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边的战斗已经到达了尾声,卡农和士兵们掩护着古德往自己人方向撤退。
此刻的海寇大军斗志全无,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朝岸边的船上逃去,原本正要登岸的海寇部队也很干脆地掉头就跑。
杂乱的船只阻碍了海寇的逃路,最终留下的一百多人的海寇成为了古德的俘虏。古德随后命令府兵将这些海寇的装备甚至是衣服都扒下来跪在在岸边,用绳索将他们的脖子绑上,一个连着一个防止他们乱跑。
另一边的战场同样也进行进入了结尾阶段,王德发带领的援军赶到后,用弓弩和府兵家属们收集来的柴火向海寇发起反击。面对烈火的焚烧,这些海寇也只能无奈地选择撤退。
府兵打扫战场的工作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整理好,卡农神色感伤地看着手上刚刚登记好的清单一边走到古德面前。
此时古德正在接受治疗,身上的几处刀斧伤还好,消毒后缝上再上些药就好。难的是左腿上那只鱼叉,带着倒刺插得也深,只能等医疗经验最丰富的卡农亲自来处理。
古德看着卡农的脸色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要来清单自己看。卡农把清单递给古德,随后蹲在古德身旁,接过府兵递来的短刀准备挖出古德腿上的鱼叉。
卡农开始动手挖鱼叉、古德一边看着清单,也不知是卡农用力过猛还是过于悲痛,古德的脸上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这一战过于惨烈了,北部海岸的战场上府兵战死五十六人,重伤致残十九人,其他轻重伤员一百三十三人。防御峡谷隘口的府兵战死七人,重伤致残两人,其他轻重伤员二十七。
离开瓦兰迪亚王国时的四百一十七位府兵此时还剩下三百三十三人,有些战死的士兵是被海寇给乱刃分尸的,死状凄惨,府兵们只能勉强将同袍拼凑成一块,赶来的家属只一看便悲痛得背过气去。
哭喊声在海岸边此起彼伏,虽然打了胜仗,但古德和府兵们的士气却无比地低迷。
卡农取出鱼叉后为古德包扎好大腿,脸色惨白的古德勉强起身,看着哭喊着的家属和手足无措的府兵。
古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吩咐卡农带人先去安排将战死的府兵下葬,随后骑上马匹去找王德发。
此时的王德发正在清理峡谷里的海寇尸体,小小的隘口处此刻堆积着一座尸体搭建而成的小山,经过清点,这里的海寇尸体数量多达两百一十二人,其中还包括海寇头领九人。
王德发看到古德过来赶紧迎了上来,古德看到拉克松此时还躺在海边便问道:“这个家伙怎么还没送回去?”
王德发也是无奈地说道:“当时点了火,把他扔回去他就死定了,没办法只能再找其他机会了”
古德点了点头随即对王德发说道:“你和你的人先别清理这里了,我有一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王德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北部海岸那边俘虏的海寇,你安排人赶紧把他们送去附近的城市卖掉,晚了的话群情激愤的家属和府兵必定会将他们碎尸万段,得趁现在他们无暇顾及之际将他们处理掉,拉克松你也顺便一起带走,路上放他回去就行”
王德发不解地问道:“就让他们杀死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可惜”
古德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但是现在这么做不方便,你照我说的去做就好,最重要的是把更多的马匹运过来”
王德发听完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水手们将拉克松带走。
古德之所以把坚持把海寇拿去卖掉,主要还是因为穷,这段时间来上千人队伍的吃吃喝喝和打战的消耗已经让古德的小金库接近见底,现在古德需要尽快消化掉这场战争带来的收益,否则后续对岛屿的建设和维护将难以为继。
不能用活着的海寇为府兵和家属们解气,古德便要用其他办法排解这些人的怒火,否则这些人的不满就会反噬古德。
当天傍晚,在岛上的一座小山上,古德将所有的府兵和家属们聚集在一起。
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的海滩,那里是昨天晚上战斗的地方,而此刻在众人面前是一块块凸起的坟包,里面埋葬着一位又一位战死的府兵。
古德拄着镰刀战斧的旗帜,一步一步地走到众人面前。
人们看着古德,不似平日里的尊敬和热情,只有悲伤和落寞。
古德看着众人定了定心神,伸手指着自己头顶猎猎作响的旗帜。
“诸位,还记得它吗?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它的场景,那天和今天很相似,我们的心里满是悲痛。那天,我们被战争逼得无路可走,我们承受着失去一切的痛苦。受伤的心灵彼此相聚在一起,互相抚慰着身边的人”
“我们曾再次拥有美好和欢乐,我曾以这面旗帜向你们许诺富裕的生活和不再受到侵犯的尊严,请问我做到了吗?”
