,否则即刻加以绞杀。”
宁无锋抬头望向京城,虽然近在眼前,可是此刻却犹如天堑横亘在前。
“传令下去,就地安营,做好防御。但凡有人出城挑战,就地斩杀,一个不留。”
宁无锋心中恼怒到了极点,所下的命令更是狠辣至极。
“将军,虽然城门紧闭,属下也有办法进到城中,我这就去打探消息。”
井木犴闻听吴王造反,心中也是十分焦躁,立刻想着进城打探消息。
“好,你立刻进城,最好想法混进皇宫,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吴王登基成功。如果事情难以挽回,少不得等斗将军到了,我二人携手攻城为陛下讨个说法。陛下辛苦远征,最后却丢了皇位,这样让人寒心的事情若是能成,这天下也就没什么天理了。”
“将军放心,李俊毅若是能坐稳皇位,那可真是当欣朝这些习武之人全部成了摆设。”
井木犴说完对着宁无锋施了一礼然后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宁无锋看着井木犴远去的背影,心中无限惆怅。
陛下,此刻你到底身在何处?你可知李俊毅已经要登基坐上皇位了?
李俊毅听到弓弦响动,心中已然绝望。武定西已经动了杀心,这种杀心是无差别的。武定西固然可恨,可是李敬一却更让人心寒。
自己辛苦养大十三年的孩子,却是第一个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李俊毅最后看了一眼穿在自己身上的皇袍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一切都好似一场梦,如真似幻,只是好梦易醒,愿望难成,一切都是虚幻罢了。
预料中箭矢透骨而过的情形并没有发生,耳边却传来了武定西的一声暴喝,
“什么人?”
李俊毅睁眼观看,一张黄色巨毯横亘在前,仿佛一堵墙一般将箭矢拦在了外面。双手摸遍全身,毫发未伤。
“吴王,你亲生儿子还有手下大将都杀你不死,真不知道你命是好还是不好。”
崔颢见李俊毅一脸懵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挖苦。刚刚他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料到突然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巨毯不偏不倚,正好立在几人身前,成为了拦挡箭矢的屏障。
“崔颢多谢英雄相助,若是方便,还望现身,崔颢也好当面致谢。”
武定西不停的四下张望,期望能找出暗中出手的人。
“什么时候朕的始元殿这般热闹了?竟然还有人在此舞刀弄剑。我欣朝立国百余年,还从未发生过如此的事件,当真有趣的紧。”
陡然间听到那人说话,崔颢立刻眼含热泪。
“陛下,您在何处?微臣可是…可是想念您的紧啊。”
李俊毅心中震撼,这声音分明就是李重元,可是他明明在屏州前线,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看着身上的皇袍,李俊毅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恨不得立刻将皇袍扯下才心安。
众人眼前一花,一道身影电闪而至,直接来在武定西的身旁。
“武将军,你好大的官威呀。现在是不是知道朕是谁了?”
未等武定西回话,李重元轻轻的一托武定西的手肘,宝剑立刻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出,直接钉在了屋顶的房梁上。紧接着,李重元轻轻的拍了拍武定西的肩膀,身材高大的武定西瞬间矮了半截,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大殿,就连地上的方砖都碎裂了几块。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呼吸之间,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大殿中回荡的尽是武定西的惨叫声。
“陛下,李俊毅谋逆,臣早有察觉,这是臣弹劾李俊毅的奏折,请陛下过目。”
常守志见李重元现身便将武定西制住,便不再犹豫,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奏章举在头顶。
李重元从常守志的身旁走过,看都不看一眼常守志,径直走向了李俊毅。
“吴王,这个位置是不是有种魔力?先是让你背叛了朕,接着,又让敬一背叛了你?”
“李重元,你只是误打误撞赶回了京城,偏巧你又武功高强,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但凡你不是恰巧站在这里,今日取胜的就是本王。”
李俊毅望着李重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中顿感厌烦无比。他就是讨厌李重元总是一副莫测高深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嘴脸。
“哦?难道吴王以为今日这一切都是巧合?那朕可要让你见见一个人了。”
说完,李重元抬手拍了三下。
不多时,大殿外出现了一个人。
光头,僧衣,可是一看外貌,便不是一心修行的人。
“苦…苦一?”
李俊毅看清那人的容貌后,十分吃惊的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正是老衲,吴王,别来无恙。”
群臣中有人知道苦一其人,都知他是吴王的智囊,吴王政变成功后便不知所踪,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不是失踪了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回吴王,老衲出现在这里,是陛下的要求。正如当初老衲出现在吴王府一样。”
“什…什么?”李俊毅吃惊的看了看苦一,又看了看李重元,“你当初接近我,是李重元的安排?”
“没错。当初老衲受铁勒皇帝的指派前来游说你,没想到被陛下擒获。他只有一个要求,尽全力游说殿下造反。只要成功,便可赦免我所有的罪行,我的族人也会得到赦免,我相信,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陛下的提议。”
“所以,苦一是你找来故意怂恿我造反的人?”
李俊毅望向李重元,眼中满是悲愤。
“没错。为了坚定你的决心,朕还故意让苦一提供一种毒香毒杀了张彦超。不过,那毒香只能让人睡一觉,醒了,便一切如常。”
李重元满脸的笑意,仿佛诉说的是最轻松不过的一件小事。
李俊毅听完胸口如遭重锤,整个人有些恍惚。
“你是说,张彦超并不是真死,这也是你布的局?”
“吴王殿下,老臣在此,让您挂怀了。”
不知何时,宰相张彦超已经站在了始元殿内,与苦一和尚并肩而立。
“吴王,朕设这个局,只是为了测试你是否真正的忠诚于朕,从未想过要搭上张大人的性命。凭心而论,你并没有那么重要。”
“李重元,你处心积虑的派人怂恿我谋反,无非就是为了铲除对你皇位最有威胁的人,如今你的愿望达成了。”
李俊毅望向李重元的眼神里,尽是歹毒。
李重元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答他的提问。与其说是怂恿,不如说是测试。
吴王,若是你测试通过,朕原本打算将这江山交到你手上的。
可是李重元没有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武定西跪在地上,已然没有了发号施令的资格,他带来的那些官兵没有了主心骨,自然被崔颢的镇抚司看管起来。
那些文武百官眼见李重元的气势无不吓的瑟瑟发抖,哪里还敢抵抗?
李重元突然感到无比的疲惫。扳倒了吴王,又将朝中的那些大臣一网打尽,可是这一切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丞相,吴王谋逆的事情就交你处理。还有这些朝臣,枉为读书人的楷模,朕不想看到他们。特别是常守志,将他发配的越远越好。”
一场大的危机,随着李重元的出现,一切消弭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