众人默默地看着古德没有说话,古德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我曾经以为我做到了,高高地围栏阻挡了海寇、劫匪们的侵略,孩子们在田野里玩耍,我们有酒有肉,有自己的屋子,有崭新的衣服。贵族们的剥削被我们拒之门外,战争的阴影始终没有影响到我们的生活。我喜欢那样的生活,每天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在门口的长椅上看着你们说说笑笑,看着孩子们玩耍,听你们聊着家长里短。”
“贝思特因为多看了一眼老柯家的女孩被老婆揪着耳朵拉回家里去,小希恩总不爱穿裤子,看见希恩夫人追来便光着屁股跑去找门口站岗的老希恩,劳克斯和麦特恩这两个老色胚总是大声地讨论谁家的姑娘最漂亮,身材最好,为此玛姬还跑去找卡农告状,卡农把这两个家伙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我很怀念那时候就算是挨揍也带着欢笑的日子”
古德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坟茔神色黯然地说道:“只是他们最后都躺在了这里”
“那天,瓦兰迪亚王国战败,贵族们希望找一个替罪的羔羊,于是我就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因为古德·奈斯的朋友们、家人们不是贵族,你们、我都只是平民而已,对他们来说,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当那天卡农带着我逃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你们在那里等我,我感动得几乎落泪,我承认我不是什么伟人,有时候很贪财、会害怕、总是很孤单,当那天我发现,我有家人了,是你们!在王国抛弃我的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哪怕你们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但你们还是来了”
“我发誓一定会找到一个地方,让所有人能安居落户。但是”
古德用手指着天空悲痛地说道:“上天不是仁慈的,他告诉我们想要得到就要先付出,当我们知道这个代价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们在这里战斗,在这里死去,只为了能让家人们在这里生活下去,不会因为哪天再来一个贵族要我们去送死,不会因为哪天再来一群人放火烧了我们的家园杀死我们的家人。我们做到了,赶走了海寇,从此这片土地就是我们的家园,没有明天要加的税收,没有随时烧来的战火”
“这个世界是不完美的,但正因如此才会许多美好事物值得我们去为之奋斗。当勇士死去时,他们会看到的,是家人们安居乐业、生活美满的笑容,是他们所为之奋斗和守护的一切,只因如此他们才能安心离去”
“所以诸位,请不要再让自己痛苦下去,辜负英灵的牺牲”
古德说完,人群中已经有许多人泣不成声,引得更多人开始哭泣起来,古德没有再说什么,但古德还是看到一些人泪光中夹带着仇恨的目光。
古德目光一凝,神色庄重而又残酷地说道。
“仇恨必须为之昭雪,死去的勇士需要用凶手的血肉指引他们回家的道路。哪怕他们已经死去也必须为之付出代价,并从此告诉世人,法外之地、奈斯家族不可侵犯,敢有来访者必死”
“兄弟们,举起你们手中的兵刃,去到那个海岸边,将你们看到的每一个海寇的头颅砍下,将他们插在船上,在船里点上火把它们推出海去,用这些海盗船告诉海寇、告诉世人侵犯奈斯家族的下场”
府兵们闻言目露凶光,带着癫狂的兴奋举起手中的兵刃朝海滩冲去,家属们也带着恨意跟着府兵们冲去海边。
古德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些疯狂的人们,心里有些担心会就此牵制不住这些人。
白天海岸上清理出的三百八十九具海寇尸体,再加上海鞘的头颅。此刻都被插在船上,船舱被点起火焰,周围是海寇的头颅,随着海浪向远处飘去。
此时的东南海岸,海顿正想办法鼓动海寇们杀回北部海岸为自己的叔叔海鞘报仇。一个海寇跑来向海顿汇报,海上有许多的船只出现。
海顿闻言还以为是古德带兵杀来了,赶紧拿起武器准备战斗,当他跑到海边的时候海边已经围满了海寇。
海顿挤过人群走到海边,想象中的抢滩登陆画面并没有出现,眼前的一幕却捏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一艘又一艘的海盗船上用木头插着海寇们的头颅,在船舱里的火光衬托下显得诡异而又恐怖。
这些船只没有人操控,漫无目的地在海上游荡着。
这些海寇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平日里凶残恐怖的事情没少干,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恐惧,尤其是看着自己同伴的头颅在那些床上的时候,他们都感觉到自己的后脊骨发寒,连接身体和头颅的脖子都有些不自然。
海顿看着自己的叔叔从自己眼前经过,手里的斧头缓缓放下。这一刻,海岸上的数百海寇全都沉默地看着这些船只渐行渐远。
古德用残忍暴虐的手段,将一颗恐惧的种子狠狠地插进了海寇们的心里,并随着这些船只快速将这份恐惧蔓延到整个地中海岸,将暴君·古德的名字烙印在法外之地的土地上。
做完这一切的古德却轻松了许多,虽然自己的行为让自己都感到畏惧,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自古统治者驾驭臣民的办法无外乎专政霸权或者是愚化民众。
前者最好的例子是秦朝,用苛刻的刑法和唯我独尊的帝王之术压制所有人,后果就是王权稍有异动容易直接垮台。
后者最好的例子是清朝,留头不留辫留辫不留头砍掉人们的尊严,再用文字狱和科举控制人们的精神,最后把人民改造成一群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民众不知道国家是什么,不知道民族是什么,迂腐呆板。后果也是众所周知,洋人来了他们看热闹,义和团来了他们看热闹,太平天国来了他们看热闹,日本人来了他们还在看热闹,看来看去完全不知道他们就是热闹本身。
以上两种古德都不喜欢,古德既不喜欢专政霸权把自己搞成孤家寡人,也不想愚弄百姓把他们变成行尸走肉。
面对人们的需求,古德总是尽力满足,但是当这些人有些暴虐的思想的时候,古德也需要给他们一个释放的方向,否则就成了人善被人欺,早晚被府兵们反噬回来。
做完这一切的府兵们很快又回到了正轨,每天都是清理好战场搭建房屋,准备开垦一些土地或者学着怎么航海打鱼。
原本古德还有些担心海寇可能会随时会来偷袭,直到第三天的下午一个府兵赶来汇报山谷方向有动静。
古德和卡农急忙赶到山谷查看时才发现,海寇们正在峡谷中搭建一道石墙,看起来是担心古德会从陆地上进攻东南海岸。
这些忙碌中的海寇看到古德亲自带队过来查看时甚至被吓得丢下手里的材料掉头就跑,可见古德给这些海寇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古德摸了摸自己的脸念叨道:“怎么了?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卡农白了古德一样说道:“你心里都没点b数的吗?王德发可跟我说了,法外之地的无冕之王,暴君·古德·奈斯之名已经传遍附近的海岸了,王德发都不敢说自己认识你了”
古德一脸懵逼:“啥!有这事?他怎么没跟我说?”
卡农直接调转马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他要是有那个胆早就跑来问你要第纳尔啦,别忘了之前那五万第纳尔还没支付给他呐”
古德尴尬地饶了饶头,心里想着:“他不说那我不就可以白嫖咯,这样也挺好啊。就是这个暴君·古德嘛……....算了算了,怎么着也比那个戏子屠夫要好听得多,起码霸气”
古德调转马头,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慢慢悠悠地回驻地。虽然海寇是自己的邻居,但现在,古德是真的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